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人氏-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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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咋这么早来了?”大娘说:“二姨咋喘成这样儿啦?明儿甭来了,好好儿养几天儿。这儿我先帮您顶着。”菜妮儿说:“我早就说二姨该歇歇了。”混小儿娘喘了半天才说:“你们都嫌弃我啦?”大娘说:“待见还待见不过来呢,不过,您还是该将养将养,这儿有菜姐跟我顶着,您就放心吧。”菜妮儿眼里亮了,拉着大娘的手问:“真的不走了?”“不走啦,咱又一块儿干啦。”
正说着,虎娃儿来了,问:“大娘找我有事儿?”“嗯,快进来!虎娃儿,交给你两件事儿,今儿都给办了:头一件儿,回去把能跟着打猎的大小子都挑出来,明儿早点儿起来,吃了就跟上哑巴舅去打猎;二一件儿,从剩下的小子里头挑个打头儿的,后晌给我带过来。就这,回去吧!”虎娃儿答应得很干脆,欢天喜地跑了。
混小儿娘问:“哑巴兄弟当猎头儿了?”她心里喜欢,喘得也好些儿了。大娘说:“要不是他,我还回不来呢。”菜妮儿担心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哑巴他行吗?连句囫囵话儿都不会说,咋管得了三四百人啊?”大娘说:“嘿咿,你们看走了眼啦,我看咱燧山再找不出一个比哑巴能说的人来了,连咱刺儿刺儿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儿哩。”于是说起有羊氏怀疑燧山放火灭了皮皮氏,出去逃难的事儿。
混小儿娘听着,心里头翻腾得厉害,最后才踏下心来,连咳带喘地说:“这哑巴兄弟真是人物儿,把咱燧山的脸给找回来了!”菜妮儿说:“有羊氏也真是的,没事儿瞎折腾个啥呀!当大娘的要是脑袋里进了水,一族的人都得跟着倒霉,唉!”燧大娘说:“多咱我脑袋进了水,你们可别跟着瞎折腾找倒霉啊!”混小儿娘咳着说:“你脑袋要是……咯咯……进了水,我们就把你扔咯咯……扔大河里喽!”菜妮儿说:“二姨,别价,扔大河里进的水就更多了。”混小儿娘问:“那你说咋对付这脑袋……咯咯……进水的主儿啊?”“二姨,咱俩抬着她,头朝下,控!”混小儿娘说:“得了吧,脑袋……咯咯……控肿了,更糊涂啦。”大娘说:“谁说控来着?咱先把她那一肚子坏水儿控出来,来,二姨,上手!”菜妮儿唧唧嘎嘎笑着往外跑,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
来的正是哑巴,大娘问:“咋还没走啊?”哑巴说:“等人来着。”“不是说好了我今儿不去了吗?”“没等您,人齐了,还得领二十份儿甩球儿跟投棍。”大娘笑了:“好你个哑巴,连一天都等不得啊!”“不是我等不得。”大娘往外头一看,,虎娃儿领着一帮半大小子等着啦。大娘出来说:“虎娃儿,我叫你办的另一件事呢?事儿没办完就走可不行!”虎娃儿说:“办了,告诉豆子后晌来找您了。豆子做事儿挺靠得住的,小子们也听他的。”大娘说:“那就领家什去吧,要投棍跟着我去拿,要甩球儿跟着菜姨去拿,拴球的的绳儿回家去拿。”虎娃儿说:“哑巴舅叫我们带上绳儿了。”
打发走了这拨儿,大娘问菜妮儿:“还说人家哑巴不行吗?”混小儿娘说:“没瞧见……咯咯……一头扎人家怀里啦?还说啥……咯咯……行不行呢!”菜妮儿憋了个大红脸,直摇头,说不出话儿来。大娘说:“就你这样儿,还说人家说不成一句囫囵话儿哩,说嘴打嘴了吧?”菜妮儿说:“这人平常装得老实巴交的,真叫人看不透。”混小儿娘说:“平常不显山不露水……咯咯……有了事儿才显出人来哩。大娘啊,哑巴这个人你算是看准了,咯咯……交着了。”菜妮儿也直点头:“这人真的难得,配得上你当大娘的。”
大娘闹了个大红脸,气得骂:“你们瞎拉扯啥啊?人哑巴跟水妮儿都好了十几年了。”菜妮儿说:“正因为好了十几年了,水妮儿才该让让了。”大娘说:“你敢拆人家,我还不敢要呢,拆了给你自个儿留着吧!怨不得急着往人家怀里扎,哈哈,原来是看上了!”菜妮儿呸了一口,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打你的单儿去吧!”
