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拍拖-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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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路金哲赶到病人家中的时候,病人已经出现危象。气息微弱似有似无,手足逆冷大汗淋漓。把一脉,那脉沉细欲绝……真糟,这是凶险的阳脱症状!
“要,要不要紧?〃 卓竹青在旁边结结巴巴地问。
路金哲只顾思忖如何抢救病人,因而紧皱眉头,没有回话。卓竹青便“哇——”地哭出声来。
“快,拿水来拿水来!〃 路金哲无暇安慰她,只顾打开随身的药箱,取出家制的回阳护宫丹。
卓竹青端着一杯温开水,来给母亲喂药,哪知母亲已经张不开嘴。
“妈,妈!——”水杯掉落在地,卓竹青伏在母亲身上大放悲声。
路金哲没有着慌,他拿纸裹着丹粒铺在桌面上,用一个玻璃药瓶去碾,很快就将丹粒研成了粉。研细了的药粉用温水调成稀糊,接着小心翼翼地撬开病人的牙齿,药糊就被灌了进去。
路金哲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卓竹青只是呆呆地看着,几乎失却了反应的能力。
似乎是为了安慰她,路金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静静地观察着病人。
不一会儿,病人的嘴和鼻子慢慢地翕动起来,随之肩膀一耸,竟有力地咳了一声。
“噢!——”卓竹青惊奇地和路金哲对视了一眼。
有了第一声作为开头,接下来就有了断断续续的咳声。那咳既深又浊,听上去犹如残缺锈蚀的锯齿在扯拉着粗硬的厚木。路金哲俯下身,仔细地为病人叩胸听诊。病人曾有感冒发热的症状,眼下手足逆冷,胸浊肤燥,十有八九是因为年老久病,机体免疫力低下,由上呼吸道炎症引发了肺脓疡。仿佛是在证明他的诊断,病人忽然发出一串可怕的呕咳。那是一种类似残酷的闷压下的无望挣扎,病人拼命地张大了嘴,脸和双唇登时变成了乌紫色。糟糕,这就是世人常说的“一口痰上不来”,病人要窒息!……
未加思索,路金哲立刻伏下身,把他自己的嘴贴上了病人的嘴。吸,吸——路金哲呕了一声,随着一串呼噜噜的痰响,病人的呼吸重新变得畅快起来。
过了一会儿,路金哲才发现双肩有些沉,右半边脸颊有些温热,有些潮。原来是卓竹青紧紧地抱住了他,卓竹青软弱地把头放在了路金哲的肩膀上,脸上还挂着许多泪。
“别担心,别担心,老人家会好过来的。”路金哲用手轻轻抚了抚卓竹青的脸。他的身子没有动,仿佛生怕一动,就会惊扰了她。
后来,路金哲又为病人用了羚羊钩藤散,然后取灸条灸了内关、阳陵泉、三阴交。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再为病人把脉,指下就有了一点儿稳和沉的感觉。
“好了,稳定了,今晚不会有事了。”路金哲长长地舒口气,开始动手整理他的东西。
“你别走了,别走。”卓竹青指指墙上的挂钟,“你累坏了,你在这儿休息休息,天就亮了。”
路金哲抬头看看挂钟,果然,已近凌晨四点了。
“不,谢谢,我看,我还是——”路金哲说着,把药箱提在了手里。
“我就挨着我母亲躺一会儿。你呢,可以睡在那边房间里,躺在那边的床上。”
卓竹青把药箱从他手里拿了过来。
路金哲仍旧迟疑着。
“再说,你也不能走啊,万一有事呢?〃 路金哲点了点头。
那是卓竹青的房间,那是卓竹青的床。主人离去了,然而主人的气息却无处不在。那气息有一点儿甜味儿,像甘草。又有一点儿腥膻,像海螺蛸,像麝香。
路金哲意识到了这气息的诱惑性,他感觉到他在沉溺,他在晕眩。他想要躲避,他下意识地把被子拉盖在头上。没想到被头上的气息却格外地浓,格外地香。
翻个身,趴下来睡,让枕头掩住口鼻。唔,枕头上的气息更是醉人。
气息的主人仿佛就偎在他的怀里,蓬松的鬓发搔着他的耳朵他的鼻子他的嘴。
