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拍拖-第21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人靠坐在桂花树下,织女就拿出酸奶、面包还有那些鸡零狗碎的,请牛郎吃。牛郎吃得很急,吃得很迫切,时不时还会发出咳呛声,于是织女就会批评他,然后亲自动手来喂。喂牛喂羊喂狗喂猫……都是一桩很有趣的事儿,看着被喂者吃得幸福,本身就是最难得的幸福了。
几十分钟的相会,然后是分别。
还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还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聚也匆匆,散也匆匆……这本身就伤感,而伤感就是诗意。有了诗意,桑乐便觉得很丰富很充实。
今天早上,很丰富很充实的桑乐刚刚跑到学院的大门口,忽然看到杜晓强从花坛那边斜斜地跑过来。那情形,就像遇上了升空拦截的“爱国者”。
“Hi,桑乐!〃 ”Hi——〃 杜晓强跟上来,和她并肩跑着。
“我是前天才知道你每天早晨都出去跑步的。”是那种带着歉意的语气,因为没能及时陪伴她。
“唔,也就是想锻炼锻炼吧。”桑乐淡淡地笑。
“其实你不用减肥,你这样,正好。”杜晓强很知己地说,“那些太瘦的女孩儿,一点儿也不性感。”
“噢,你说得对,”桑乐偏偏脑袋看着他,“要是这样的话,你也应该在床上躺着呀。”
“想到你在跑,我就睡不着。你的脚步声就在我的枕头上响。”杜晓强嬉皮笑脸地回答,忠心耿耿地追随着桑乐。
桑乐无奈,只好由着他。
“你每天要跑多少米?〃 杜晓强兴致勃勃地跑到她的右边。”没点儿,看情绪吧。“桑乐少情无绪地回了一句,加快步子,甩开了他。
杜晓强也加速赶上来,绕到了桑乐的左边。
“你跑步有固定的路线吗?喜欢跑哪条道儿?〃 桑乐顿时警醒起来,哇,差点儿忘了,千万不能让他跟着去了滨河道的小园林。
“当然是往宿雁湖方向跑了,那边是乡村,空气好。”桑乐诡谲地眨眨眼儿。
“好哩,看看咱们能不能跑到宿雁湖!”杜晓强兴奋地大叫。就这样,桑乐领着杜晓强跑上了学院东面的公路。
此时,翁行天已经快要跑到了经九路的尽头,而翁怡心远远地骑着自行车就跟在他的后面。
如今的城市就像睡不着觉的老人一样,每天总是醒得很早。对于翁怡心来说,经九路上那些清晨露面的汽车、行人和自行车都是流动的掩体,使她得以不露痕迹地尾随着父亲。翁怡心曾经听人说过自行车是骑快容易骑慢难,今天早晨她终于有了体验。如果前面那个被追踪的目标是不慌不忙匀速前进的,那么后面的跟踪者想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必须与前者保持相同的速度。翁行天在前面悠游自在地慢跑,翁怡心远远地跟在后面吃力地慢骑。一辆又一辆自行车从后面超越而过,那些超越者几乎都要用诧异的目光回头看看这位自行车慢骑者。对于这类目光,翁怡心总是报以微笑,她感谢这些人,是他们在前面掩护了她。
翁行天在经九路的尽头消失,他转到了正大路上。在失去目标的那一刻,翁怡心顿时心里一紧,脚下不由自主地蹬快了。
当她转到正大路上的时候,她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父亲。没有看到他,没有!
不可能啊,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从正大路跑到了别的路上。那么,他是藏在什么地方?……
翁怡心骑着自行车正东张西望地向前赶,忽然间,她跳下了车。她看到父亲了,父亲就蹲在前面不远的IC卡电话亭旁边,似乎是在系鞋带。翁怡心赶快躲向旁边一家小吃店,那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就像是在做贼的时候被人发觉了。仅只是躲了片刻吧,当翁怡心探头再看时,那个IC卡电话亭边已经空了。
路上也看不到父亲,他似乎被蒸发掉了。
翁怡心于是又感慨地想到,她这是在与父亲对弈。故意蹲下来系鞋带不过是父亲的一步妙着吧?
