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婚-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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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羊毡子我背走，今后各走各的路。


第二部分　“肖波”访谈录第13节　“肖波”访谈录（1）

　　　　听到摩梭姑娘的情歌后，对当地的走婚有了一些认识。这是发自姑娘内心的歌声，应该是可信的。但这种认知毕竟还是粗线条的，何况情歌是一种艺术，必然有夸张的成分。所以，我们的调查没有就此止步。1979年冬天，我们在四川盐源县左所多奢村住了下来，邀请当地摩梭人先后召开了几次座谈会，走婚的诸多情形在我们的头脑中日渐清晰起来。　　　　
　　　　摩梭人称走婚为肖波，而普米族称走婚为阿注。在座谈会上，人们多使用肖波一词，所以本篇也冠以“肖波访谈录”，这实际是关于摩梭人走婚的座谈记录。　　　　
　　　　（一）肖波与阿注　　　　
　　　　肖波是指对象，专指发生了两性关系的人。这是一种私下的称呼，具有秘密性质，并不公开叫。阿注是比较文明的称呼，是朋友的意思，专指有性关系的朋友。在民歌中多用阿注，不用肖波。男女发生一、两次关系的，并不是肖波。（李甲错，男，40岁）　　　　
　　　　有走婚关系的男女之间，有三种互称。一种是“主若主咪”，“主”意思是“朋友”，“若”是男人，“咪”是女人，合起来是“男友女友”，含有多数的意思，可译为“男女朋友们”。现在是一种泛称了，同性的朋友之间也可以用。但从词意看，过去专指两性之间的友谊。这是一个古老的词，是指男女之间多数人的交往而言的。走婚双方可以公开使用这个词。　　　　
　　　　另一种名称是阿注，这是普米族的话，也是朋友的意思。在云南永宁，普米与摩梭互相交阿注，摩梭就普遍使用阿注一词，我们左所地区不大用阿注，喜欢用肖波。　　　　
　　　　还有一个名词叫肖波，是专指走婚双方关系的，男女双方私下试探对方能否走婚，往往说：“肖波做不做？”而不用阿注。但在大庭广众之中，则回避肖波，而称“主若主咪”或阿注。（杨儿车，男，41岁）　　　　
　　　　记得小时候找肖波，比较随便，多数人是自己找。男子去女方家，有些能干的，还对唱情歌，最流行的是下面一段歌词：　　　　
　　　　男：上房转二转，下房转二转，蚊子咬得很，可惜不见人。　　　　
　　　　女：门前的阿注，妈妈还没睡着，你在院子走动，不要发出声响。　　　　
　　　　男：蚊子咬，狗又叫，我实在受不了。　　　　
　　　　女：那你就进房圈吧，但是不要有动静。（喇金庭，男，74岁）　　　　
　　　　我们摩梭家庭人口多，有男有女，但是老早留下一个规矩：本家男女之间不能说说笑笑，女人不能在男人面前开玩笑，男人不能在女人面前开玩笑，连坐席都分男铺和女铺，有相当界限。为了玩耍，男女青年都出去，到外边去，一般选一个只有女儿或只有男子的家庭，女子去女家玩，男子去男家玩。在这种场合下，凡是外姓男子，也可去女家玩，男男女女在一起，有说有笑，弹琴唱歌，打打闹闹，情投意合的男女就可以建立肖波关系。　　　　
　　　　过春节、建新房和办酒席，要举行锅庄舞会，少者几十人，多者上百人。男青年在跳舞时，往往偷拧心爱的姑娘一把，姑娘要拒绝，不理他就可以了；要是姑娘不以为然，还之以微笑，两人就有希望了，散会的时候，姑娘就可能跟那个小伙子走。这个姑娘未必没有肖波，如果肖波不在，她会说：“长肖波不在，你来吧！”这样两人很快就住在一起了。如果长肖波在家，姑娘也可在村外的树下、墙边与他偶合，深更半夜才分开。（杨格库米，女，53岁）　　　　
　　　　我们交肖波，在白天两人相遇，男子主动对姑娘说：“今晚我去你家，行不行？”她要有特别要好的肖波，她会断然拒绝。如果她没有肖波，心里又同意，她会脸红、低头，羞怯异常，这样就可以找她。因为羞怯是爱慕对方的表示。姑娘公开答应的也不少。这样她会在大门口等我，把我领进去。如果她不在门口，可向房顶丢一枚小石子，她听到后也会溜出来，把我领到她专有的客房。　　　　