混小儿娘说:“菜妮儿,咯咯……这人不知道好儿,甭理她!我们小儿还打着单儿呢,咯咯……你给撮合撮合,咯咯……准有好报。”菜妮儿还没转过弯儿来,蒙头蒙脑地问:“混小儿跟哑巴,这咋撮合呀?”混小儿娘气得哭笑不得,骂:“你脑袋没进水,咯咯……全是黄泥,咯咯……混透了!”
第三部分 无心女怜惜瞎热心有情男爱慕苦思恋 无心女怜惜瞎热心(1)
大娘还真不知道混小儿没有相好儿的,问他娘:“二姨,你们小儿到底儿是咋回事儿啊?这么多年了,就一个瞧上的都没有?人啊,别太大了。”混小儿娘说:“他大个啥呀,咯咯……老是说别人瞧不起他。”大娘说:“还不大哩?我们狼羔儿可是真待见他,还找过他哩,叫他气得哭了好几天。这事儿还是我给撮合来着,先跟你们小儿打了招呼儿,他也没说不行。”混小儿娘咳着说:“这事儿我咋一点儿也不知道啊,咯咯……这会儿人跟虎娃儿好了,咯咯……急也晚了,唉!”大娘说:“也怨我,一天到晚跟着打猎的跑,没顾上过来跟二姨说一声儿。那阵子见着他见不着您,这阵子见着您见不着他,尽耽误事儿。”混小儿娘说:“下回只要你说一个,咯咯……我就把他提溜回来。唉,咯咯……这会儿难了,咯咯……瘸着一条腿!”大娘说:“不在这上头,小儿人好,又机灵,待见他的女人多了,只要他自个儿别拿大就成。”
晚上回到家里,混小儿娘埋怨起儿子来了:“外头出了……咯咯……啥事儿,你回来也……咯咯……不跟娘说一声儿!咯咯……”混小儿说:“娘又没问我,我知道该说啥呀?”“皮皮氏……咯咯……灭了族,有羊氏逃难,死了……咯咯……大娘跟……咯咯……他们猎头儿,这么大的事儿……咯咯……你回来连提都不提。哼!……咯咯……”
混小儿没想到娘偏偏说这事儿,咕哝了一句:“娘还提呢,不说还好,一说我都臊死了!”娘瞪着眼看儿子:“臊死也得说呀!”儿子只好说:“那天在大沟边儿上碰见有羊氏的人,那个叫猪娃儿的捎捎打打说咱有人放火灭了皮皮氏,我傻了吧唧真信了。咱大娘连着问了两回,谁去皮皮氏那儿放火来。没人吭声儿,我就想说是我来着。”娘大吃一惊,问:“你去皮皮氏那儿放火来着?”“没,可是我想着放来着。”“要是哑巴舅不说话你就认了?咯咯……”“嗯,可是我还没张嘴,哑巴舅就说开了。”
娘气得脸都白了,着他的鼻子,连咳嗽带喘地骂:“拿不起来放不下去的稀泥软蛋!我……咯咯……咋养了你这么个……咯咯……不成器的……咯咯……东西呢?就这副样儿……咯咯咯咯……还大呢,今儿瞧不起……咯咯……这个,明儿瞧不起……咯咯……那个。出去撒脬尿……咯咯……照照,你有个……咯咯……啥大的?”人气得喘成了一团。
混小儿叫他娘骂蒙了,一边儿给娘捶脊梁,一边儿说:“我还大啦?还瞧不起这个那个啦?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啊?娘今儿是叫我气糊涂了吧?瞧都咳成啥了,歇歇儿,甭跟我生气,啊。”
娘确实气得够呛,接着说:“你倒是想……咯咯……把我气……咯咯……糊涂哩!我问你……咯咯……大娘跟你说得……咯咯……好好儿的,人狼羔儿去找你,你装大……咯咯……把人妮子气跑了,有这事……咯咯……没有?”
