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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乾隆韵事-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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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沙漠辽阔,随处都是大路,要怎么样才不致错失,恰好截住,是个绝大难题。这就又要靠椎椎的奇能了。    
    行军原有伏地听声的法子,不过在沙漠中,只有像椎椎这样的异人,才能用这个法子。    
    他将身子伏了下去,右耳贴地,听了好一会儿,一跃而起,向虎尔木问道:“可有罗盘借来一用。”    
    “有,有!”虎尔木将随身携带的一个精巧小罗盘,递了过去。    
    椎椎面北而立,身子左右移动,看罗盘指针笔直下垂,指着正南方向,确定了自己面向正北的位置,方招招手将虎尔木唤过来,指点敌人的方位。    
    “你看,对方由西往东,是在西北西的位置,距离大概十五里。”    
    “只有十五里,那不很快就到了吗?”虎尔木说,“待我领着弟兄迎上前去,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那是你的事!”椎椎笑道,“不过,对方要拦的不是你!”    
    虎尔木被提醒了,“你是说,对方发现我们,不会接战,会——”他问,“会转而向北,去拦截罗卜藏?”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虎尔木想了一下说:“你的顾虑不错!我大可以逸待劳。”    
    左前方大概三里以外,有个沙堆,虎尔木领着他的部下,就埋伏在沙堆后面。    
    椎椎认为他的部署很妥当,便跨上桃花浪,很快地又回到了延信身边。    
    天色快黑了,策零敦多布颇为困惑。照道理说,对方的归路已断,不是四下溃散,便是回师反扑。谁知追了几十里下来,遥遥望去,对方仍是保持着完整的队伍,怎么样也看不出有受惊的迹象。莫非没有拦住?    
    倘或未曾拦住,自己一味穷追,变成孤军深入,犯了兵家的大忌,也许伏兵已绕道到了敌后腹背,有夹击的机会,随时可以到来。如果自己撤兵而回,则派出去截敌的一支人马,即成对方夹击的目标。这一出一入,关系太大了。    
    策零敦多布始终踌躇不决,但马蹄甚疾,这样蹉跎着,不知不觉又追下十几里路去。转过一个沙堆,在身后都兰山巅余晖照映之下,隐隐发现五色旗影。蓦地醒悟,不由得大惊失色——怕已入伏了!    
    于是他立即勒住了马,从随从手里夺过一具笳角,面向着都兰山的残日,呜呜地吹了起来——这是后队改为前队,迅速撤退的号音。    
    五千人马,乱成一片,原地打了几个转,终于一起往西,在归途上疾驰而去。走出五六里外,只见南北两面,旌旗飘拂,万马奔腾,往后回顾,似乎罗卜藏又赶上来了。三面受敌,惟有全力而冲,希望在对方南北两面伏兵未会合以前,逃出“袋口”。否则就等于被封在口袋中,将有全军覆灭之厄。    
    就这时,只见迎面又有一路人马,滚滚而来,策零敦多布倒是一喜,只当去拦截罗卜藏归途的那一千多人,回师相救。心里这样想着,不由得勒一勒缰绳,为的是让马蹄稍缓一缓,好看个仔细。    
    急切间哪看得清楚?金红色的残晖,正面射来,耀眼生花,望出去是人是马,无非一片黑影。而就在这眨眨眼的工夫,情势已经大变。不但清兵的左右两翼,已将会师,而且发觉迎面冲来的竟是敌人——虎尔木的马队,退敌功成,收军回营,恰好填补了正面的缺口。    
    策零敦多布心知已经入伏,对光作战,视线不佳;入敌阵地,虚实不明;三面被围,寡不敌众,天时、地利、人和,都处劣势,看来只有突围逃命了。    
    念头在转,身子也转了。策零敦多布心想,清军都调遣在外,后路空虚;刚才诱敌的那支兵,追追打打逃逃,也是疲惫之师,不足为惧,倒不妨假夺围以冲阵,说不定活捉延信,或者俘获了新达赖,挟为人质,则反败为胜,指顾间事。    
    起了这个侥幸的念头,顿觉精神一振,一叩马腹,往前直冲,口中大喊“杀啊,杀啊”!    
    这股重来的余勇,一开头倒也气势惊人。无奈延信胜算在握,十分沉着——看敌人冲了过来,第一道命令,稳守阵脚,不准妄动;第二道命令,前列的弓箭手,单腿跪地,扣弦待命;第三道命令,火枪营与硬弩间隔排列;第四道命令,头通鼓开枪,二通鼓射弩,三通鼓放箭。    
    部署已定,将椎椎找到身边问道:“你知道不知道,火枪、硬弩、弓箭能打多远?”    
