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人氏-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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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儿说:“那可忒麻烦了。”
大娘说:“我们人少,跟一大家子似的。”
俩人说这说那,石头儿觉着工夫不小了,说:“我舅快回来了吧?”
大娘说:“他回来就去我那儿睡了。今儿黑夜咱娘儿俩睡,夜里哪儿疼了,就叫醒我。”
石头儿说:“我舅也真是的,哪能这么麻烦您呢?”
大娘哈哈哈哈笑起来,说:“石头儿你可真逗。我跟你舅,谁跟谁呀?他的闺女还不就是我的闺女!天不早了,睡吧,石头儿!”
石头儿往里挪了挪,给大娘腾出一块地儿来,这一动,疼得嘴里直吸溜儿。大娘说:“看看,碰着伤了吧?再也别动了!”说着就去旮旯儿草堆里抱草。石头妮儿说:“大娘,别费事儿了,您就睡我旁边儿,半夜醒了咱好说话儿。”
第一部分 火种洞迸出火种花憨舅舅直心说败火 灵姨姨曲意学鞣皮(1)
棚子里弥漫着腥香,石头儿睁开眼,亮晃晃的,日头扒着皮帘子挤进来,正撞她脸上。
“石头儿,睡好了?”舅舅说着,递过来一条烤得黑黄的大鱼。“睡好了,舅舅啥时候回来的?”“前半夜就回来了,跟你娘说好了,等你能走了就回去。”石头儿哼了一声,一嘴咬住鱼头,鱼头酥了,到嘴里就化了。大娘瞅着她一劲儿乐,舅舅也乐。石头儿问:“咋了?你们干嘛这么乐呀?”大娘说:“瞅着你吃鱼头,就跟鱼吃你似的,真逗。”石头儿也乐了,说:“你们这儿的鱼忒大了,都能吃人了,呵呵。”
等她吃了喝了,舅舅拿出那根儿蒲管儿来,问她里头装的都是啥。石头儿说:“没找着苇花儿,就装了些蒲绒。怕吸一嘴毛毛儿,上头空了一截儿,灌了热羊血,趁冻的时候扎个眼儿,然后放硬了。”
舅舅照着石头儿说的,做了一大把蒲管儿,还经意儿打了黄羊,趁热灌了羊血。搁了一宿。等羊血硬了,就跟大娘俩人砸火星儿吸火儿。大娘砸,舅舅吸,石头妮儿指挥。砸了不小工夫儿,费了挺大劲,总算吸着了一回。舅舅累得长出气,俩手拍打腮帮子。大娘说:“老天爷,这腮帮子得多大劲儿啊?叫我还真吸不着哩。”舅舅说:“吸得脑仁儿都木了,这活儿女人家还真干不了。嘿咿,真难为了石头儿了,你咋嘬的啊?”石头儿说:“这您还嫌不好哇?我头回吸的时候,没搁羊血,嘬了一嘴蒲绒儿,嗓子眼儿差点儿咳烂了。”大娘心疼得直啧啧:“孩子家家,瞧这罪受的!,想干好点儿啥也不容易。”
舅舅对大娘说:“这回我一人儿试试,你把石头给我。”大娘说:“能得你!有人搭手还差点儿嘬透了腮帮子呢,一人儿能忙活得过来?”舅舅说:“能不能,试试再说,瞧着不行了,我也不硬撑。”舅舅俩手打石头,嘴里叼着蒲管儿追火星儿,半天也追不成。他又换了招儿,下巴压着左手,蒲管儿伸到石头上,右手拿石头往左手石头上打,瞅见火星子粘上蒲绒了,就使劲儿吸,吸得晕头转向,砸得手忙脚乱,还是不行,顾上砸了顾不上吸,顾上吸了顾不上砸。
大娘说:“算了算了,瞅着就不行。实在缺火儿的时候,俩人搭手,紧着砸一气,吸一气。”舅舅说:“你跟我出去再试试。”大娘说:“里头守着火堆都试不着,出去更着不了了。”舅舅说:“成不成的,咱先试试。”大娘说:“没见过你这么拧的!”说是说,还是拿上石头跟出来了。石头儿瞧着这俩人真有意思,一个说一不二,一个说二而一。
不大工夫儿,俩人就回来了,一人顶了一头雪。大娘叨叨着:“我说不行嘛,你偏不听,非要试试。这回死了心了吧?”舅舅说:“我也想到不行了,试了试,就知道为啥不行了。石头儿,你这个东西挺不好使啊。”大娘说:“不说你死心眼儿,倒怨起人家石头儿来了。”石头儿说:“大娘,不怨舅舅说,这东西是不好使。”舅舅说:“石头儿,这东西怕是没用。”
石头儿不乐意了,还没等她张嘴,大娘把她要说的话说出来了:“你这叫啥话?外头又是风又是雪的,当然着不起来。可是在里头不是点着了吗?啥时候火灭了,这就是个接济儿。多大的用处啊,咋愣说没用呢?你就是不想想人孩子费了多大心思想出来的,费了多大劲做出来的,单听听人孩子说的嘬管子遭的罪过儿,也不能睁着眼瞎说啊!”