他想入非非地枕着那诱惑抱着那诱惑,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在梦里,路金哲用手抚着卓竹青的眼睛,抚着她的眉毛。眼窝凹凹的眼珠凸凸的,让人心里也随着起起伏伏凹凹凸凸。眉毛光滑润泽,摸上去那手感有点儿像上好的阿胶,像清明后采下的头茬鹿茸。手指住下滑,就抚住了软乎乎的嘴唇抚住了滑瓷溜溜的牙,犹如抚着玛瑙珠子抚着玉。怪了,那珠子那玉居然会咬人,咬起来像自家养熟的猫用牙和人啃着玩儿。那感觉与其说是疼,莫若说是痒。路金哲就在梦里笑了。这一笑,卓竹青索性贴上来。贴了又贴,吻了又吻。那真是个会搅动人心的东西,路金哲的心被搅弄得浮荡不已。他不知不觉地动手剥着卓竹青的内衣,于是,他们俩就做爱。到了激情澎湃的时候,他醒了。
原来不是梦,他睁开眼睛,看到两个大大的闪亮的东西遮在他的鼻尖前。
“你你你,你怎么睡在这儿?”他又惊又喜。
那两个大大的闪亮的东西一下子贴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觉得脖子那儿湿沁沁的。
“你哭了?别,别难受——”
“傻子,”卓竹青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捶打着,“你就不知道,人家高兴了也会哭呀。”
……
此刻,卓竹青泪水盈盈的样子仿佛清晰如昨。那就像是一个预言,宣告了女人将在此后永远伴着泪水,伴着痛苦。而他呢,将永远亏欠着这个女人。
望着那扇房门,路金哲像还债的人一样走着,像赎罪的人一样走着。他走到房门前,未及拿出钥匙,房门就无声无息地自己打开了。等在门后的卓竹青慢慢抱住了他。是那种深厚而沉稳的亲热,就像守家的妻子抱住了出门不久的丈夫。
“午饭我都准备好了,今天炖的是一只黑腿母鸡。”卓竹青在他耳边喃喃地说。
路金哲听着,轻轻拍了拍她丰满的肩膀。
“抓紧时间。走,快去洗,咱们一起去。”主妇安排着。
老式房子的卫生间是自己改装的,地上的瓷砖铺得不怎么平整,淋浴的喷头有点儿小,两个人站在下面就像两个脑袋合戴一顶小帽子。路金哲是挨在女人身后站着的,女人的散发水淋淋地拂下来,犹如无数温柔的手指痒痒地搔着他的脸。路金哲记得当初那番话也是在淋浴的时候说出来的,他心里有点儿恨自己,选择这样的时机实在是太工于心计。但同时他又有点儿原谅自己,选择这样的时机,其实还是因为对这个女人的感情太在意。
“青,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我们老路家,几代都是单传。”〖JP〗〖BFQ 〗
“嗯,我想,我会生儿子。”女人笑着。
“对,对不起。儿子已经有了,我在家乡结过婚。”
女人呆住了,她把颈脖转了回去。
路金哲感觉到怀里的那个胴体在颤抖,在收缩。他满怀歉意地抚着女人的肩,对方皮肉下面的骨骼就在他的手心里滑动。于是,他无比怜惜地想,它们脆弱得简直就像秸杆啊。“那儿子,是我老父亲的命根子。我恐怕不能——”他说得无精打采,无可奈何。
女人忽然转过身,面对面地抱住他。眼泪与头上淋下来的水混在一起,女人成了个无遮无挡的水人儿。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不会给你找麻烦,我不会。”
路金哲痛心地搂紧女人说,“我不好,我知道,都是我不好。”
女人却不再说话,她急促地喘息着,她急切地摸索着,她用从来没有过的主动,她用从来没有过的疯狂,就站在淋浴头下与他做爱。
……
女人此时转过身子,将双臂吊上他的脖子。路金哲深吸一口气,“哎”地一声将女人抱起来,踏踏踏地往外走。
“放下放下,看把你累得,别闪着腰。”女人兴奋地向空中踢脚。
路金哲一路英雄着,终于把女人抛到了大床上。两个人笑着,喘着,滚做一团。路金哲想把对方上抽一点儿,他伸伸手,摸住了对方的胳膊肘。再往下一滑,是手腕,于是路金哲就习惯性地搭上了她的脉。
脉相浮缓……营卫不和,腠理不密,虽然体胖,却是阴血亏损,虚火内炽。
路金哲一直让她用桂枝汤加黄芪,看来效果并不明显。唉,这么多年来她独自打熬着,也真是不容易。
路金哲怜惜地将女人抱得更紧,恍然之间,他又忆起了当年在床上的那一幕情景。
那一次也是不经意地搭上了她的脉。那脉相!——“怎么,你有了!”路金哲诧异地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是真的吗?〃 卓竹青喜滋滋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说呢,两个月没来了。
