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4-人样子-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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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肠。不管咋个说，张胖子给咱的报酬还算够意思，也不枉她们两个为咱俩顶罪替死。以后你给大玲多作个揖烧个香什么的，我就等小爱出来，她二姐和姐夫都在公安上，说不定还能把她救出来。换我就不行了，进去了绝对完蛋。”
“你个狗日的说得清爽！你还有盼头，我呢，大玲都死了……”小三红了眼圈。
“唉，就那么说说罢了。要能救出来的话早就救出来了，还用得着判二十年！等二十年后小爱出来她都老了，我还要她做甚！我也等不了她那么长时间！”
“你说小爱在里面会为咱们顶到底么？”
“肯定会！那是个灰二杆子，我说几壶算几壶！特别讲义气！都听我的！老大派人已经给她递过话了。让她死心塌地，坚决不招，将来再把她救出来。她听话得很，就连她二姐都没撬开她的嘴！”
正说着，听到屋外有人敲门。
二毛一惊，这深更半夜的，会是谁呢？
小三赶忙将钱往密码箱里装。
二毛躲到窗后，悄悄掀起帘子一看，竟是小爱。小爱正静静地立在清冷的月光下。
二毛赶忙打开门。
“小爱，你……你咋出来了？”二毛又惊讶又高兴地问。
蹲在地上的小三也赶紧站起来招呼：“小爱，真的是你啊，你出来了！”
小爱妩媚地笑着：“咋？我出来了你俩不高兴？我本来就没犯什么罪的，就应该被放出来。”
“对对，应该放出来。出来就好，出来就好。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想死你了，都快急死了！就是发愁没办法进去看一回你。”二毛忙不迭地说着，一边朝小爱走过来张开双臂。
“哦，是吗？”小爱冲二毛迷人地扭了扭腰肢。
“啪啪”两声震耳的枪响，二毛倒在了血泊中。
小爱两手举着枪立在原地，狠狠地盯着脚下的二毛。
小三见状吓得慌忙要逃，小爱将枪迅即对准了他：“小三你听着！这两枪是替大玲打的！”话落枪响，小三挣扎了两下也倒在了地上。
二爱蓦地从梦中醒来，发现小爱不见了。手一摸枕边，枪也没了踪影，慌忙披上衣服追了出去。
二爱来到二毛家，门锁着。二爱叫醒邻居打听出二毛的另一处住所，又往杏子河对岸跑去。
终于找到了二毛的新楼。二爱气喘吁吁地撞开门，一眼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二毛和小三，惊呆了。她触了触二毛的鼻子，早停止了呼吸。再转身，发现小三还在那儿微弱地喘气，赶紧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又给王警超打电话，让他迅速带人赶过来。
疙瘩山上，小爱木然跪在父亲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母亲的坟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去看刚儿和二爱孩子的坟。
最后，她坐在大爱的坟前发起了呆。
二爱和王警超带着干警从疙瘩山底追上来了。小爱看到，慌忙起身朝山顶爬去。
二爱在下面追着不断地喊：“小爱不要跑！赶快下来自首！”
小爱不理睬，继续往上爬着。
很快王警超和干警们就将小爱从四面八方重重包围了。
小爱终于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上。她扭身举起枪，对准离她几米远的王警超喝道：“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小爱！你把枪放下，你不要胡来！听二姐的话跟二姐回去自首！听话小爱！”二爱在下面撕心裂肺地喊着。
王警超朝着小爱走了过去。
小爱双手哆嗦着：“别过来！我真的要开枪了！”
王警超继续朝小爱走近。