    “当然知道。”    
    “好极!请你司鼓发令!”    
    椎椎欣然应命。他那一双明察秋毫的碧眼,见光不畏,向前看得非常清楚。预先估计好三条界线,等策零敦多布冲到第一条界线,立即将高举着鼓槌的手往下一落,二十来面大鼓一齐惊天动地似的响了起来,洋枪开火乒乒乓乓地,只见对方人仰马翻,队伍大乱。    
    策零敦多布却不顾一切,依旧冒死前冲,到得第二条界线,硬弩又在椎椎的鼓声指挥之下,一排一排地射了出去。    
    这时三面合围的清军已经赶到,正好截住往回逃命的敌人;而回阵休息的罗卜藏,见此光景,岂肯不凑这个热闹,自失立功的机会?斜刺里领兵冲来,前后夹击,使得最后预备着的弓箭手,竟无用武之地了。    
    杀到天色已暗,告一段落,延信吩咐收兵,清点战果,敌人死伤两千有余,投降的亦有三千。自己这面的伤亡,只一百多人。可说大获全胜,美中不足的是,策零敦多布趁黑逃掉了。


第二章十三忠臣一孝子(1)

    论功行赏,连罗卜藏也有份。在他自是却之不可,但未必觉得受之有愧。    
    部署稍定,并派向导随同先遣部队探明了路程,延信奉迎达赖六世,继续向西藏进发。一路行去,一路不断有谍报到来,策妄阿喇布坦在各路兵败的困境之下,犹不服输,调集所有的精锐,连同老母妻子,守住一个名叫卜里多的要隘,成为延信大军入藏,不易排除的一个障碍。    
    因此,行程就缓了。延信召集部下会议,都认为敌逸我劳,硬攻不是好办法。好在拉萨已经平定,尽归官军的掌握。如果岳钟琪能遣轻骑北上,抚敌之背,则策妄阿喇布坦怕受夹攻之危,必然自动让路。彼时再看情形,在他遁向老巢的归路上,设伏截击,岂非事半功倍。    
    舍此以外,别无善策。延信只得依从,选派悍机警熟悉路程的劲卒,带着书信,赶往拉萨去联络。可是路途遥远,难期速效。转眼秋深,道路艰难,又怕粮食不足,士气不振,那时敌人卷土重来,只怕难以抵挡。延信为此郁郁不乐。    
    “将军,”椎椎献计,“我听说策妄最听他老娘的话,如果能将这位老太太说通了,让策妄来投降,那有多好!”    
    “好是好,无奈,”延信苦笑,“怎么能将策妄的老娘说通?”    
    “现在当然想不起有什么好办法,不过只要用心去研究,总能找出办法来。”椎椎自告奋勇,“我想去探一探阵。”    
    “你是说,想探策妄的阵地?”    
    “是的。”椎椎答说,“看他的老娘住在哪里,有没有法子可以接近?”    
    “不好,不好!”延信大为摇头,“你是军中一宝,万一失陷在哪里,关系很大。”    
    “请将军放心,我的眼睛比别人看得远,我的两只脚比别人走得快,敌人抓我不到。不,”椎椎立刻又自动更正,“是根本不让敌人看到我。”    
    听他说得这样有自信,延信考虑下来,终于很勉强地答应了。    
    于是椎椎备了三天的干粮,悄悄地辞延信而去。走的时候是三更天,约定第三天的深夜,必定回来复命。    
    “好!到时候一定回来。”延信深深叮嘱,“千万不要勉强,看情形不好,速速回头。”    
    结果,到得第四天上午,尚未见椎椎的踪影。延信忧思难释,悔恨万状。因为椎椎一个人可以抵得上千人之用,实在不应该让他去冒险,一念之差,造成了无可弥补的严重损失,真是错尽错绝了!    
    谁知,梦想不到的是椎椎居然回来了。延信这一喜,非同小可。拉着他的手不放,只是不断地说:“再也不能让你做这样荒唐的事了!”    
