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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鲜花朵朵-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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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家人到和平饭店宴请五朵,父亲戴着五朵给的牛仔帽,吸着雪茄,很像一位海外华侨。 
  五朵到免税商店给家里提回了一个大彩电。母亲担心地问,国外的东西贵,你哪来的这些钱,五朵说,平时省的呗!母亲最喜欢的是那一大卷保鲜膜,冰箱里的蔬菜、水果以及剩菜剩饭用它一包就不会串味了。母亲感慨地说,人家外国人就是讲究。那一大卷保鲜膜真是经用,母亲足足用了三年才用完,后来国内也有保鲜膜了,薄薄的一小卷,几天就用完了,母亲就说,人家加拿大的东西就是货真价实,从此母亲有些崇洋迷外,说话动不动就人家加拿大…… 
  五朵在家里的日子,母亲经常安排出去吃饭。 
  父亲戴着礼帽,吸着雪茄,坐在第一主人的位子,雪茄特殊的香味从他那里飘散开来。父亲仿佛又恢复了从前的气宇轩昂。 
  父亲仿佛不太爱听五朵总是给外国做宣传,特别是听五朵动不动就我们加拿大我们加拿大的,比如五朵嫌饭店里的人说话声音大,就说,我们加拿大的饭店里可不是这样吵的,都是安安静静的。这时,父亲就会先皱皱眉,干咳一声,然后大声说:五朵呀,你才出去几天啊,张口闭口我们加拿大我们加拿大的,我听着怎么就是别扭呢? 
  五朵被父亲说得有些不自然了,红着脸说,人家不是都已经加入加拿大籍了吗? 
  罗伯特常来电话催五朵回去,五朵一拖再拖,一直拖到圣诞节之前才回去。 
  姐妹们热热闹闹地去机场送五朵,母亲在家心里惶惶的,坐不是站不是,自己嘀咕,我怎么就觉得五朵不对劲呢?父亲问,你别神叨叨的,不是好好的,怎么不对劲了?母亲声音低沉地说,五朵的印堂发黑。登机前,五朵来电话再次和母亲告别,问母亲还有话要说吗?母亲说,你来电话正好,别的我也没什么要嘱咐的了,就是叫罗伯特不要开快车,一定要系安全带。五朵说,妈我记住了。 
  以往都是五朵按时给家里来电话,五朵说国内打国际长途太贵,她那边打电话便宜,但五朵回去以后一直没有电话来。 
  早晨,母亲烧完香看了香谱后脸色突然异常难看,母亲长时间不说话,后来给学校打电话叫六朵回来,六朵回来后,母亲说,你会说洋话,你快给你五姐打个电话,问问那面的情况。电话一拨通,话筒里就传来五朵呜呜的哭声……五朵断断续续地说,幸亏妈嘱咐我带安全带。 
  事情是这样的,圣诞节,五朵和罗伯特开车去渥太华看望公公和婆婆。 
  路上下起了雪,加上车速又快,出了车祸,罗伯特没带安全带,被甩出车外,小脑着地,当场摔死,五朵侥幸话了下来,只受了点轻伤。 
  电话中的五朵渐渐平静了下来,母亲说,加拿大呆不下去就回来吧,这面姐妹多,都能帮你。五朵说,怎么能回去啊,好多事情还要处理呢!母亲说,你离得那么远,我们什么也帮不上,你自己好自为之。   
  鲜花朵朵16。(2)   
  母亲放下电话,独自流了一场泪,然后又虔诚地去拜佛了。 
  五朵在痛苦中挣扎了一年,待她终于可以面对现实时,她发现银行卡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原来房子是要每个月供的,她必须想办法挣钱把样子养下去。 
  她找齐齐相帮她找个工作,齐齐说什么都好找,就工作不好找,你要缺钱花,我倒可以给你指条路。齐齐说,她家有个亲戚是温州人,在上海开发廊,现在发财了,打算到国外来发展,想找一个外国人假结婚,移民出来,他愿意出5万美金。五朵说:五万?齐齐说:现在都这个价,事成之后给中间人五千,我是你的中间人,就不要了,到时请我吃顿刺身龙虾就好。五朵说,可以吗?齐齐说,怎么不可以?你需要钱,他需要身份,供需平衡。五朵说,人是怎样的?齐齐说,你要的是钱又不是人,又没让你和他过。哦,我想起来了,这人你见过,你刚进公司时,我带你去他店里烫过发。五朵似乎也想起来了,说,是那个蓄着长指甲有两撇小胡子的店小二吧?齐齐笑着说,正是。五朵说,你看人家在国内都发达了,咱们还得回去赚人家的钱。齐齐说,这怎么了,生财各有路。齐齐说,不瞒你说,我已经办过两次了,你以为靠这个音像店我能过得这么安逸? 