小爱站起身来，哭喊道：“二姐，我不是人！我一点人样子都没有！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姐和三姐，你们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妹妹吧……”说完将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不要啊！小爱！千万不要！”二爱惊呼着。
王警超赶紧停住了脚步，大声喝道：“小爱，不要这样！快把枪放下！”
“姐夫，我对不起你，你要好好地对我二姐。”小爱抽泣着说。
“小爱，姐夫不怪你，姐夫一定对你二姐好。你听姐夫的话，赶快把枪放下。”王警超边说边慢慢地往前移动脚步。
小爱发现了，喝道：“你再敢靠近，我马上就开枪！”
王警超停下脚步：“好好，我不靠近，我不靠近。小爱，你冷静点，再想想，再好好想想。”
“姐夫，老窑墙柜的被子里藏着东西，我一走你赶紧去取。至于我欠你们的，只有等下辈子来还了。”小爱喘着粗气说。
“小爱，你不要胡来！你就不想想你肚子里的娃娃？你忍心让他（她）也跟着你死么？！”王警超说。
小爱看了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一眼，凄然笑了：“我不能让他（她）也跟我一样，没个好妈，留着他（她）也是让他（她）受罪。”
“小爱！你千万不要胡来啊，二姐求你了！”二爱从后面连跌带爬地上来了。
小爱依恋地看了二爱一眼，抠动了扳机。
一声惊破山谷的枪响，子弹穿过了小爱的头，她摇晃着倒了下去。
“小爱——！”二爱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第五部分 《人样子》 五尾声（3）
疙瘩山底，二爱木然地伸出双手。昔日的同事犹豫了片刻，默默地为她戴上了手铐。
二爱扭头朝王警超深深地看了一眼，一弯身上了警车。王警超心情复杂地望着警车远去，在心里大声说：二爱，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我会替你完成心愿的王警超和同事们根据小爱留下的录音带、录像带以及一些字据和照片，迅速拘捕了毒枭张胖子，并在他的地下仓库搜出了大量的毒品和淫秽片。孙二毛和小三等贩油团伙的“老大”——县公安局副局长邱贵以及“二掌柜”石油检查站站长等也被拘捕归案。
县政府一楼的会议大厅里，已被提拔为县委书记的余智斌正在向大家传达省委、省政府有关陕北石油清理整顿会议的精神，宣布塞北县政府成立油井接管指挥部，由他亲任总指挥，对石油企业进行资产归并重组。五名副县级领导也向县委立下“回收不彻底，摘去乌纱帽”的军令状，确保五月底将全部油井收回。
随后，县政府召开石油回收动员大会。会上，余智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请大家在长远利益和眼前利益，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的矛盾中，能够顾全大局，放眼未来，不要被一点蝇头小利迷住了双眼。他代表塞北县政府郑重承诺，政府仍然维护投资者的权益，将实行赔偿。
会后，指挥部立即从各单位抽调了几百名干部，将油井产区细分成五个片，落实责任，分十四个工作队对全县原招商引资联合开发的全部产油井场进行全面、彻底的接管。
县政府门前，几百名油老板聚集在一起，嚷嚷着八年合同尚未到期，怎么能收回油井，不管赔偿多少钱、对国家有多大利益他们也不愿交回油井权。有关工作人员代表政府出面解释，却遭到围攻：“打死他！”
王警超带领干警赶来处理，他们仍乱打乱骂。混乱中，王警超受了伤，他忍着痛耐心地劝解着人群。急了眼的油老板们哪里肯听，愈加疯狂。万般无奈之下，王警超鸣枪示警，方才使他们有了收敛。
夜晚，余智斌连续不断地接到匿名恐吓电话，说如果不把油井权归还他们，就要杀了他全家！余智斌冷笑道，有种你就来，我等着！