　　　　会唱情歌的男子不太多。我就不会唱情歌，但我们照样找肖波。有些找不到肖波的人，才天天乱喊乱叫。（李甲错，男，30岁）　　　　
　　　　男子找肖波较主动，女人也有主动的。找肖波有四种情形：（1）两人在劳动中相识，当事人自己挑破窗户纸，建立肖波关系；（2）男子看上某女子，可通过妈妈或介绍人联系，建立肖波关系；（3）姑娘妈妈看中某男子，再托介绍人前来说合而成的；（4）在外出偶然相遇而成肖波关系的。（杨甲池，女，19岁）　　　　
　　　　男子晚上来找肖波，最初是害羞的，有点怕，后来才胆子大些。除过节拜访女方妈妈外，多数男子很晚才去找肖波，等女方妈妈睡了才去，好回避众人，特别是要回避与女子的舅舅、兄弟相遇。几个月以后，男子才逐渐与女方家人接触，进入正房里烤火、烧茶。生娃娃以后，男子要为子女办满月酒，这以后男子就公开了，声称与肖波是长朋友，使走婚从秘密阶段发展为公开阶段。（喇拉珠，女，18岁）　　　　
　　　　找肖波要有一定的条件。女方对男方的要求：（1）家庭富裕，生活条件好，这样礼品多，可以经常送礼物；（2）本人有本事、能干，跟这种人生的小孩也错不了；（3）与女方家庭处得来，彼此可以互相帮助；（4）对男方有无肖波并不在意，但要求男方长相好，因为关系下一代的长相。所以，有些丑人是没人理睬的。男子对女子也有一定要求：（1）女子长得漂亮，会打扮；（2）家庭经济条件较好，不能太穷；（3）本人能干，会喂猪、织布和农业劳动。　　　　
　　　　当地有两句民谚：沿海一家有三个姑娘，家庭会变富。沿海一家有三个儿子，家庭会变穷。　　　　
　　　　沿海指左所地方，意思说男子是经常送礼的人，姑娘多，收礼多，女家会有一定收入，夸大点说会变富，反之；儿子多，经常往外送礼物，家庭会变穷。说明礼物在交肖波过程中起一定作用。（杨格库米，女，53岁）　　　　
　　　　我们多奢村面海而居，水土好，女人也长得漂亮。过去，村里有四大美女，有两位是贵族小姐，有两个是农奴家的。我和杨格库米就是平民百姓的美女，小伙子经常找我们俩；那两个贵族家小姐，门槛高，小伙子有找肖波的心，可没有找肖波的胆。　　　　
　　　　两位小姐被冷落了，她们唱山歌骂我们道：　　　　
　　　　“我是狮子山上的清泉，　　　　
　　　　又清洁又甜蜜。　　　　
　　　　你是门口的污水，　　　　
　　　　又黑又黄。”　　　　
　　　　我们上山转海、生产劳动中与她们相遇，也唱歌气她们：　　　　
　　　　“我们相亲相爱，　　　　
　　　　在大海中同舟共济。”　　　　
　　　　“春风吹走了灰尘，　　　　
　　　　你的骂声也随风而去了。”　　　　
　　　　男朋友并不追求女人的财产，而是喜欢美人，照例来走访我们。连喇洪民也来找我，还说什么“她们富就富吧，我们在火塘边也很欢乐。”又说“我找她们是假的，心里是喜欢你的。”（杨得马，女，41岁）　　　　
　　　　我们对小伙子过去有无肖波，并不那么在乎，只要他现在没有就行了。他们过去有肖波，也有种种差别，如果他朝三暮四，常换肖波，我们女子还是反感的，特别讨厌那种关系破裂后，斤斤计较，所有礼物都要回去，把女子家弄得倾家荡产的人。这种男子没良心，我们是不要的。假如他有过肖波，后来分开怨他本人，我们就当一个问题了。至于短肖波的建立，我们更不管男方有无肖波，因为短肖波是暂时的，几天或十几天，随便要的，它根本算不得肖波关系。（杨松农，女，18岁）　　　　
　　　　左所地区没有母女找一男、舅甥找一女的事件。只有喇宝成与两兄弟共同找一个女人，一般百姓是不干的。（喇金庭，男，74岁）　　　　
　　　　老人说：“山羊找山羊，毛羊找毛羊。黄牛找黄牛，水牛找水牛。”不能乱找人。我们通婚是在纳日内部，也可在摩梭人、普米族和汉族中寻找，一般不找彝族和藏族，这是指长肖波和娶妻办酒说的。但短肖波的民族界限就不严格了，连彝族男子也可以找。有首诗说：“我三天不洗脸，才能找回本来。”这是说一个纳日女人与黑彝男子交短肖波，嫌他太脏了，才唱出这首歌来。（杨扎石，女，18岁）　　　　
