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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乾隆韵事-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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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还不知道。”太后想了一下问,“是谁让你来的?”    
    “四哥!”胤祥立刻改了称呼,“皇上。让我来给——皇太后请安叩喜。”    
    “那你就告诉你四哥,说我说的,该让弟弟赶快回来奔丧。”    
    “是!”    
    “还有!”太后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刚才问你的话,你可一个字不能跟你四哥说,你只装做不知道有这么一事好了。”    
    “是!”    
    见胤祥并不特别在意她这几句,太后便又说道:“小祥,你可得在心里有个数儿:我这是保护你!”    
    胤祥将她的话,咀嚼了一遍,蓦然意会,不免心惊!“四哥”有猜忌之心,是他已经看出来了的。如果自己的言语稍微不慎,“四哥”可能会想到他会泄露当年顶凶的一段秘密,这后果就无法设想了。    
    胤祥没有答话,双泪交流地磕一个头,抬起脸来时方始说道:“娘的大恩大德,儿子来世都报答不尽!”    
    黄昏时分,下了三道上谕:第一道命贝勒胤,十三阿哥胤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总理事务,凡有谕旨必经由四大臣传出。这是大行皇帝崩逝不久,即曾面谕隆科多的,此时不过正式谕知内阁。    
    第二道:大将军恂郡王胤祯,与淳郡王长子弘曙,驰驿来京:即敕交平郡王讷尔素管理。并派副都统阿尔讷随胤祯来京,副都统阿林保随弘曙来京。这两个人是嗣皇帝布置在军前的亲信,派随胤祯,弘曙来京的用意,一方面要听取他们的报告,看胤祯与弘曙接到京中的消息以后,作何表示。    
    第三道:贝勒胤封为廉亲王;十三阿哥胤祥封为怡亲王;二阿哥之子弘皙封为理郡王。很显然的,胤封王是宠络;胤祥封王是报答;而弘皙封王是补过。同时也有辟谣的作用,表示他跟二阿哥毫无嫌隙,而且很敬爱二阿哥,所以将弘皙封为郡王。但如问说:何以不将二阿哥释放?他也有话回答:“二阿哥是皇考所拘紧,本乎三年无改之义,不敢擅违父命。”    
    恩命一下,便有人赶到皇八子胤府邸去报喜,八辐晋是极厉害的人,冷笑一声说道:“有什么喜?不知道死在哪一天!”    
    报喜的人碰了一鼻子灰,心怀不忿,少不得要去搬弄是非,加油添酱的话,传到嗣皇帝耳朵里,越发对胤起了戒心。


第四章两道上谕(1)

    一交戌初,西洋自鸣钟上针指七点,内廷宫眷,陆陆续续地到了乾清宫。    
    当然,位份越低越来得早。太后倒是想早点来的,但永和宫的首领太监邓三和,已由隆科多代皇帝传旨,将他调为慈宁宫首领太监,而且升了一级。同时吩咐,就从传旨时起,永和宫的一切都按太后的规制办理。所以当她要起身到乾清宫时,邓三和一直拦着,直到戌初二刻,也就是七点半,方用太后的软轿,抬出永和宫。    
    一进了乾清门,太后关照停轿,步行上殿。御前大臣马尔赛一声吆喝:“皇太后驾到!”殿内的妃嫔、公主、福晋;殿外的嗣皇帝、亲王、太妃、皇后以下的亲贵,宫门以外的文武百官,一齐跪倒,恭迎太后。里里外外,鸦雀无声,惟一的声响,是太后鞋子下面木底的声音,“笃笃”地显得更单调,也更庄严。    
    就在这时,忽然又从宫门外面抬来一张软榻:上面躺着的是抱病的宜妃。在此仪容庄肃的场面之下,忽然有此,非常刺目。嗣皇帝正在考虑应该如何拦住时,哪知那张四个太监所抬的软榻,已经无视太后,直往面前,越过太后,抢先进了殿门。    
    众目睽睽之下,宜妃这样子肆无忌惮,嗣皇帝不由得勃然色变:太后也是心如刀绞,但眼泪只有往肚子里吞,谁教自己是“假太后”呢?    
    她总算沉得住气,进了殿门,才放声大哭,这一哭自然引起了震天的哭声。于是执仪的大臣,与内务府的官员,依照丧礼规定,依次办事,等梓宫——棺材的盖子一合上,太后抚棺一恸,昏厥了过去。这一下子少不得又是一阵大乱。适时也不管谁是太后,谁是皇后,谁是皇帝,谁是臣子,逡巡如退,最后只剩下嗣皇帝与近臣了。    
    “皇上请节哀!”隆科多对坐在乾清宫廊上所铺的一块草荐上的皇帝说:“大事还多,都得皇上作主。”    
    “廉亲王呢?”皇帝抬起一双满布红丝的眼睛问。    
    “怕是回去了?”    