  五朵用假婚得来的钱,在中心商场租了一个摊位,专门卖中国手工台布。 
  五朵美丽和蔼,台布的价格又卖得便宜,慢慢地倒是卖出了名气。   
  鲜花朵朵17。(1)   
  加油站的生意正红火的时候,前面的道路改成了半封闭的国道,路当中加了隔离,加油站只能单向加油了,而且就在附近,又建了两个加油站。母亲深夜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一早把女儿们唤起来开会,母亲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母亲说,昨晚我算了一夜帐,这样下去,咱娘儿们等于交公粮,不但没得挣,还要往回找。你们只知道油枪一开,钱哗哗就进来了,可你们不知道,钱又是怎么一笔笔送出去的。 
  母亲顽强地想支撑下去,夜里带领着女儿们,把路当中的水泥块搬到路边,可是很快又被道路管理给复原了,并警告母亲不得擅自挪动公路设施,否则,后果自负。 
  加油站在道路的北侧,道路封闭后,进来的车辆不能加油了,出去的车辆一般在市区都加满了油,来加油的车辆骤减三分之二,本来车水马龙的加油站,一下子冷清下来。 
  母亲开始失眠,成宿睡不着。加油站若是关门了,孩子们怎么办?不是又没着落了。母亲拿着好烟好酒到相关部门去疏通,可是人家说这是国道,谁敢为你们加油站开个口子。母亲盘算来盘算去,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继续率领她的女儿们和路管周旋,你白天复原了,我夜里再把隔离拆开。 
  大朵担忧地说,妈,这样怕是不行,母亲说,有什么不行的,天塌下来我顶着。大朵知道,母亲若是犟起来,是谁也拦不住的,也就只好不说了。 
  警车呼啸而来,母亲起初并不以为问题严重,又哭又嚎,态度蛮横。警察以破坏交通设施罪将母亲带走。 
  女儿们哭做一团,天塌下来一般。 
  加油站挂出块牌子,停止加油,于是关了门。 
  姐妹们聚在一起边哭边商量对策。大朵说这事可小可大,还是去找找熟人吧!妈的脾气不好,在里面要顶撞人家,我们不能拖延,大家要快,分头去找人。姐妹们不敢把这个坏消息告诉父亲,姐妹们在外跑了一天,四处找人,但找的人都说不上话。晚上回来,一问,都没有结果,于是抱在一起又大哭一场。四朵抽泣着说,我们遇到麻烦,都是妈一次次为我们化险为夷,可是妈遇到麻烦了,我们谁也帮不上,说完呜呜呜又哭开了,二朵也说,不知妈在里面会不会挨打。就在大家哭作一团的时候,三朵冷静地说,哭有什么用?明天一早我去找七朵。大朵说,七朵还小,再说这事她能帮上什么忙?三朵说,明知道是根稻草也得去抓一把。 
  母亲被拘留了十天就给放了出来。 
  母亲回来时一下子苍老了十年,母亲缄口不提在里面的事。 
  母亲回来之前,女儿们聚在一起商量,就连七朵也跑来了。大朵说,母亲是因为我们没有工作,才去承包加油站的,又一个人为我们顶了罪,母亲要回来了,我们要隆重为她接风洗尘去晦气。于是大家具体分了工。 
  四朵说:妈在里面肯定没洗过澡,我叫立春在宾馆订个包房,带按摩浴缸的,叫妈好好洗个澡。 
  二朵说:我听王栓说,他们商场有一种自动麻将桌,掷色子和洗牌都是自动的,我找他给妈搞一张。 
  三朵说:玩归玩,我事先警告你们,谁也不可以糊妈的牌,不能赢妈的钱。 
  二朵说:妈出来还不知什么样呢?我再负责带妈去美容、烫发,妈就喜欢那种大翻翘,华亭那家烫得最地道。 
  七朵说:我给桂妈妈换换行头,买身大红衣裤,叫妈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大朵说:乍话一从你嘴里出来就不对味呢? 
  二朵说:你又没钱,就算了吧! 
  七朵说:别把我不当人。 
  三朵说:干吗不让她买?她压岁钱多着呢! 
  六朵说:我给妈买个宠物吧!京巴乍样? 
