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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德拉姆-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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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你现在对下一步的继续拍摄有什么计划吗?    
    田:我准备了一些,但还都不够,还需要落实和完善,落实到哪一家、哪个人。当他已经熟悉到不对你感到新鲜了,你才能开始拍……


第一部分用影像歌咏的行吟诗人(2)

    时间:2003年12月10日    
    背景:距第一次谈话三年多之后,田壮壮的茶马古道系列之一《德拉姆》拍摄归来,刚刚剪完样片,看过之后,简宁和导演有了以下的第二次聊天。有意思的是,拿出来录音的那盘采访带,仍是3年多前的同一盘……    
    简:我很奇怪的是三年前那次拍的素材在《德拉姆》里几乎没有,为什么?    
    田:那是打的草稿,当时去搜集一些关于马帮的资料。我要找钱拍戏,得给人家一些影像性的东西看。第一次去的时候,我对特别具体的东西感兴趣,比如说马帮的生存状态、关于基督教等等。前期基本就是了解这些东西。    
    简:那这些东西在你做《德拉姆》的时候就已经不重要了吗?    
    田:对,不重要了。我对纪录片也有个认识的过程。我很早就作为评审参加过纪录片的电影节,比如法国蓬皮杜真实电影节、日本山形国际纪录片电影节,这些都是有关纪录片的圣殿(级)的电影节。那时还没想研究这个,对这个片种也没有更多的认识,也没想过中国纪录片应该怎么拍。纪录片从直观上讲,是一个没有演员的,或者是说没有一个连续故事的影片。当时我在作策划的时候就有几个小的故事,比如一家人信几种宗教、马帮会消失因为要参与修公路等。拍摄这些东西的时候应该是静下心来,专心拍摄半年或一年。可这次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准备,下次我想用一年的时间做一个片子,但不一定要拍马帮。纪录片具体要拍什么,其实是各种类型都有的。就我个人来讲,不太喜欢拍反映社会问题的,如反映贫困、反映文明等很大主题的。    
    简:你的纪录片关心的不是信息,而更多的是关心状态。    
    田:对,我喜欢带有一点审美的陶冶性情的东西,也就是心性当中一种感言的东西。那种温暖的感觉我感觉很好,有一种心事相通的东西。你拍电影也好,写诗也好,别人怎么看我都可以各执一词,但我希望是平等的内心交流。    
    简:我感觉《德拉姆》里的镜头是很客气的,比如字里行间都是通过人物来说,不是像电视台拍怎么过隐秘的私生活那样。再比如你没有拍小孩子跟他妈妈怎么交流,你是不是在“保护”?    
    田:我拍的时候有个原则:不拍民俗。因为民俗经过了无数年,脱离了日常生活,所以我排斥这个。    
    简:为什么呢?    
    田:猎奇感和探秘感太强。我认为更重要的是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人们可能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究竟谁活得踏实、宽容,谁活得平实、快乐、安详,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我去察瓦龙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察瓦龙地域很大,有七个丙中洛那么大,住了三五万人,只有一个乡政府。乡政府的院子很大,就住了十几个人,它的职责就是接待上级政府,就像外交部。我和乡政府说想拍什么,他们让我自己联系,说他们安排不了,这说明他们生活是很平等的。政府就是外交部,百姓就是过自己的生活。    
    平时和马帮聊天的时候,我会感到他们非常的百无禁忌,根本不觉得你是在探他们家的隐私。    
    还有就是信誉,一诺千金。我在三个月之前和一个马锅头说我要拍戏,到时候你帮我带30匹马过来。这个人每隔十天就打听我们来了没有。我们晚去了两个月,这时他已经接了一摊活儿,但听说我们来了,就动员那些人和我们一起拍电影,跟着我们走了一路。他和我说那边挣得比你们高,但是我答应你们了就跟你们走……    
    在那个地方你会觉得那儿就像自己家院子一样,那种感受特别强烈。那儿的人不会像在山西或山东拍戏围着你就像看耍猴一样,在那没人看你,你拍你的,他干他的。    
    简:你过去拍《猎场札撒》、《盗马贼》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田:也是这样。他们民族的性格、民族的心理跟我们不一样。我现在总在想人真是太矛盾了。人创造一种文化,用它去生活,去实现梦想,因为有了文化梦就多。他们的梦想就是娶个能干的媳妇,多挣点钱。你跟他们交往的时候会感到很纯粹。    
    简:那电影的纯粹和你所拍的人的纯粹是有交互关系的吗?    