石头儿听着大娘知冷知热的话,心里头热乎乎的。
舅舅皱着眉头翻翻着眼呲打大娘:“就你话多!嗨嗨,我说正事儿,你先别跟这儿瞎掺和!”又对石头儿说:“火星子哪儿都砸得出来,石头碰石头,出火星子没说的。可是要点着蒲管儿就难了,咱在这儿点着了,旁边儿是个火坑,火呼呼烧着,又干又燥。离了这样儿干燥的地界儿,多少火星子也点不着。它能点火儿的地方儿咱有火,真用着火的地界儿它又点不着,所以我说,这东西没用。”
这东西没用!石头儿的心一出溜儿,人一下子空了,脑袋里啥也没了,没一点儿抓挠儿,没着儿没落儿的。大娘擦去她脑门子上的凉汗,攥住她的手,捏捏手指头,说:“咋这闭呢?石头儿,你哪儿不好受?喝口热水吧?”舅舅把火坑旁边儿的石头钵子端过来,钵子是热的,水是温的。
石头儿喝了口水,问:“还有啥东西比蒲绒跟芦花更容易着呀?”大娘说:“皮子上的毛,一燎就着。”舅舅说:“一燎就着,那不得拿火燎?有火,要皮子毛干嘛呀?趁早儿甭往这儿想了,没用!”大娘狠狠踢了他一脚,说:“石头儿,多着呢,引火的炭、羊肚皮上的脂油、狼牙草的绒花儿、人的头发……”舅舅说:“行了行了,说了半天离不了人毛儿、兽毛儿、草毛儿,再琢磨出多少来也没用,甭朝这上头想了!”大娘脚底下踢,嘴上绊:“明瞅着不成的事儿,你要试,就得跟着你试。这会儿我说了几样儿,甭说试了,说都不叫说完了,想都不叫想。你这人也忒霸道了!”
舅舅说:“我不霸道,我试,是为了知道成不成,已经知道不成了,再试就是犯傻。一样儿的事儿,用不着一样儿一样儿全试一过儿,甭往蒲管儿上想了。你引着孩子瞎动些个没用的心思,不是好主意。”
大娘气得起身上了台阶儿,掀开门帘,风卷着雪闯进来,差点儿把大娘撞一跟头。舅舅眼快手快,跳起来扶住大娘,说:“你这是去哪儿啊?你给我回来!”石头儿也急着喊叫:“大娘快回来!”
大娘回来了。石头儿说:“舅,您说我那蒲管儿咋没用都行,可是您不该说大娘引着我瞎动心思,不出好主意。您这话说得不对,太难听了,太伤人了,换成谁也受不了。大娘好脾气儿,您也不能逮住好人狠着欺负。舅,您得给大娘说好话,让大娘消了气儿。”舅舅换了一张脸儿,对大娘说:“得了,别生气了!我又没有坏意,也没说你有坏心。”大娘气儿早消了一半儿,说:“算了!瞧咱石头儿面子上,不跟你争竞了,争竞也没用,跟你这混人说不清理儿,不说了。”
第一部分 火种洞迸出火种花憨舅舅直心说败火 灵姨姨曲意学鞣皮(2)
舅舅说:“你不说了,我还要说,这回单跟石头儿说,没你的事儿,你别搀乎儿!”大娘没想到这人这么,翻了他一眼,一跺脚说:“你说吧,我走!”舅舅赶紧说:“得,不叫说算了,不说了。有用的话你们听不进去,没有你们俩你摩挲我我摩挲你听着好受。”他这么一说,石头儿倒想听了,就说:“舅舅有好话,干嘛非拽过来砸过来的?就不能也稍微摩挲着点儿,让人爱听?”大娘忍不住了,说:“石头儿,好容易没事儿,你又招他干嘛?他个人要是会摩挲人了,就不是他了。”
这话把舅舅激起来了,他笑着说:“嘿,今儿个我还非摩挲摩挲叫你开开眼。石头儿,你那身子骨儿可也别太嫩了,得禁得住拽,禁得住砸啊。”大娘说:“又来了,这叫摩挲人啊?石头儿身子骨儿就是嫩,禁不住拽,禁不住砸。你呀,一边儿歇着去吧!”石头儿待见这一软一硬俩人儿,说:“大娘,我没事儿,舅舅砸疼了,您给我摩挲摩挲就行了。”
舅舅说:“石头儿知道好儿,我可就不管摩挲了,手粗,摩挲也叫人不好受。我说石头儿,你这蒲管儿引火的想头儿挺好,可是着得起火来着不起火来不在这上头,不在引火的东西,而在点火的东西,咱要的不是火星儿,而是火苗儿,你得想法儿砸出火苗儿来。有了火苗儿,别说蒲绒儿了,大粗木头也点得着。”大娘撇撇嘴说:“照你这么说火星子一点儿用都没了?大旱天儿,一个火星儿就能燎着一片林子哩。”舅舅说:“又抬杠了不是?咱造火又不是为了大旱天儿去林子里放火,这跟火星儿在火坑旁边儿能点着蒲绒儿是一回事儿。咱要的是甭管冷热干湿,在哪儿都能点得着的火苗儿。你看那雷,劈到树上树着起来,劈到人身上人烧焦了。”
石头儿说:“这是天造的火,是地上火种儿的祖宗。我要是能像雷那样造出火来,还不成了娘娘啦?”舅舅说:“咋不成呢?你能想出蒲管儿这样儿的主意来,就能造出雷那样儿的火来,只要你造出一个小指头肚儿大的火苗儿来,你就是娘娘了!”石头儿脸红了,说:“舅舅这一摩挲,我还真受不了了呢,我啥时候能成了娘娘啊?”大娘说:“你成了娘娘,他就是娘娘舅了,哈哈!”