    椎椎报以苦笑,有着说不出的苦。原来他此行很有成就——结识了策妄阿喇布坦的一名亲信,道出一个秘密——策妄的老母,很愿意归诚,但对官军不免猜忌。如果延信能示以诚信,她愿意说服策妄,化干戈为玉帛,至少可以逼着策妄收兵回到准噶尔,让出路来,容官军护送达赖六世入藏。    
    有这样的妤事,延信自不能不细问一问:“所谓示以诚信,要怎么做呢?”    
    “我也问了。对方说:要请将军盖用印信,正式承诺:只要策妄归顺,封为亲王,把吐鲁番以西的地区,都归他管辖,世世代代不变。”    
    “这哪里可以!皇上才有这样的权。”延信又说,“明明是我办不到的事,随便出口轻许,反倒显得既不诚,又不信。”    
    “是的!我也这样说;我说延将军作不了主,不过他可以奏请皇上准许。”椎椎又说,“如果再能送一份重礼,那就更容易打动那老女人的心了。”    
    “送一份重礼,倒无所谓。可是怎样联络呢?”    
    “我去了,找到他,他会带路。”    
    延信突然警觉,“不行,不行!”他乱摇着手,“这件事太危险!决不行。”    
    椎椎心知延信的意志很坚决,再说没用,只得怏怏地保持沉默。    
    延信倒颇感歉然,为了安慰他起见,细问他此行历险的经过,不住地慰劳夸奖,但就是决不答应让他再去冒险。    
    话虽如此,延信对这样好的机会,毕竟不甘心轻弃。不过他不能在椎椎面前谈这件事。一谈便形成对他的鼓励,又要纠缠不休,所以只能默默在心里盘算。    
    这天晚上,延信睡到三更天就醒了。平时他总要睡过四更,只为心事莫释,眠食不安,所以醒得早。    
    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亲自去喂马。起先只为桃花浪可爱,亲自去喂马,亦只为逗弄婴儿般,自觉是一种享受;谁知桃花浪通灵性,竟被惯坏了,每天非延信亲喂不食。当然,并不需他亲自去拌草料,只要他在场就可以了。    
    这天去得早了,马夫尚未起身,延信不能不亲自动手,哪知一入马厩,便发觉异样——拦马的木栅,开启了一半!    
    他提高警觉,依旧不动声色地先牵马饮水,暗中用视线搜索,果然发现草堆中蜷伏着一个人。    
    “谁?”他问。    
    余音犹在,黑头里已有条人影往外直窜,延信自然不容他脱逃,一伸手捞住那人的手臂,顺势一扭,反剪了过来,轻易地制服了。    
    定睛细着,延信不由得诧异——那人穿的是蒙古兵的服饰,便松开了手喝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守信。”    
    延信越诧异:此人竟用汉语回答。“你是汉人?”他问,“怎么穿这样服饰?”    
    “我原在蒙古台吉部下。”    
    “你是汉人,怎么又做了蒙兵?”    
    “这说来话长了!”赵守信毫无畏惧,“只怕将军没工夫听我细说。”    
    “你长话短说好了!”    
    长话短说是如此:他是江南人氏,因为犯案充军,发配到关外。中途与解差发生纠纷,怕受报复,乘隙私逃,辗转投向蒙古从军,随征到此。    
    “那么,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是受人指使来行刺?”    
    “决不是!没有人指使我。就指使我,我也不会听。”赵守信笑一笑说,“我是看到将军的马好!”    
    “马好怎么样?你是来盗马?”    
    “不敢说盗马,只是想把桃花浪牵出去,骑一阵子杀杀我的瘾!”    
    这个说法,未免离奇。延信想一想问说:“你会相马?”    
    “马是我的性命。”


第二章十三忠臣一孝子(2)

    仿佛有事答非所问。不过延信想到,桃花浪见了他居然不是乱踢乱咬,足见他确有一套控马的本事。姑且丢下这一节不问,问他是怎么进来的?    
    “你是白天溜进来躲着的?”    
    “不!”赵守信答说,“二更多天跳栅栏进来的。”    
    延信转脸望那木栅,约有两人高,密密地由绳索缀连,若说攀附而上,都难着手,能跳进来似乎是件不可想像的事。    
    “你是怎样跳进来的呢?”    
    赵守信愣了一下答说:“就是这么一跳就跳进来了。”    
    “你跳一回我看看!”    
    赵守信又困惑了,“将军,”他问,“你老不怕,我一跳跳过去,就此跑走。”    
    “只要你跳得过去,你不跑,我也会放你走。”    
    赵守信心里明白,他的性命,要看他的本领。本领高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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