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人氏-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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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琢磨了半天，想不出好招儿来，惟一的办法是把扦子把儿用厚厚的棘皮包起来，捆紧了，不让石头磨着肉。她解下脖子上系的棘皮来，拿扦子尖儿拉了一条皮绳儿，又拉了几小块儿垫在扦子头儿上，然后用棘皮包住扦子，拿绳儿一圈儿一圈儿绕紧了，打了个紧紧的疙瘩。
“石头儿，都啥时候了，还不叫回呀？”刺儿刺儿一喊叫，别的妮子也叫起来。石头儿一瞧，可不是吗，日头不知道啥时候悄悄溜了，天都黑上来了，赶紧起来，说：“回啦，回啦！”又叫菜妮儿，“菜姐，回头你跟我娘我姨说一声儿，我还有一会儿才回去，叫她们吃饭别等我了。”菜妮儿说：“啥活儿不能等到明儿啊？走，一块儿回啦！”石头儿说：“装上个刀把儿就回，你们头里走吧！”
妮子们带走了最后一点儿亮，夜合上了眼。
第二部分 开山女造出锤子斧燧钻木取来人世火 绳连球猎获兽中王（1）
黑咕影儿里看不清，扦子一错地儿，攮了攥着木头把儿的左手，火烧火燎地疼，一条胳膊都拽着疼。石头儿把手放到嘴边儿吮，没破，顶多攮了层皮儿。她骂自个儿娇气，扦子对好了木头，慢慢儿拧起来。这回对准了，觉出来扦子吃进了木头，不怕错地儿了。她拧着扦子，仰着脖子看星星，嘿，天上有不少跟她做伴儿的呢！“舅舅，大姨，你们在哪儿呢？哎，要是瞧见我了，就朝我眨个眼儿吧！”满天的星星乱眨眼儿，也不知道哪个是舅舅，哪个是大姨。
石头儿手里的扦子越钻越有劲儿，越钻越快，突然，左手大拇哥叫啥咬了一口，这回是真攮着了，疼得她一甩把木头把儿扔了，噙着指头咝咝嘬。地上跳着一朵小火儿，她以为是眼花了，就去抓那火，手烫疼了，火又掉到地上，“梆当”一声响。“咦，莫非是舅舅的星星下来了？”身旁是一堆折了的锤子把儿，她顺手拿了一根儿，拿那折头儿去扒拉地上的火儿，嘿咿，锤子把儿竟然着了。
就着火光，她看清了，地上烧着的是她刚才攥着的木头把儿。她趴到地上仔细瞧，那火儿是打上头着起来的，底下手顶着的把儿上，还没燎着。莫非这火是从扦子钻的眼儿里着起来的？她顺手又拿了一根锤子把儿，扦子照着当间儿随手钻起来，越钻越快，果然钻出火来。“哈，我钻出火来啦！我钻出火来啦！”石头儿喜欢得挥着烧着了火的锤子把儿连蹦带跳，“我钻出火来啦！我钻出火来啦……”
山底下爬上来一团火，石头儿好扫兴，原来是做梦！
火一直往上爬，“石头儿！石头儿！”是娘来了，石头儿掐了一下大腿，知道疼，不是做梦！“娘，我钻出火来啦！我钻出火来啦！”石头儿扔了手里烧着的锤子把儿，又拿了一根儿，钻起来，“娘，快上来看我钻出火来啦！”娘大概看见了地上的火，没骂她“疯魔”，紧着走上来。
石头儿把钻着了的锤子把儿递给娘拿着看，自个儿又拿起一根儿锤子把儿钻起来，噌噌几下子就钻出了火儿。娘要过她手里的扦子来，接着钻，火苗起来了。石头儿给了她一根儿没钻过的锤子把儿，说：“娘，您自个儿钻一回！扦子吃进了木头，就使劲儿钻，越快越好。”娘钻了一阵子，也钻出了火，喜欢得抱住了女儿。石头儿脸上贴上了热乎乎的泪，她长这么大还没见娘这样儿过。娘举着锤子把儿，拽住石头儿胳膊就往下跑：“走，去给火娘娘报个喜！”
娘儿俩跑到河边儿，娘跪在火娘娘坟前，一边儿抽抽答答哭，一边儿说：“姥娘，咱石头儿造出火来了！”又拉过石头儿来，“给老姥娘钻个火看看！”石头儿吹灭了锤子把儿上的火，重新钻起来，越钻越快，一会儿就钻出了火苗儿。娘拽出坟前烧白了的炭，从坟旁堆着的木头堆里拿过一截儿新木头，对着了长明火把，重新插在火娘娘坟前。