    “哼!”皇帝微微冷笑,“他在找死!”    
    不过另一个总理事务大臣,是嗣皇帝极力想笼络的,总算安安分分地在待命,这个人就是马齐。    
    马齐的态度很重要,因为他是当朝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得尊敬的一个老臣,尊敬犹在于次,主要的是,他在满洲文武百官中具有很大的号召力。    
    这跟他的家世有关。他姓富察氏,是满洲八大世家之一。他的父亲叫米思翰,康熙八年当户部尚书。先帝议撤藩时,大臣中赞成的很少,只有明珠和米思翰认为撤藩一举,是睿智的决定。米思翰以户部尚书的身份,对于调动大军讨伐吴三桂、耿精忠,在粮饷的筹划方面,更殚精竭虑,立了很大的功劳。可惜在康熙十四年,以四十三岁的英年便下世了。    
    先帝对凡是支持撤藩的大臣一概视之为可共患难的心腹。三藩之乱平服以后,酬庸甚厚。明珠势焰薰天,号称“权相”,富甲天下,先帝容他终于天年。对于米思翰诸子,则推念前劳,格外重用。    
    米思翰有四个儿子,长子叫马斯喀,初次随先帝亲征噶尔丹时,是大将军费扬古的副手,立过极大的汗马功劳;次子就是马齐,先做文郎,清廉谨慎,一路扶摇直上,早在康熙三十八年,便已入阁拜相,如今以武英殿大学士为首辅。其间一度被黜,则因为他拥立胤之故。这个风波闹得很大,王公大臣会议,本来连他的两个弟弟马武、李荣保,一起定的死罪。先帝因为米思翰的缘故,赦免了死罪,交胤看管,这是一种考验,看他是不是安分?马齐当然知道,决不敢跟胤再生什么妄念。所以在康熙四十九年复用他主持与俄罗斯通商事宜。马武、李荣保本来关在监狱中的,此时亦一起复用,仍旧成为八旗中最兴旺的一个家族。    
    嗣皇帝早就看到这个家族是非结纳不可的。不过,他很机警,深知结纳马齐,形迹太显。就是笼络马武,亦恐引人猜疑,所以他是从李荣保身上下手。两家内眷,常有往来,李荣保的长女,比弘历小一岁;十岁的小姑娘,已显端庄知礼,所以嗣皇帝已经透过眷属向李荣保的妻子表示过,希望将来结成儿女亲家。因此,李荣保在二哥马齐、三哥马武面前,常替如今的嗣皇帝,当时的雍亲王说好话。可是雍亲王会成为嗣皇帝,不但马齐,是连李荣保都梦想不到的。    
    因为如此,这天中午,李荣保特地请马齐、马武来密谈,要求他两个哥哥支持嗣皇帝。    
    马武没有什么意见,马齐却必须作个深切的考虑——事实上他从昨夜出大事时,便一直在自问:应该持何种态度?不过,当李荣保未提出这个要求以前,他还可以暂作观望,此时却必须在彻底了解情况,权衡得失之后,作一个重大的决定。    
    “事情是很清楚的,皇位应该归十四阿哥。”马齐慢吞吞地说,“先帝几次跟我说起,十四阿哥哪点像他哪点不像他。如果不是有传位之心,何必老拿十四阿哥跟他自己作比?”    
    “八阿哥不也说过吗?除非是十四阿哥当皇上,他才没话说。”马武也说,“不过事已如此,三阿哥领头给皇上磕过头了,大局已定——”    
    “不见得!”马齐摇摇头,“八阿哥不是肯省事的人,九阿哥的花样更多。”    
    “莫非他们还能推翻已成之局?”李荣保说,“二哥,大家对你都抱着很大的期望,希望你能把局面安定下来,你不能犹豫不决。”    
    “我也要有这个能耐才行。”马齐慢吞吞地说,“如今在京城里,禁军都在隆科多手里,大家敢怒不敢言。可是,十四阿哥在西边,手握重兵,而且,他手里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李荣保微显惊惶地,“二哥,那是什么东西?”    
    “先帝给他的信啊!我知道先帝给十四阿哥的亲笔信,至少有三封,如果中间有提到将来如何治国平天下的话,那不就是传位的证据?”    