  三朵说:我同事她妈养了只鹦鹉,啥话都会说,她妈整天被鹦鹉逗得哈哈的。 
  六朵说:那我给妈买只会说话的鹦鹉。 
  大朵说:为妈接风的酒席我包了,我亲自烧。   
  鲜花朵朵17。(2)   
  四朵说:妈喜欢排场,在家吃没气氛,要包到饭店包。 
  三朵说:你别叫大姐为难,这餐饭我请。 
  大朵说:饭店就饭店,我倾家荡产为妈接风这顿饭我请定了。 
  谁也没想到一直鼾声如雷睡午觉的父亲,突然说,你妈回来的这顿饭我请,你们谁也别和我抢,父亲说着便起来,到大衣橱后面拿出一个钱袋子。姐妹们面面相窥,四朵说了句,爸还有私房钱啊! 
  母亲走出看守所,抬头看到一溜排着的六部车,问了句,这都是咱的吗?大朵点头说,都是,母亲说,我就坐那辆大红的轿车吧。母亲上了车,第一句话就说,去饭店,去一个大饭店。大朵试探着问,妈是不是回家换身衣服?母亲摆了摆手说,不用。 
  走进预定好的包房,母亲转身就走了出来,母亲说,憋屈,就没有个敞亮的地方。立春马上找饭母店经理,按母亲的吩咐在大厅里要一张大台面,母亲坐下后这才满意地说,这样多敞亮,我就喜欢看着大家热热闹闹的吃饭。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母亲想吃什么,鸡鸭鱼肉问了一圈,母亲不吱声,又从本帮菜、粤菜、川菜问到鲁菜,母亲还是不吱声,大家最后问母亲,妈,您看您是要海参、鲍鱼还是燕窝…… 
  母亲清了清嗓子,终于大声说:啥好上啥! 
  山珍海味,很快就把大圆台子摆满了,母亲看着满桌的佳肴美酒,兴致很快就好了起来。 
  吃完饭,母亲在宾馆的洗浴房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桑拿,在做按摩的时候,美美地睡了一大觉。 
  母亲跨进家门的时候,鹦鹉抢先说:欢迎光光! 
  母亲说,它说什么呢? 
  四朵说:它说欢迎光临。 
  母亲说:这只鸟有些大舌头。 
  父亲笑着说:老东西,回来就好。 
  鹦鹉也学着说:老东西,回来就好。 
  二朵指着鹦鹉说:耶嗬!这是你说的?给我闭嘴。 
  三朵说:老太太吉祥。 
  鹦鹉学说:老太太吉祥。 
  三朵说:以后见到这老太太就这么说。 
  二朵拉着母亲看赤刮拉新的麻将桌,说是王栓送的。母亲问:那舰艇呢?他乍不送?二朵说:一个出租车司机,地无一垄房无一间,外面还花赤赤的,他哪里有钱?母亲说:你没去你婆婆家住?二朵说:他早出晚归的,又见不到个人影。母亲说:那你总要照看一下孩子。二朵说:我婆婆就怕我带走孩子。 
  母亲叹了口气说:舰艇玩心重,又吃不起苦,哪是开出租车的料。 
  二朵说:王栓现在分管一个大型家具城的税收,蛮有权的,我叫他给舰艇找个工作。 
  母亲说:他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二朵说:家具城里都是有钱的老板,舰艇人长得登样,又会讨巧,给老板开车满合适的,要遇上个出手大方的主子,总比开出租挣钱多。 
  母亲按了一下按钮,麻将桌哗哗啦啦开始洗牌,瞬间就把72个骨牌码得整整齐齐,母亲说:东西倒是好东西,可我怎么就觉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二朵红着脸说:妈看你说的,他去买东西便宜,老板半给半送。 
  母亲沉迷在麻将桌上,似乎什么也不想了。 
  二朵常把王栓叫过来陪母亲搓麻将,舰艇赶上了也上桌搓上几圈,通常王栓坐母亲上家,母亲便总是糊牌。母亲虽然钞票大把大把往里收,但也还清醒,王栓前脚刚走,母亲就发话了:二朵,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和王栓眉来眼去的,就不怕舰艇吃醋?二朵说:王栓愿意给妈送钱,他吃哪门子醋,再说,你以为他在外面就闲着了。母亲说:既然这样,还是离了干净。二朵说:人家都劝和不劝分,妈,你咋还劝我俩离婚呢?其实我和舰艇感情倒是挺好的,看上去模样也般配,离了到哪去找他那好模样的男人。四朵说:是啊!二姐和二姐夫看上去山是山来水是水,山清水秀的好风景,可就是过不出钱来,穷光蛋一对。母亲说:两人都爱臭美,好吃爱穿的,不穷才怪了。四朵说:所以二姐要从新整合了。二朵说:妈,家具城老板送了王栓一个门脸,王栓说他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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