石头儿说：“娘，咱过去给大姨也点上火把吧！”自打舅舅和大姨没了，娘就没敢来过这地界儿，这会儿她痛痛快快拿了一根木头，在石头儿钻着了的火苗儿上对着了。石头儿说：“外头那个坟是大姨的，石头上那双手里藏着一个插火把的洞。”娘插好了火把，跪下，刚说了句“大姐，我看你来了……”泪就滚滚而下。
石头儿跪在舅舅坟前，说：“舅舅，我造出火来了，大姨手里的火把是我造的火点着的。”说着，钻起了手里的锤子把儿，“您看，就是这么钻出火来的，娘也会钻了。”火苗儿烧起来了，映着石头儿的心口，红花花的。“她舅，咱石头儿造出火来了，开天辟地，咱石头儿是头一个造火的人啊，她舅！”石头儿回过头来，娘不知啥时候跪在她后头了，火光映红的脸上闪烁着晶莹的喜泪。
回到家里，姨姨急赤白脸问：“出了啥事儿了？石头儿不回来，你也走了这半天！”石头儿说：“姨姨，我回来了！”话音儿兜不住一腔喜气。姨姨吐了口气，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娘大声说：“姐姐，咱石头儿造出火来了！”姨姨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问：“你说啥来着？”娘又大声说了一遍：“姐姐，咱石头儿造出火来了！是自个儿造出来的火！”姨姨惊喜地睁开了空洞的大眼，问：“不是哄我吧？”“是真的。”石头儿说着拿起一截儿木头，钻了几下儿，扦子吃进去了。她把木头递到姨姨左手里，把扦子放到姨姨右手里，说：“这回姨姨也造一回火。”她抓住姨姨哆嗦的手慢慢儿转起来，“姨姨，先慢慢儿拧几下儿。”姨姨拧了几下儿，扦子又进去一截儿。石头儿说：“姨姨，这会儿快点儿拧，越快越好！”姨姨使劲儿拧起来，越拧越快，钻眼儿里钻出烟来，跟着出了火苗儿。姨姨闻着味儿了，眼里出现了黄点儿，黄点儿越来越大。姨姨说：“我看见火了！真是火儿！”石头儿说：“姨姨造出火来了，姨姨的眼睛能看见了！”
“噗！”洞里一下子黑了。娘急得喊：“不好，火种儿灭了！”姨姨哈哈哈哈笑起来，笑声在石头樯石头顶上撞来撞去，像一群人在笑。石头儿也跟着笑起来：“姨姨把火种儿吹灭了，姨姨会自个儿造火了，不要火种儿了，哈哈哈哈……”洞里的笑声越加热闹了。
姨姨钻了一宿木头。早上起来，娘看见一地黑窟窿眼儿的木头儿，哭不得笑不得，说：“姐，你可真比石头儿还疯魔啊！”姨姨说：“我今儿个跟你们一块儿出去。”娘说：“那火种儿……”半截儿打住了，笑自个儿跟不上趟儿。姨姨大声说：“我这辈子再也不看火种儿喽！”
第二部分 开山女造出锤子斧燧钻木取来人世火 绳连球猎获兽中王（2）
石头儿搀着姨姨，姨姨一出洞口儿，眼就闭上了。石头儿瞧见了，心里突突直跳。一会儿姨姨睁开了眼，说：“日头这么厉害！”石头儿喊叫了一声儿：“姨姨能看见亮儿了！”姨姨说：“外头比洞里亮多了！”
人们见了这三口子，都惊奇地跟姨姨打招呼儿，忘了石头儿娘儿俩：“呀，白姐出来了？”姨姨一脸喜气，见人就说：“出来了，出来了，不用看火种儿了！”娘见人们听不明白，也不解释，只是告诉人们：“都传告传告，男人女人大人孩子待会儿都上山去，有喜事儿！”
人们奔走相告：“都快上山上去啊，大娘说有喜事儿，连石头儿姨姨都去了，快去吧！”听见的人都往石头儿姨姨身上猜，“白姐遇见娘娘了？”“白姐能看见东西了？”谁也不知道到底儿是啥喜事儿，反正是族里的好事儿。“快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等人们都到了，燧山大娘站到一块大石头上，大声宣布：“咱们燧山人造出火来了！是石头儿昨儿黑夜在这儿造出来的。”人们四下里找，可是看不见有啥火。石头儿随手捡起一根折了的锤子把儿，对人们说：“其实挺容易的，一说谁都会，一只手拿块木头，一只手拿块尖燧石，我使的是根石头扦子。”说着，把扦子顶住锤子把儿当间儿，慢慢儿钻了两下儿。她娘说：“石头儿，等一会儿再钻！”又朝人们喊：“大伙儿站开了，前头的坐地上，后头的圪蹴下，再后头的站着，最后头的站高点儿，都能看着石头儿造火。”
