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洋水手-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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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美了!”田艳用手指着照片里的桥,却用目光一直锁定照片中的自己。
“桥的确很美,但比桥更美的是你!”陈青山趁机赞美田艳。
“还是数码相机好,拍出来的照片就是不一样!”田艳不无艳羡地说。
“那是全船惟一的一部数码相机,当然牛屄!”
“咱们什么时候也买一部?”
“那还得买电脑哩,一万多块!再说,我也不会用电脑!”书到用时方恨少,陈青山隐约有些后悔。
“我上大学的时候学过,不是很难,我可以教你!”田艳说。
“好好好,等日后发财了,我一定买!你想要的,我全都买!数码相机、宝马轿车……”陈青山掰着指丫数落一番。
“打住!打住!不错,我是提过让你买车,只不过是辆普通轿车,没叫你去买‘宝马’啊!”田艳连忙朝陈青山摆摆手。
上船前,田艳在医院上班,每天都要挤公交。公交车上,鱼龙混杂: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好的,坏的;熟稔的,陌生的;三教九流,三姑六婆……形形色色的人统统挤在一起,前胸紧贴着后背,下腹紧挨着屁股,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夏装交换着体温。只需两站路的时间,血液里便流淌着一车人的温热。换作在其它任何场合,田艳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发生这样的亲密接触,全世界都会飞短流长;而在公交车上,一切正常和不正常的行为都被视为合规合法合情合理。就算被人揩油,也往往“有理寸步难行”,只好自认倒霉。在流动的公交上,田艳曾不止一次被流动的人群骚扰过。
有一次,田艳穿着超短裙站在公交上,一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假装蹲在地上系鞋带,而后趁机偷窥田艳的裙底风光。看了不算,还伸手去摸。田艳双腿一夹,将对方的邪恶之手夹个正着。谁知对方不但没有悔意,反而嬉皮笑脸,还说田艳的“螃蟹”夹住了他的手。周围那些好奇的目光跟着齐刷刷地射过来,射得田艳遍体鳞伤。田艳受伤了,伤口在心上,血流不止,却又找不到任何止血的方法。当然,田艳不敢将这种事情告诉陈青山。回到家后,田艳越想越气,遂嚷着要陈青山买辆车。在陈青山看来,仅仅为省一张月票而买一辆轿车,实在是得不偿失。正如现在,田艳因为一张照片就想买数码相机和电脑。陈青山越发觉得田艳爱慕虚荣,当下忍不住报怨起来:“你们女人啊,就是眼皮浅!”
田艳本来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换来一句“眼皮浅”,心里十分窝火。田艳懒得和陈青山争辩,索性一头倒在床上,信手拈起最近正在阅读的《艾鸣文集》,心猿意马地读了起来。陈青山见田艳手里拿着二副的散文集,忍不住醋劲大发,遂一把夺过田艳手里的书,扔到地上,并且吼道:“不要看了!二副的数码相机好,二副的文章好,忘了告诉你,二副的人更好,以后你跟他过好了!”
田艳用憎恨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在滴血。她不明白陈青山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一连两天,她一直暗自垂泪,直哭得两眼红肿,无法见人。望着田艳伤心欲绝的样子,陈青山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期间,陈青山多次向田艳低头认错,但田艳始终对他不理不睬。
这天下午,船抵达新诺弗斯克港抛锚。在整理缆绳的过程中,陈青山因为心里挂念着田艳,一不留神,被缆绳弹倒在地,右腿当场肿胀淤血。当陈青山一瘸一拐地出现在田艳面前时,田艳红肿的双眼里再次盈满泪水。陈青山忏悔道:“老婆,是我不好,应该接受惩罚,让这条腿断了才好!”说罢,自顾自地倒在床上大发悲声。田艳用手捂住陈青山的嘴巴,但是什么也没说。田艳最终用沉默原谅了陈青山。晚上,陈青山怀着感恩戴德的心情,忍住疼痛,和田艳享受到了一次久违的鱼水之欢。尽管陈青山在肉体上受到了惩罚,但却换来了生理上的慰藉。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夜里,皓月当空,繁星似锦。船员们将桌椅搬到舱盖上,摆上大厨和二厨共同制作的月饼,把酒赏月。陈青山和田艳办完房事后,来到右舷的救生艇甲板,席地而坐。