“娘问这啊?这事儿根本就不成,狼羔儿那么点儿个妮子,我多大了?大娘她也是瞎操心。”
“就你大!谁的话都……咯咯……不听,连大娘都……咯咯……不放在眼里。”娘气得喘得更厉害了。
“娘,不是我大,是人家不把我放在眼里。”
“人家妮子……咯咯……放下脸去找你,你把人家气跑了,还说人家……咯咯……不把你放眼里了,你也忒矫情了。赶明儿……咯咯……谁……咯咯……还管你的事儿啊?咯咯……”
“,娘反正不明白,我也甭说了。得了,您少说点儿,好好儿养养身子是真的,甭管我这混人了!”娘咳得让混小儿心里又疼又烦。
娘不说了,只顾呵儿喽呵儿喽喘。混小儿轻轻给娘捶脊梁,俩人都不说话了。
混小儿心尖儿一阵儿阵儿抽着疼。十几年了,他心里只装着一个人。开头儿是出于可怜,灰灰舅没了,狼羔儿那么点儿,娘儿俩着实可怜。后来,可怜变成了敬佩,烧鬼小儿那回他到这咱都忘不了,大娘杀罚果断;还有张罗那场篝火肉,太叫人佩服了!那个晚上游游氏的人还吹牛角来着,牛角是游游氏送给大娘的。他当孩子头儿那时候,每回从大娘的虎皮洞说事儿回来,他都喜欢得睡不着觉,翻过来掉过去想大娘的每一句话、大娘的笑、比划的每一个手势。打饬上了长哨儿,跟大娘说话儿的工夫儿多了,大娘夸他,宝姨也夸他,还有大河舅,那时候他美得天天儿都在云彩里折跟头。可惜大娘不能跟他对着吹长哨儿,直到大娘跟着打开猎了,他才能给大娘吹长哨儿了,他顶喜欢听大娘吹哨儿找人了,这么就能一递一答靠哨儿说话儿了。说得最多的是找走散了的草滩人那回,听着大娘一会儿一问,来来回回说话儿,真过瘾啊。皮皮氏砸了他腿那回,大娘一怒之下要灭了皮皮氏,他感动极了,大娘全是为了他啊。他忍着疼两手抱住了大娘的脚脖子不让去,他是怕大娘出事儿,也怕哪一个燧山人出事儿。大娘问他为啥不叫去,他只说了“为了我”,大娘竟然听从了他。那一刻,他看见了一道柔和的光,那是两颗心通透了。他不求别的,只求天天儿能见着这个人儿,听见她说话儿,这么着就挺好。
第三部分 无心女怜惜瞎热心有情男爱慕苦思恋 无心女怜惜瞎热心(2)
大娘不去打猎了,混小儿心里没着儿没落儿的,娘回来得比他晚,天天儿等娘一回来,他就问虎皮洞里的事儿:谁都说啥话儿来,大娘说啥来着,吃饭的时候问,黑间睡下了,又问起来。儿子突然爱说话儿了,娘一喜欢,喘得好多了,慢慢儿跟儿子说这说那。有娘给传着话儿,他知道大娘天天儿做啥说啥,虽然见不着人,闻见了气息,也知足了。大娘天天儿想的说的都是燧山的人和燧山的事,这里头也有他混小儿,世上有这么个知冷知热的人,他还要啥哩?
今儿逮住了一只顶子上有个黄疙瘩的大鹅,活着逮住的,这东西忒凶,在混小儿腿上了一嘴,裂下一条子肉来。混小儿疼得差点儿没死过去,还顾得上把耷拉着的那条肉贴好了,使劲儿捂住。三儿上来扭住鹅的脖子转了几圈儿,鹅死了。哑巴点着了鹅毛,一会儿香味儿出来了。哑巴撕下两条鹅腿来,说:“小儿,吃了补补,腿上的肉就长住了。”混小儿说:“你们吃吧,把腿上的骨头给我留着,也许还能做俩哨儿。”
鹅腿短,将就着做了四根儿长哨儿,两根儿给了哑巴跟三儿,一根儿自个儿留着,最好听的一根儿给了大娘。大娘喜欢极了,拿起来吹了两下儿,笑着说:“吹不成个调儿,小儿给咱吹一个!”混小儿吹起来,菜妮儿张着嘴合不上,他娘得意地乐,也不咳嗽了。
夜里,混小儿梦见了跟大娘吹哨儿,一问一答地吹,后来又合起来吹,又分开吹,引了黄雀儿、绿雀儿、黄嘴儿黑雀儿,跟着叫唤出花样儿来,一直热闹到大天亮。
吃了饭去打猎,虎娃儿凑过来跟他并排走,说:“小儿哥,教教我吹哨儿吧!”混小儿说:“行啊,等再逮住了长腿大鸟儿,我给你做个哨儿。”虎娃儿拿出根儿长哨儿来,正是混小儿昨儿送给大娘的那支。“虎娃儿,你这哨儿哪儿来的啊?”混小儿明知故问。虎娃儿脸上飞起两片红,挺不好意思地说:“狼羔儿给我的。”混小儿想:准是狼羔儿偷了大娘的,要不就是她跟大娘死磨活泡要走的。
下了一夜雪,早起堵了门,混小儿往外一迈,埋了半条腿。打不成猎了,哑巴叫人们都去帮着女人们开石头。混小儿一听,甭提多喜欢了,掏出哨儿来,一边儿走一边儿吹,把怕冷的雀儿都吹出来了,叽叽喳喳热闹起来。瞧见哑巴进了虎皮洞,混小儿心里馋得慌。
虎皮洞里的仨女人都待见哑巴,菜妮儿说:“哑巴舅,找啥东西呀?”哑巴说:“啥也不找,来瞧瞧你们。”混小儿娘喜欢得咧着大嘴咳嗽:“哑巴兄弟,上我们这儿来……咯咯……过阴天儿来了?”哑巴一个个儿打了招呼儿,说:“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