人们找准了地方儿，摆好了姿势。燧山大娘说：“都能瞧见了吧？”人们回答：“能瞧见了！”这么多人一块儿说话，打雷似的，嗡嗡的半天在燧石山上撞。石头儿左手举起锤子把儿，右手举起燧石扦子，说：“开头儿扦子头儿包点儿软乎儿东西，省得磨手心儿，惯了就不用了。”她把扦子尖儿对到木头当间儿，说：“是块干木头就行，照哪儿钻都行。”说着展示着慢慢儿拧了几下儿扦子。
燧山大娘在旁边儿喊：“大伙儿这会儿仔细瞧着，一会儿就要出火儿了！”人们眼睁睁的瞅着，石头儿手底下钻得快了，越钻越快。随着扦子尖儿的转动，木头里钻出来一圈儿青烟。人们“哇”地叫起来，又屏住了气，不敢出声儿，死盯着那圈儿雾一样的烟。石头儿不停地拧扦子，围着扦子的烟变成了红黄的火苗儿。人群动起来，一阵阵惊喜的喊叫：“火！”“真的出火了！”“是真火！”。石头儿拔出扦子，俩手把烧着了的锤子把儿举在头上，火在她头上呼呼着起来。她把燃烧的锤子把儿给了前头的人，说：“大伙儿传着看看，火就是这么钻出来的，一点儿也不难。”
火在人堆里传着，激起一浪一浪的啧啧声。石头儿说：“这儿有一大堆锤子把儿，那儿有一堆磨秃了的扦子，饬个尖儿就能钻了，大伙儿都试试！”燧山大娘说：“真小气！把你们的好扦子拿出来，叫大伙儿试试！这么大的喜事儿，还舍不得两根儿扦子？”石头儿不是舍不得，妮子们的扦子都各人收着，她不好做主儿。妮子们一听，把自个儿的扦子都拿了出来，叫众人试着钻火，自个儿也钻。锤子把儿不够，石头儿把留着改锤子把儿的折了的斧子把儿也贡献出来了，随便人们钻火。一时间人人手里有了一根儿燃烧的短棍儿。
“都钻出火来啦？听我说句话！”人们静下来，听燧山大娘说话。“这一年来，石头儿领着妮子们给咱做锤子做斧子，又做镢头、锨，咱们刚使上的时候喜欢了一阵子，后来就不觉得咋样儿了。回过头来想想没这些家什的时候咱使的都是啥，就知道这些东西的好儿了。如今，又造出了火来，大伙儿也许会说：‘这谁不会呀？’是呀，这么一会儿，是个人都能钻出火来了。可是，要是没有那头一个钻出火来的人，咱不是还不会吗？我岁数儿到了，早就该换换人了。按老例儿，该推举族里岁数儿最大的，可这会儿的大娘不光是管个大模样儿分分东西，还得管一大摊子干活儿的事儿，岁数儿太大了忙活不过来。我也不避讳个啥了，我是想把这大摊子事儿交给石头儿管，大伙儿瞧她行不行？”
人们七嘴八舌，说的都是：“行！”
石头儿没想到娘突然疯疯癫癫来了这一下子，更没想到众人里没有个说句明白话儿的，急得脸都红了，说：“行啥呀行？我啥也不知道，你们把一族的事儿交到我手里就放心？”刺儿刺儿大喊一声：“就是你啦，再说啥也白说！”妮子们跟着叫起来：“就是石头儿，就是石头儿！”石头儿急得冲妮子们嚷嚷：“你们别瞎起哄，听人家大人咋说！”
大人说话严谨，宝姨开口了。燧山大娘后头就数宝姨岁数儿大了，按老例儿，她该接茬儿当大娘。
宝姨说出话来就像跟众人商量过一样儿：“其实咱大娘这些年干得挺好的，一人儿满撸，啥事儿都不误。大娘这些年为咱没少受累，真是辛苦了！人累了，该歇歇儿，这没说的。大娘调教了石头儿一年了，石头儿领着妮子们干得挺好，造出了好几样儿见都没见过的好家什，光凭这些，就足够当大娘的了。今儿又教给咱钻出了火，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儿啊，石头儿当大娘是咱燧山人天大的福气。石头儿，往后你也甭一锤子一扦子地凿石头了，动动嘴就行了，省出工夫儿来，给咱多琢磨点儿好家什。”
宝姨说的句句在理儿，人们听得拍着巴掌儿叫好儿，连石头儿都觉得自个儿该当这个大娘了。
第二部分 开山女造出锤子斧燧钻木取来人世火 绳连球猎获兽中王（3）
坐在前头的石头儿姨姨站了起来，往前挪了两步儿。姨姨的脸本来就白，日头一照，越发白了，往那儿一站，一下子就把人们的眼睛吸住了。石头儿不知道姨姨要干嘛，赶紧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