“今晚的月儿真美!”田艳依偎在陈青山的怀里,望着月亮由衷而发感慨。
“世界上最美最美的是月亮,比月亮更美更美的是你……”陈青山满怀深情地吟唱起来。
“是真的吗?”田艳问。
“嗯!”陈青山使劲点点头。
田艳情不自禁地抱紧陈青山,浑身上下像触电一样颤栗不停。
据说最容易令女人动情的三大陷井是:月光、烛光和篝火。想当年,陈青山就是在这样如水的月光下和田艳发生了肉体上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跑船这么年来,二副艾鸣、付涛和陈青山等人都从未到过俄罗斯,这次终于如愿以偿。新诺弗斯克港(NOVOROSSIYSK),位于黑海的东北角,是俄罗斯境内的一个大港。抛锚期间,船员们纷纷上甲板垂钓。钓上一种不知名的鱼,美其名曰:“美人鱼”。此前,陈青山只是听说俄罗斯盛产美女,并不知道俄罗斯也盛产“美人鱼”。陈青山猜测船员们是因为想起了俄罗斯美女,所以才会爱屋及乌。
在俄罗斯,美女比比皆是,多如繁星。和男人们一样,美女们遍及各行各业,且能独挡一面,撑起半边天。上至政府官员,下至普通工人,都有女人的一席之地。上船办关的移民局、检疫局和海关官员,以及边防警察,大多为女性。
码头呈突堤形,沿着一个半圆的轨迹蜷伏于山脚之下。位于码头东面不远处的一家海员俱乐部,本着“以盈利为第一宗旨”的指导思想,向船员们出售价格极其昂贵的啤酒、香烟、饮料和电话卡,并且提供桌球、台球、舞池等多种收费服务。进俱乐部之前,还得花钱买门票。一瓶普通啤酒售价3美元,比市场价格高出好几倍。而在西欧和美洲,所有的海员俱乐部皆由社会福利机构创办。他们一心一意为船员着想,所提供的服务大多是免费的。
码头的西面也有一家小型的海员中心,位于一幢建筑的二楼。置身其中,可以透过临海的一面落地窗看见安放在楼下高台上的炮艇,炮口正好指向一条长约一千米酷似上海外滩的beach。傍晚时分,海滩上游人如织,往来穿梭。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停泊在海滩旁那艘服役时间长达35年的退役军舰。这艘军舰是供游人参观的。军舰不远处,还锚泊着一艘实习船,供培训船员之用。
离开海滩,向北步行5分钟,便来到了市中心。两条横贯东西的主干道将偌大的公园拥入怀中。公园又被南北走向的小道分割成若干部分,每一部分自成一体。公园里的古槐树、桂花树,高大粗壮,遮阴蔽日。参天古树掩映下,列宁、斯大林等革命先驱,以及高尔基、托尔斯泰等文学巨匠的塑像高高矗立,供路人拜谒。
在傍晚时分的公园里,随处可见怀有不纯动机的少男少女。他们多为一男一女的组合,喝得醉酗酗的,而后借着酒劲在如水的月光下产生一些水到渠成、令人肉麻的动作。这些恋爱中的男女,不会在意别人艳羡、妒忌,抑或异样的目光。他们用极其温柔而细腻的表情向对方传递着同一条信息:我的眼里只有你。当然,你也会看见成群结队的青年男女,觥筹交错,尽情狂欢。你更会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酒鬼——他们多半是情场失意者。
酒,作为一种古老而浓郁的民族文化,厚厚沉淀在每一位俄罗斯人的心底。于是,男女老少都与酒产生了瓜葛与关联。这些终日与酒为伍的男男女女,是呈现在这个有着浓郁酒文化的国度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与此同时,这些远度重洋作客异乡的海员们,拥有着黄皮肤黑头发的外国佬,也成为了他们眼里一道独特的风景。时常有一些漂亮的美眉走上前来,主动与他们这些外国佬搭讪。别误会!她们大多是学生,只是为了通过与外国船员聊天来提高英语口语。仅此而已。
偶尔在工作之余,二副和付涛等人也会选择在白天去公园走走。和俄罗斯的许多酒鬼一样,他们每人提着两瓶啤酒,任脚步随目光漫游。看着徜徉在公园里的俄罗斯美女,实习生小黄垂涎欲滴,于是一个劲地唱道:“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果然,就有几个俄罗斯美女用羞涩的目光将他们统统笼罩住。生性腼腆的小黄,尝试着用目光与她们对视,企图逼退对方,结果没过几招就败下阵来。于是,请老将出马。付涛义不容辞,遂用老船员所特有的犀利而饥饿的目光和对方大战上百回合,最终令那些尚有几分矜持的妙龄女郎落荒而逃。美女们一哄而散,空出一排长椅,被付涛等人迅速占领。他们决定取消酒量限制,不醉不归。