    田:实际上我们是很入世的,我们都有一个很纯粹的梦,你对文学,我对电影,对我们喜爱的东西刻骨铭心。这个东西很容易让今天的文明给冲刷掉,你会胆战心惊,担心自己不纯粹,因为物质诱惑太大了。而你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完全可以把心放下。    
    简:你在镜头前面的谦卑,好像是非常刻意强调的东西,是跟你本身的气质有关,还是到了那个地方你自然而然采取了这种方式?比如说你抑制某种民俗的兴趣。我想可能也有反对猎奇的因素。    
    田:这个猎奇的兴趣早没了。    
    拍摄这个东西在镜头的表现上来讲还是有个过程的,这个摄影师很好,就是那个拍《紫蝴蝶》、《周渔的火车》的王昱,我们第一次合作,我和他都喜欢这种感觉。采访前他去拍一些分镜头,每天晚上我们都会交谈,我和他讲不能把任何东西拍实了,这里面应该有意境的东西,好看的东西有很多种拍法,情绪的表达也很多种拍法,就是你拍的所有的东西要留一点空间。    
    拍这个片子是一个很奇特的过程。我自己不擅长采访,都是我同学的研究生帮我去开发一些人物,回来后和我谈哪些人是有意思的,应该怎么弄。然后我再和他聊我们应该怎么采访,他再回去找这些人聊。    
    真正的结构(最后)是怎么出来的呢?是从隔壁的剪辑室出来的。拍了20个小时(的片子),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编。我大概回来一个月连看都没看,就扔到那儿了……景的东西我知道怎么用,人的东西我不知道用哪些。我先让他们把景和人的镜头分好类,在编的第二天就豁然开朗了,大概用了两周就编好了。你拍过的东西和采访过的东西你是有数的,实际上就是一个叙述和视觉的情绪,结构的变化。比如说那三个老头远远地在那走,其实它有点像符号,也没有什么对白和采访,就在那儿闲聊天。但是怒族人到老了就是这个状态,这就是影像,没有必要非弄出个“人物”来。    
    简:整个片子集中地关心人物,关心人的内心,不关心所谓的人类学。    
    田:我讨厌为某一个学科做事情,电影就是电影,电影肩负着视觉和听觉的感受,跟我谈人类学,我是什么都不懂。谈电影就是电影,不要拿什么学科来套我的电影。一个人类学者用影像来记录人类学的一些东西,那是另外一个范畴。搞电影的人不是人类学家、史学家。    
    简:镜头所关心的问题恰恰是和环境无关的几个问题。    
    田:这个挺简单的。假如你关心的是人,当你和这个人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你会觉得特别有兴趣。我特别能感受到那儿是个女人的世界,女人当家,很多事是女人说了算,比如家里的事都是女人打理,尤其是纳西族的女人——“娶个纳西婆,胜买十头骡”。纳西族的男人也很得意地和我们讲:“我们就在家写写字,看看书。”这个地区其实是女性主宰的地方,就像有两个老太太讲的一样,阿谀奉承是男人的事。    
    你去那儿真的有这样的感觉:山和水是不动的。你说山高也好,水长也好,你不看,不走,山永远不去凑合你,就是你只能去看它,拜访它,就和以前咱们去求个道,跟山里的老和尚学禅一样,你去了,老和尚不理你,你坐到那儿两三年突然间顿悟了。就是这个感觉。这东西不能教你。    
    简:可能跟你本人也有关系,恰恰你喜欢的气质和生存梦想跟他们的生活状态有一种连通。    
    田:我挺在意、挺敏感人和环境的关系。你注意看我的电影都有环境,比如《蓝风筝》、《猎场札撒》、《盗马贼》。环境是个挺大的背景,在不停地演变,人在流动的长河里是局部的时间,变化是很缓的。比如说从2000年到现在,中国思想的核心有什么变化?    