“
路金哲的心沉了一下,“唉,罪过。”
“嗯——”卓竹青摇着头。
“给你一付药吧,”路金哲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只需要一付。”
“不!〃 卓竹青坚决地说,”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路金哲惶惶地看着她。
“你别怕,别怕,”卓竹青像安慰孩子似的用手指梳理着路金哲的头发,“我不会给你找麻烦的,我会把事情安排好。”
“青——”路金哲把脸深深地埋进女人的乳沟里,仿佛那是一个避风避雨的好去处。
“我要孩子,”卓竹青浑身颤栗着,“我不能守着你。就守着你的孩子吧。”
卓竹青的母亲一辈子守寡,守大了这么一个女儿,老人是要招一个上门女婿的。没过多久,新女婿上了门,他就是桑绍龙。
第二年的春天,卓竹青生了个女儿,她就是桑乐。
……
此时,路金哲打算和女人亲热。当他抬起身子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乐乐这孩子,越来越让人担心了。”
“是啊,她说她的睡眠状态越来越差,她的神色看上去很憔悴。”
“不,我是说,她对中医和中药特别感兴趣。”
“感兴趣好嘛,”卓竹青眯起眼睛说,“那还不是你的功劳呀。”
“不不不,我是说她有点儿特别了,有点儿特别——”
“哎哟,特别个什么嘛,”卓竹青不以为然地说,“那还不是因为你对孩子特别上心呀。”
“她在钻牛角尖,她一直想弄清当年桑绍龙死亡的原因。”说这话的时候,路金哲深深地盯着卓竹青。
卓竹青把目光移开,轻描淡写地说,“有什么好钻的?只要你不钻就行。心脏猝死,医院的诊断清清楚楚嘛。”
路金哲还想再说什么,卓竹青却不满地叫起来,“你看你,只管说话,还做不做了。再耽搁一会儿,饭都凉了。”
路金哲正准备集中注意力,再次打点精神。忽然间,他把脑袋偏了偏说,“有动静,有人!〃 ”神经过敏。星期一,又是这个时候,鬼才会来。“ 说有鬼,还真有鬼。卓竹青也听到了,声响是从后门那儿传来的,像是脚步声,还有嗒嗒的蹭门声。待要仔细听,声响却又消失了。
两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未及说话,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那声音很自信,很从容,显然毫无要掩饰要隐藏的意思。是谁,谁能进到院子里?那应该是有院门钥匙的人——脚步声在前门的台阶上响起,继而是哗哗啦啦的开门声。“是乐乐,快——”卓竹青推了一把路金哲。
其实不用她推,路金哲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他一边慌慌张张地抓着衣裤,一边向后门那边走。暗锁开了,门却只能拉开一道缝。
因为担心老式的房门暗锁不安全,所以又在门外面安了锁鼻。那挂锁只是为了应付长时间外出的,平时并未启用。显然,是刚才有人在外面把它锁上了。
路金哲无处可去。
“乐乐,你回来了?”卓竹青向套间那边喊。
“嗯,出来吧。”桑乐说。
“等一会儿,妈就来。”
卓竹青向路金哲使个眼色,示意他就呆在卧室里不要动。路金哲无声地叹口气,坐在了床沿上。
卓竹青打开套间的门,从卧室来到了外面的起居间。她看到女儿凛然地立在那儿,犹如一个司职正义的法官。
“路医生呢?〃 女儿目光灼灼地向她发问。
“什么路医生?〃 桑乐不再看母亲,却扬起头向套间里边喊,”还要我进去叫你嘛,路医生?我来的时候,看到你的自行车了,就锁在院门口。“ 片刻的沉寂之后,里边传出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路金哲趿着拖鞋走了出来。
看到两个人那狼狈的样子,桑乐讥讽地撇撇嘴,“没想到我会来吧?星期一上午是个好日子呀,学校要上课,公司要开例会,机关要布置一周的工作……没什么人能闲着。你们选择这么安全的日子相会,有多长时间了?〃 ”孩子,别这样!别——“卓竹青绝望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