他去哪儿了?或许,他钻进了这儿的什么公寓里?那么,这里就是他的目的地,他就在附近——不,不对,不应该这么近。母亲讲过,父亲每次跑回家的时候都是大汗淋漓筋疲力尽……
很奇怪,脑子里忽然就跳出了桑乐,跳出了学院路。翁怡心没再犹豫,她蹬上自行车,就向她的直觉奔去。
当翁怡心改变方向骑往学院路的时候,杜晓强这时候正呆呆地坐在通往宿雁湖那条乡村公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他已经坐在这儿好一会儿了,他的目光望着路沟外面那片茂密的树丛,桑乐就在那儿,犹如一只钻进林子的鸟。
杜晓强和桑乐跑到此处的时候,桑乐忽然停下来,说是要去“方便方便”。
女人的“方便”是件隐晦的事,桑乐那样微笑着向他发布,使他感到很体己,很温暖。
“去吧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你。”杜晓强豪迈地挥挥手,那语气就像忠诚的卫兵在告诉亲人们,可以放心地去安睡。于是,桑乐就钻进那片茂密的树丛里。
杜晓强很耐心。“小方便”用不了多少时间,如果是“大方便”呢?那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
耐心随着时间一点儿一点儿地流走,他终于忍不住了。
“桑乐,”他试探性地小声喊,“桑乐?——〃 仿佛在用轻声气声吟唱,强度恰如其分,一点儿也不显得冒昧和唐突,非常适合这种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
茂密的树丛沉默着,毫无反应。
“桑,乐——”
一遍又一遍,他把音阶逐渐升高,强度也随之改变。那有些接近美声唱法了,高亢而宏亮。就像歌剧院的男高音,拼尽全力,要把歌声传至剧场的每个角角落落。
可是那些树丛们仍旧不为所动。
杜晓强似乎意识到剧情有些复杂了,这情节有几分像喜剧也有几分像悲剧。
于是,他一边继续高喊着那个名字,一边撞进被那个名字贴了封条的寨门。
树,草,树,草……没有没有,根本就没有人!
杜晓强头脑昏乱地开始回忆桑乐遁入树丛之前留给他的那个微笑,体己的温暖的感觉消失了,他终于发现那笑意竟是如此的狡黠。虽然他不清楚这究竟是桑乐耍弄聪明而拿人开涮的小小的玩笑,还是故意陷人难堪的恶作剧,但是有一点却是明白无误的,那就是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眼前的处境,也不能接受以此作为结局而收场。
桑乐跑了,但是她不会跑得太远。
出了学院这个大门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是这条通往宿雁湖的公路,就是通向市区的学院路。
追!
杜晓强猜得不错,桑乐的确去了学院路。她沿着学院路跑了一阵,就拐上了滨河道。六点四十分,桑乐准时来到滨河道小园林。那园林的靠河岸处立着一对飞鱼雕塑,桑乐一眼就看到翁行天正站在雕塑旁边,一招一式地打着太极拳。
“翁!——〃 桑乐站到他的背后,突然叫了—声。
看到桑乐,翁行天的目光里溢满了快乐。他们俩高高兴兴地来到对面半坡上的一棵芙蓉树下,席地而坐。桑乐打开她的小背囊,在脚边摊开了报纸。酸奶,面包,果酱,熏肠……琳琳琅琅地摆放着。
“吃啊,吃。”桑乐说。
“嗯,嗯。”翁行天闷声闷气地点着头。
翁行天的嘴里占满了食物,桑乐则吃得很少,她只是看着对方吃,喂着对方吃。这样看着喂着的时候,她心里会生出一种温暖,一种满足。
翁行天跑累了,他吃得很快,吃得很多。他喝酸奶,他吃面包,还嚼着熏肠。
当桑乐将最后的一块面包喂进翁行天嘴里的时候,她大笑着将脸埋到翁行天的胸前。
“唏唏唏。”她响亮地嗅闻着。
“你闻什么?〃 翁行天说。
“闻闻这口井里喷的什么原油呀。嗯,这是烟熏火燎的熏肠。嗯,这是甜津津的果酱。嗯,这是香喷喷的面包。嗯,这奶酸了,有一股子发酵味儿——”
“得得得,让你一说,我成了个酿造厂。”
“你就是个酒厂呀,让人闻闻味儿就能醉。”
桑乐的脸在翁行天的胸前深埋不起,仿佛真的醉了。
清晨是新鲜的,空气是新鲜的,怀里的姑娘也同样的新鲜。翁行天感慨地用手轻轻地抚着桑乐那新鲜的头发,新鲜的脖子,他觉得自己也仿佛渐渐地新鲜起来。
忽然,桑乐抬起了头,警觉地四下张望着。那情形,就像荒野里一只竖起耳朵的野兔。
“怎么了?〃 翁行天觉得奇怪。
“有人在看我们,”桑乐用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那个三叶虫眼睛,“它告诉我,有人在盯着咱们呢。”
“不会吧。”翁行天向周围看着,他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附近是有几个人,可他们都在专注于各自要做的事情,对翁行天和桑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兴趣。
桑乐没有说错,是翁怡心在盯着他们。
在正大路的那个IC卡电话亭边,翁行天摆脱了翁怡心。但是直觉引领翁怡心走向学院路,走向了桑乐。当翁怡心骑着自行车经过滨河道,马上就要拐向学院路的时候,仿佛鬼使神差,她向河边的那座飞鱼雕塑瞥了一眼。——父亲,她看到了父亲!