油老板们本想吓唬吓唬余智斌，不想他不吃这一套，一时没了主意。便有灵动些的人开始捎来口风，说他们愿意配合服从国家的法规政策。余智斌等县里的领导看时候差不多了，就又适时地召开大会。余智斌在大会上讲了话，他说，红色革命造就了光辉圣地，绿色革命再造秀美山川。我们要响应党中央的号召，“以粮代赈”、“退耕还林”，“封山禁牧”、“舍饲养畜”，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的家乡一定可以成为塞上的秀美江南！我代表塞北县政府向在座的各位对塞北发展作出的贡献表示感谢，祝愿大家在塞北有更大的作为！
大势所趋之下，几位在逃的肇事人也主动回来自首并表示愿意将功折罪。塞北一场沸沸扬扬的抢油风波就这样结束了。
三爱载誉归来的喜悦被小爱的死和二爱的入狱冲击得一干二净。她陷入在无尽的悲伤里难以自拔。无论王涧如何劝慰，梦葵如何撒娇，都难以将她从哀伤悲痛中拉出来。她整日独自坐在窗前，眼睛望着窗外那片枫林，默不出声。
王涧手足无措，好多天都没去上班，在家里专心陪三爱。小梦葵也被妈妈从未有过的神情吓坏了，直问爸爸：“妈妈怎么了？”王涧心痛极了。三爱的泪水不仅浸透了他的衣襟，也浸透了他的心。他能感觉到那泪水的浓重的腥咸与苦涩。他真担心三爱源源不断的泪水会淹没了她自己。
望着三爱悲痛的面容，王涧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喊着：“上天！救救我的爱爱吧！让她赶快从失去亲人的哀痛中解脱出来。求你还给我原来那个爱爱吧！”
三爱极力从失去姐妹的痛苦中寻找着自己。
可是抛掉忧伤能如抛掉快乐那样容易吗？
在这之前她是品尝过巨大的痛苦与伤感的，她曾经有过何等寂寞、伤感的光阴啊，但哪一次都没有这次令她悲伤绝望到顶点。她的心中充满强烈的自责与悔恨，她谴责自己一直忙于事业疏忽了对姐妹的关心，她痛恨自己在姐妹们最无助、痛苦的时候，却不在她们的身边。她曾想，今年秋天一定要将姐妹们接到北京好好相聚、热闹一番的啊，没料到竟成了今生永远的遗憾和永难实现的梦想。
三爱又一次伏在案头，指缝里全是沉重与酸涩。心灵再柔软，也会起茧的啊。她还会振作与快乐吗？
她一遍遍问着自己：不朽的诗人但丁循着心中的路径走过了地狱、净界而登上了天堂的台阶，你也会吗？
罗曼·罗兰说：“要有光，太阳的光明是不够的，要有心的光明！”是啊，三爱对自己说，你不是还有王涧与梦葵吗？他们是那样爱你、需要你啊。还有二姐，不是还需要你去关心吗？
王涧将梵高的《 向日葵 》放在了三爱的面前。
望着金黄、饱满而热烈的向日葵，三爱不由又想起了故乡原野里的向日葵。多少年来，不就是它支撑着自己走过这么多的坎坷风雨吗？
那么，就让自己像故乡原野的向日葵一样，把脸一径向着阳光，向着前方，不倦地走吧，从容地走吧，相信，当自己重新抬头时，灿烂的星光一定已布满天空。
歌声是万能的，交流情感也封闭情感。
三爱穿着那身她最喜欢的镶嵌着大朵金黄色向日葵的演出服立在舞台中央。音乐如一圈圈的涟漪在辉煌灿烂的舞台荡漾开来，又聚拢到她的身上，柔和地，如从银灰的归翅间坠落一些希望和力量于她的心上。
三爱深情、灿烂的歌声在座无虚席的首都音乐大厅里盘桓、奔涌，久久地激荡着观众们的心。她的歌声甜美中多了一些沧桑与凝重，她的目光清澈中多了些含蓄和深沉。
王涧在台下看着，欣慰地笑了，却又不由从心中喟然带出一声长叹。他的爱爱经历的伤痛太多了，她柔弱的肩膀太需要他强力的支撑与爱护。只有他才能体会到暗夜里她幽凉憔悴破碎的梦，只有他的爱才会长成一棵圆圆的绿树来覆荫她，他的饱受伤痛而仍坚强美丽的爱人。
三爱的歌声如泣如诉，亢奋激昂。歌声中，她恍若梦里，又似隔世。她看到了父亲、母亲、大爱、二爱、小爱，还有刚儿，一个个微笑着向她走来。在辽阔的夜之海中，她仿佛看见，涅磐的凤凰正在月光下展翅飞翔……
金灿灿的灯光亮了起来，持久不息的掌声中，小梦葵捧着一掬金黄鲜艳的向日葵向三爱跑来。捧着金黄的向日葵，三爱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田野，回到了那片金黄的向日葵地。她看到无数金黄的葵轮，旋转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像太阳，照耀着这片金黄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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