　　　　女儿起初找肖波，妈妈的意见是第一位的。我年轻时的肖波很多，绝大部分是妈妈介绍、同意的。有些我本不愿意，但妈妈答应了人家，我也不好拒绝。因为不过是短肖波，偶尔来往，也就让着妈妈了。我的女儿已经17岁了，我个人是可以作主的，但现在不能妈妈包办了，我对她说：“你自己找个称心的吧。”女儿的婚事不与生父商议。有些儿子的婚事倒向生父说明，可往往生父不置可否，仍然要听妈妈的意见。　　　　
　　　　摩梭有一个规矩，一个家里的人，男女之间不能开玩笑，不能谈婚事，否则被人笑话。所以舅舅、兄弟绝不过问姊妹、甥女的婚事，当这些女人与肖波来往时，他们也不闻不问，避而远之。所以，甥女的婚事只听妈妈的，与舅舅无关。（杨格库米，女，53岁）　　　　
　　　　女儿的婚事也有同妈妈发生矛盾的。如果妈妈不同意，女儿可以不听，因为妈妈是最疼爱女儿的，日久天长，她也就会同意了。如果妈妈为女儿选的肖波，女儿要是不同意，可以暂时同他维持一下，过些时候再分手，这就保护了妈妈的面子。下面这首情歌就反映了这样的内容：　　　　
　　　　女：哪怕妈妈疼爱我，我爱哪个就爱哪个。　　　　
　　　　男：满山遍野有鲜花，我要采一朵最好的花。　　　　
　　　　女：你不愿意也不行，你妈妈已答应我了。　　　　
　　　　男：我妈妈虽然同意了，我的命不该与你在一起。　　　　
　　　　这些情歌，反映了年轻人的心情，要尊重妈妈的意见，但也要有自己的主见。（杨耳车，女，20岁）


第二部分　“肖波”访谈录第14节　“肖波”访谈录（2）

　　　　（二）形形色色的走婚生活　　　　
　　　　走婚的男子在女方家居住。送礼（调带子）时男子要跟媒人拜见老人，事后他很晚才去女方家，一般不见老人，直接去女子的住处睡觉。女子住的地方，过去“衣杜”人口多，院落大，有不少“尼扎意”（客房），已婚妇女都有一个客房，后来“衣杜”人口减少，客房不多，女子都住在正房的圈房内，其中分下室、上室和后室，三处都可以居住。青年妇女一旦要找肖波就移居到圈房内。本家的小伙子，开始找肖波以后，晚上就去女方家住了。　　　　
　　　　　　　　刚刚开始走婚的男女，是害羞的、秘密的，三、四个月以后就逐渐明朗化了，但仍然九、十点才去睡，鸡叫以后离开女家。（喇金庭，男，74岁）　　　　
　　　　肖波双方调带子以后，当天晚上媒人把小伙子带来，女方老人收了礼，就表示同意该男子到本户走婚。这个男子当晚就可留下来，与女子同居，这是指男女双方较好，或者事先已经秘密相处过一些时间。大多数的男子是第二天晚上才到女方家住下来。如果妈妈包办，女儿不愿意，她当天晚上会出走，妈妈要把她找回来，送到圈房里，将她和肖波关在里边。（杨甲池，女，18岁）　　　　
　　　　现在肖波住的地方，不在正房的“一梅”内，因为“一梅”供妈妈们居住。肖波过去住在客房里，现在住在圈房中。圈房的左边，靠近占巴拉，是上室，通常由舅舅、兄弟住；右边圈房为下室，后边圈房为后室，下室和后室均可由女子居住。每处可升一个火塘，辅竹席为床，旧社会缺乏卧具，一般垫裙子、毡子，盖“擦耳瓦”（披毡），穷苦的就躺在燕麦草里。现在生活好了，有了木床、被子。（杨车耳，女，18岁）　　　　
　　　　肖波睡觉时，先要聊天，说说笑笑。性交是男子主动的，有的还唱歌，说什么“倾盆大雨快来了，你是否有盛雨的东西？”“我还没有挖水沟，水已经爬上岸了。”　　　　
　　　　过去肖波住在客房和圈房内，是围在火塘边睡的，事先各坐在男铺和女铺上，环火而卧，发生关系时，女子不能去男铺，必须由男子采取主动，来我们女人的住处。（杨格库米，女，53岁）　　　　
　　　　我们摩梭人有一点不好，不太讲卫生，一年到头很少洗澡。夏天还可以在湖里和河里洗澡，冬天没处洗　，到热水塘洗一次澡要两天时间。另外，一直认为月经最脏，经血粘在草上牛羊吃了会死掉。月经来时不能同居，否则妇女也会得病。长肖波怀孕期间，仍然可以同居，最后一个月就分开住了。月子里也不同居，男子也不应该找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