    “可是,金匮里的朱谕,不也是证据吗?”    
    “可惜!”马齐用不带情感的声音说,“那道朱谕只不过隆科多一个人拿出来的而已!”    
    李荣保不是“内廷行走”人员,马武虽也是内务府总管大臣,昨天却未在畅春园值班,所以对那道朱谕是怎么回事,还不十分清楚,此时只好望着马齐发愣。    
    “若说要改那道朱谕,容易得很;要证明那道朱谕是不是改过,也容易得很。”    
    接着,他将改朱谕何以容易的道理,约略说明,接下来再讲如何证明这道朱谕的真假。


第四章两道上谕(2)

    “先帝临御六十一年,所下的朱谕,不计其数,有存在内阁的,有存在内务府的,还有存在敬事房的,只要调它几通出来,仔细查一查皇上平时写‘于’字,是不是常作‘于’还是偶尔写作‘于’。偶尔写的都不算,还要看‘于’字的笔画相符不相符。照道理说,这样重要的文件,皇上是不会拿‘于’字简写为‘于’的!”    
    “原来如此!那用不着说了,一定动过手脚。”马武又说,“倘或十四阿哥手里有那种信,这道朱谕就变得很可笑了!”    
    “怕的就是这一点!”马齐点点头说,“果然有这种情形出现,那就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了!”    
    “不会!”李荣保接口,声音爽脆得很。    
    “何以见得?”    
    “二哥,你莫非记不得了,年羹尧是雍府门下?”    
    “我怎么记不得?”马齐笑说,“不过,年羹尧对他的‘主子’,究竟忠到什么程度?难说得很。听说以前他常挨他主子的骂。”    
    这一点,李荣保比马齐可了解得多了,笑一笑说道:“二哥,你受欺了!这是多少有点儿做作的。”    
    “做作?”马齐很注意这句话,“你是说,有意要做给人看,他们主子奴才之间,并不和睦?”    
    “是的。”    
    马齐不做声了。他原来的顾虑是,十四阿哥决非无用之辈,大位被夺,岂能甘心?倘或起兵问罪“靖难”,年羹尧未见得能制得住他。只要大兵入关,八阿哥、九阿哥自然会起而响应。朝中四阿哥的亲信极少,彼时的成败难测,所以必须慎重。    
    照此刻看来,显然他们“主子、奴才”早有勾结,则年羹尧自然早有布置。防到有此令人意想不到之一日,十四阿哥必不甘服,年羹尧岂能毫无箝制之方?    
    十四阿哥无望了!八阿哥、九阿哥该见机了!马齐这样心中自语,遂即决定他们一家的态度    
    “好吧!”马齐站起身来说,“顺天应人。”    
    “这是天意!”马武也说,“天意如此,不可强违。反正都是先帝之子,谁当皇上都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马齐连连摇手,“不过也不必提了。进宫吧!”    
    对嗣皇帝来说,马齐敬顺,朝中无忧,自是一大安慰。但想到深宫,实在烦心。亦只有暂且抛开,处理急要的事务。    
    目前最急要的事,便是“市恩”。惟有普施恩惠,才可以团结人心,清除异己。因此,嗣皇帝垂问的,亦就无非与此有关了。    
    “蒙古的台吉要来奔丧吗?”    
    “是!”马齐答说,“不过未曾出痘的不必来。”    
    “这是皇考体恤他们。”嗣皇帝说,“来朝谒梓宫的,可以多发口粮。”    
    “是!”    
    “喔!”皇帝忽然想起,向隆科多说,“天气这么冷,晚上在梓宫面前守护的太监,赏皮袍子给他们。”    
    “是!奴才马上去传旨。”    
    “传旨给十六阿哥好了。他办事很妥当,让他署理内务府总管。”    
    片刻之间降了三道恩旨,不过作用不大。嗣皇帝心想,还得找一件能教万民欢腾的事来做。    
    于是他想了一下说:“先前京里米价上涨,皇考派我去查核各仓储粮的情形,我发现许多仓库坏了,曾奏请皇考,不妨将应该发出去的米,赶快发,免得露天,堆在那里,徒然霉烂。最近米价怎么样了?”    
    “平了一点儿。”马齐答说。    
    “还要让它平下去!”嗣皇帝说,“米价贵,是来源不畅;来源不畅,因为口外米谷不准运进口内。你们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回皇上的话,”马齐答说,“口外的米谷,备作军粮,所以不准运进口内。”    
    “可是烧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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