父亲面对着那条古老的护城河,在独自打拳。翁怡心把自行车停好,悄悄地躲在卖早点的小摊旁边,远远地向父亲张望。看着看着,她心里惭渐生出了内疚和自责:父亲只不过是在这里打打拳罢了,他跑跑步打打拳然后就回家……
可是,桑乐出现了!
接下来的一幕,翁怡心都看到了。她不愿相信眼前的情景,可是她又不能不信。荒唐啊,荒唐!翁怡心的脑袋犹如烂透的瓜一般訇然迸裂,家,妈妈,晓强……这一切都变得不可收拾,让人无从下手。
翁怡心看不下去了,她心事重重地推起自行车就走。刚刚骑了几步,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妈——”。翁怡心闻声看去,只见儿子杜晓强短裤背心,一身大汗地站在路中心,那年轻的脑袋犹如火山口一般生机勃勃地冒着热气。
“强,你怎么到这儿了?〃 ”跑步,跟同学一起。跑散了。“儿子笑着。
翁怡心忽觉心里一阵刺疼,她想到应该马上带儿子离开这里。
“强,没吃早饭吧?〃 ”没有。“ “那边路口有一家广州酒楼,跟妈去吃早茶。”
“妈,我还想——”杜晓强心犹不甘地四下张望着。
“走吧,走吧。”翁怡心几乎是扯着,将儿子带走了。
那家酒楼很干净,茶点也算得上丰富和精美。侍应生把推车推到桌前的时候,翁怡心一样一样地点要着。虾角,凤爪、蟹壳黄、猪手,腊肉棕……小桌上几乎摆满了。
“妈,太多了。”儿子说。
“不多不多,都尝尝嘛。”翁怡心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她忽然觉得儿子很可怜。
杜晓强津津有味地吃了一阵,才停下来说,“妈,你怎么不吃?〃 翁怡心用手捂捂肚子,”妈心口疼病犯了,吃不进去。“ “哦,”杜晓强把筷子掂了掂,然后又放下,“妈,你怎么会一大早跑到这儿来了?〃 翁怡心怔了怔,皱起眉头说,”吃吧吃吧,那儿来的那么多话。“ 唉,真是无话可说啊。
翁怡心那天上班之后时常走神,她想的几乎都是童年的往事。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儿,从小父亲就把她当宝贝捧。她至今还能依稀忆起,儿时父亲替她穿衣服,替她扎小辫的那种亲情融融的感觉。她儿时最喜欢偎在父亲的怀里,对于她来说那里是如此的阔大和安稳,那里的气息是如此的温馨和亲切……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觉得父亲比母亲还要亲。
可是,可是,父亲现在怎么会!——翁怡心真是苦闷极了,真是压抑极了。
这种事情不能对同事说,不能对朋友说,惟一能够与之商量的那个人就是丈夫杜选民。翁怡心中午在饭桌上把情况讲给丈夫,丈夫听完,不堪地连连摇头,“唉,你们家老爷子呀,你们家老爷子……”
翁怡心听了,便吵架似的提高了声调,“我们家老爷子怎么了?〃 ”你们家老爷子没怎么。“杜选民就把声音低下去。
翁怡心咬咬牙说,“急了我就告诉我妈!”语调是心急火燎的。
“唉呀,你就让你妈安安静静多活两年吧。”
“那,我就去找那个小贱货。”
“这事儿怪你们家老爷子,找人家小姑娘干什么,别自讨没趣儿。”丈夫有点儿义正辞严。
翁怡心还真觉得理亏心虚了,她闷下头没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翁怡心才咬咬嘴唇说,“看样子,只好找老爷子摊牌了,瞧他怎么办。”
“摊什么牌?你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