舅舅说:“我这可不是摩挲,是实话,石头儿造不出来,也会有人造出来。到如今,咱祖祖辈儿辈儿使的火种儿都是打天上偷来的,啥时候才能使上自个儿造出来的火种儿啊?甭管谁造出了火,她都是娘娘。”大娘说:“你今儿挺会说话的呀!要是个男人造出了火,也是娘娘?”舅舅哈哈笑了,说:“那就是个公公,跟雷公公一样儿。可是我一直想着咱石头儿能找着这火,还是娘娘吧!”石头儿说:“舅舅再摩挲几下儿,我这骨头都酥了。”舅舅说:“这么说,摩挲还是比砸厉害,砸几下子顶多把你骨头砸劈了,要想把骨头砸酥了,舅舅还没这本事啊!哈哈。”
舅舅跟石头儿想到一道儿去了,造火是石头儿的愿望,跟姨姨一块儿砸了半年石头,就为着造出火来。舅舅叫她朝这儿动心眼儿,自然是对的。不过她觉着,朝引火的东西上想,也不见得就错了,这会儿没找齐引火的料,以后也许能找着;就是自个儿这辈子找不着,迟早也会有人找得着。
养了几天,石头儿身上的冻疮结了疤,光痒痒,不疼了。舅舅说:“石头儿,好了就回去吧!今儿我送你回去。”石头儿说:“干嘛送我回去呀?我正要跟舅舅一块儿琢磨造火苗儿的事儿呢。”舅舅无奈地说:“不行啊,石头儿,舅舅留不住你。”石头儿说:“我一来就说过,既然打那儿出来了,就不回去了。”
舅舅眉头拧成疙瘩,着急地说:“不行,石头儿你得回去,今儿就走。”
石头儿也来了气儿,说:“舅舅轰我,我走,可是不回那地界儿。”
舅舅说:“你得回那儿去,我跟你姨你娘说好了,等你好了就回去。”
石头儿说:“我的脚长在我腿上,愿意去哪儿去哪儿,谁跟谁说好了也没用。”
舅舅说:“石头儿,闹气儿不能闹到没良心,你姨你娘养你这么多年不容易,你出来,知道人家着多大的急吗?”
石头儿想起了娘那一巴掌,冷冷笑道:“她们要是着急,就不会狠心轰我出来了。但凡有一点儿人间的热乎气儿,那时我也不至于顶着刀子风往大河冰上跑!”
舅舅说:“你来那天,我下去送话儿,人家在河边儿插满了火把,多少人可世界找你。你娘那么刚强的人,急得跟霜打了似的,喊你把嗓子都喊哑了。”
石头儿鼻子里哼着凉气儿,说:“我娘本来就是哑嗓子,一天到晚跟人嚷嚷,没个不哑。她那吊丧脸啥时候都跟霜打了似的,跟我没关系。我早起跟着她去凿石头,一出门儿她就扇了我一巴掌,把我打跑了。她要是真着急,早追来了。一天不见我的影儿都不着急,她眼里没我,心里更没我。舅舅要是也容不得我,我这就走!”
舅舅犯了难,说:“咋是我容不得你呀?你要走,也得见见大娘吧?”石头儿说:“临走当然要跟大娘说说话儿,舅舅这就领我去。”舅舅说:“你等着,我叫她过来。”
过了一阵子,大娘来了,胳肢窝里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