    你说吴清源为什么能在日本赢棋?不是赢在棋术上,是赢在棋道上。他学的是大学和中庸,学的是政治,他的宇宙观是大的。棋就是一个国家,在每一个阶段都是宏观的,不是要吃掉你这个子儿或占你这个角儿,他没那个概念,他只知道他的力是均衡的,你打不动他,所以吴老下棋从来不发动进攻。你如果想和我这么走,你的胸怀,你的整体感就没我好,你要跟我打就更惨了,你只要出拳了就有破绽。    
    日本是很实的,很具体的,每个画面都是很满的,很有张力的,最早的电影就是这样,而且具体到故事上和人物命运上,跟西方的古希腊悲剧有相通的东西,也不全是。但你看中国的这种东西在意境上的那种高远,可品味的东西很多。    
    拍《德拉姆》的时候,我和摄影谈得最多的就是你不要看见美的东西就拍,在美的背后找到一种感受的东西,就是让你心里有一种震动的东西。后来他讲的一句话很好:“我到现在也记不清那个镜头我为什么要这样拍,只是觉得当时我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影像中了。”听起来挺虚的,可你只要找到这种感觉,除了眼前是很实的,你的焦点和技术之外还留有什么东西,就够了。至于说今天拍了一座山或一条河,这都没关系,对于我来讲,这些到最后都能攒成一个完整的东西。    
    我偏爱影像的叙述,特别讨厌解说词。我总和发行电影的人讨论一件事,我就说你们老觉得观众是傻子,是弱智,观众懂的影像知识比你们强多了。    
    简:我想年轻人恰恰能接受这样的东西,影片里的人所遇到的问题,形态虽然和我们的不一样,但是很近。    
    田:读书多不叫文化,“文”给“化”了才叫文化,“化”在肚子里,你说不出来、道不出来的时候才叫有文化了。但凡你有个理论,说明你是被动的,你自己不敢说,你只是一个传声筒而已。真正的“大”家是说不出来一个什么东西的。    
    你看杨绛写的《我们仨》,那个语言已经到了跟街上的老妈妈说的话一样了,(可是)说得你心里疼得不得了。这叫文化人。你再看钱锺书写那些东西,我觉得这人太可爱了,这才叫文化人。往那儿一坐,咱们讲课,说当年哪个故事片大师说的什么——这只能是个文匠,传达文字的匠人。所以我为什么说不想聊电影。其实我是一个粗人,虽然我没有系统的学习,但是我惟一欣慰的是我愿意动。悟东西有两种:动悟和静悟。搞电影是不能静悟的,你要在动中感受,你要吸所有人的精华来充实自己,来填补自己没有感觉到的东西。    
    简:咱们再回到《德拉姆》,拍摄的时候,那儿的人基本上没有抵抗或是抵触?    
    田:没有。    
    简:黑咕隆咚的东西对着自己,我们都很紧张,他们没有?    
    田:他们的心理素质比我们要好,我们是在考虑自己的形象,说没说错话,够不够风采,(简:够不够水平。)人家没有,我把机器架(在)人家家(里)了,问他们什么就说什么,没有障碍。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来他们很坦然,这就是所谓文化人和人家那种人的区别。    
    简:《德拉姆》是“茶马古道”的第一个单元,后面的想法呢?从拍摄角度看有没有特别想拍的东西,先不管钱。    
    田:有啊,我挺想拍梅里雪山的,就像你说的有史诗品质的东西。我还真想试试纪录片能不能拍出史诗感觉的东西,为什么呢?我这一圈基本上都在梅里雪山边上,梅里雪山是藏族最重要的神山,查瓦博格这个山真的很漂亮,有无数的活佛都写过赞美诗,我想从里面挑一段赞美诗,把历史和现实的东西交织在一起,拍那种特别恬静的牧歌式生活,想拍一年,拍一个四季。    
    简:你自己拍这个东西有英雄感吗?    
    田:哪有英雄感啊?我当时都想我能走过去吗?第一天上路我真觉得过不去,一开始就是一个下马威,两座大山,木教授就说他不走了,挂靴了。他十年前走过去就再没走过。到那儿我们还得干活,晚上很多因素都不确定。翻个山沟去吃饭,吃完饭回来再搭完帐篷时,大家眼睛已然都睁不开了。第三天早晨骡子又死了,我们又开始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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