近年来,随着俄罗斯经济的快速增长,通货膨胀率居高不下。日益高涨的物价,为老百姓带来了不小的经济压力。然而,酒,作为俄罗斯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即使再贵,他们也会一掷千金,喝个痛快。一瓶啤酒的价格,大约在0。7美元至7美元之间,价格不等。在俄罗斯人看来,置身于熙来攘往的人流中,提着酒瓶边走边喝,那是一件酣畅淋漓、惬意无比的事情。每逢节假日,除少数有钱的新贵可以出国旅行外,大多数人只能留在家里与朋友聚会或者去串门。当然,喝酒是聚会上最好的娱乐方式。为避免民众因饮酒过量发生意外,政府特地在各地设有醒酒所。
所谓醒酒所,是一种结合了派出所和卫生所功能的招待所,由警察和医护人员共同提供服务。醉酒的人可以在醒酒所睡觉,洗澡,并有专人提供醒酒服务。但是,所有服务都是收费的。如果没有钱,工作人员则会通知家属前去赎人。被送进醒酒所的人,有的是普通百姓,偶尔一次喝多了被送去醒酒;有的是屡教不改的惯犯,每天都要到醒酒所去醒酒。据不完全统计,目前俄罗斯全国共有酒鬼300多万人。当然,这只是医院和醒酒所提供的数据,而实际人数可能比这个数字高出好几倍。
俄罗斯的酒文化,源远流长,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初。在原苏联时期,全国各地都设有醒酒所。上个世纪90年代,因为国家财政困难,俄罗斯很多醒酒所被迫停业。最近,在普京政府的努力下,醒酒所又恢复了原有的功能。醒酒所对维护社会秩序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不仅醉酒的人和因醉酒而发生意外的人能够及时得到救治,而且警察还能从接收的醉酒人中查获犯罪嫌疑人,从而破获贩毒和走私军火等案件。
船员们入乡随俗,在俄罗斯做起了酒鬼,从而有机会住进醒酒所体验一番。
就在船离开俄罗斯的前一天晚上,水手阿力下地时喝得酩酊大醉,之后被醒酒所的工作人员送回船上。回来后,阿力抱住马桶上吐下泄,肚子疼痛难忍。阿力猜测是因为饮酒过量而引起肠胃不适,于是随便服些自备的胃药和止泻药,自以为大功告成。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船已开出土耳其海峡进入爱琴海,阿力的疼痛不但不见好转,反而愈演愈烈。隔壁的水手汪风晚上起床小便时发现阿力倒在马桶旁痛苦呻吟,遂向船长报告。船长闻讯赶到,随即又叫来了田艳和二副。根据阿力出现转移性右下腹痛且右下腹有固定局限性压痛的症状,田艳确诊阿力患有阑尾炎。
船上的医疗设施和药物配备极其简陋,要什么没什么,压根就剥夺了船员生病的权利。船员一旦生病,就只能硬撑着,或干脆坐以待毙。田艳只好因地制宜,指导阿力服用一些镇痛药,但效果甚微。与此同时,船长迅速将阿力的病情报告公司船员部。
胖脑袋经理不紧不慢地说:“船长,你不用急,急也没用。你让生病的水手再坚持坚持,等船抵达直布罗陀海峡加油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安排他下地看病。在这期间,我们会请医学专家给你们提供医疗指导……”
后面的话,船长实在听不下去了,索性挂了电话。船长心想: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啊。要知道,五天以后,船才能抵达直布罗陀。五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垂死挣扎的病号来说,五天也许就是五年、五十年,甚至是五百年。再说,船上没有药,就算有医学专家提供医疗指导,也终究于事无补。毕竟,巧夫难为无米之炊。
船员在船上生病,通常无法得到及时救治。尤其船在海上,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船员们所学到的那点医学常识根本派不上用场。鉴于船员这一职业的特殊性,海事局早些年就曾强制规定:所有船员在考大副之前,必须接受《高级医护》培训,经考试合格后发给《高级医护》证书。据海事局有关负责人介绍:“在不久的将来,凡是接受过《高级医护》培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