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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安徒生童话故事集-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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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轻松得好像是去做一次愉快的旅行似的。当它一走上了大路以后,它走得更快。车夫神经质地向后面望了好几次——我猜想他有点害怕,因为她还穿着那件黄缎子皮袄坐在后面的棺材上面呢。因此他傻气地使劲抽着马儿,牢牢地拉住缰绳,弄得它们满口流着泡沫——它们是几匹年轻的劣马。一只野兔在它们面前跑过去了,于是它们也惊慌地跑起来。    
    “这位沉静的老小姐,年年月月在一个呆板的小圈子里一声不响地活动着,现在——死后——却在一条崎岖不平的公路上跑起来。麦草席子裹着的棺材终于跌出去了,落到公路上。马儿、车夫和车子就急驰而去,像一阵狂风一样。一只唱着歌的云雀从田里飞起来,对着这具棺材叽叽喳喳地唱了一曲晨歌。不一会儿它就落到这棺材上,用它的小嘴啄着麦草席子,好像想要把席子撕开似的。    
    “云雀又唱着歌飞向天空去了。同时我也隐到红色的朝云后面。”    
    第十一夜    
    “这是一个结婚的宴会!”月亮说,“大家在唱歌,大家在敬酒,一切都是富丽堂皇的。客人都告别了;这已经是半夜过后。母亲们吻了新郎和新娘。最后只有我看到这对新婚夫妇单独在一起了,虽然窗帘已经掩得相当地紧。灯光把这间温暖的新房照得透亮。    
    “‘谢天谢地,大家现在都走了!’他说,同时吻着她的手和嘴唇。她一面微笑,一面流泪,同时倒到他的怀里,颤抖着,像激流上漂着的一朵荷花。他们说着温柔甜蜜的话。    
    “‘甜蜜地睡着吧!’他说。这时她把窗帘拉向一边。    
    “‘月亮照得多么美啊!’她说,‘看吧,它是多么安静,多么明朗!’    
    “于是她把灯吹灭了;这个温暖房间里变成一片漆黑。可是我的光在亮着,亮得差不多跟他的眼睛一样。女性呵,当一个诗人在歌唱着生命之神秘的时候,请你吻一下他的竖琴吧!”


第三部分没有画的画册(8)

    第十二夜    
    “我给你一张庞贝城庞贝(Pompeii)是意大利的一个古城,在那不勒斯湾附近,维苏威火山的脚下。它是古代罗马贵族集居的一个城市,纪元七九年维苏威火山爆发把这城全部毁了。在中古时期人们把这个城完全忘记了。从一八六一年起意大利人开始有计划地发掘,此城即陆续出土。最有价值的发现是一个能坐两万人的圆形剧场及许多神庙。的图画吧,”月亮说,“我是在城外,在人们所谓的坟墓之街上。这条街上有许多美丽的纪念碑。在这块地方,欢乐的年轻人,头上戴着玫瑰花,曾经一度和拉绮司拉绮司(Lais)是古希腊的一个宫妓,长得很美。的美丽的姊妹们在一起跳过舞。可是现在呢,这儿是一片死的沉寂。为拿波里政府服务的德国雇佣兵在站岗,打纸牌,掷骰子。从山那边来的一大群游客,由一位哨兵陪伴着,走进这个城市。他们想在我的明朗的光中,看看这座从坟墓中升起来的城市。我把熔岩石铺的宽广的街道上的车辙指给他们看;我把许多门上的姓名以及还留在那上面的门牌也指给他们看。在一个小小的庭院里他们看到一个镶着贝壳的喷泉池;可是现在没有喷泉射出来了;从那些金碧辉煌的、由古铜色的小狗看守着的房间里,也没有歌声流露出来了。    
    “这是一座死人的城。只有维苏威山在唱着它无休止的颂歌。人类把它的每一支曲子叫做‘新的爆发’。我们去拜访维纳斯维纳斯(Venus)是古代意大利的文艺和春天的女神。罗马人后来把她和希腊的爱情之女神亚芙罗蒂(Aphrodite)统一起来,所以她就成了爱情之神。的神庙。它是用大理石建的,白得放亮;那宽广的台阶前就是它高大的祭坛。新的垂柳在圆柱之间冒出来,天空是透明的,蔚蓝色的。漆黑的维苏威山成为这一切的背景。火不停地从它顶上喷出来,像一株松树的枝干。反射着亮光的烟雾,在夜的静寂中飘浮着,像一株松树的簇顶,可是它的颜色像血一样的鲜红。    
    “这群游客中有一位女歌唱家,一位真正伟大的歌唱家。我在欧洲的第一等城市里看过她受到人们的崇敬。当他们来到这悲剧舞台的时候,他们都在这个圆形剧场的台阶上坐下来;正如许多世纪以前一样,这儿总算有一块小地方坐满了观众。布景仍然像从前一样,没有改变;它的侧景是两面墙,它的背景是两个拱门——通过拱门观众可以看到在远古时代就用过的那幅同样的布景——自然本身:苏伦多苏伦多(Sorrento)是那不勒斯湾上的一个城,有古教堂和古迹。和亚玛尔菲亚玛尔菲(Amalfi)是意大利的古城,在那不勒斯西南二十四英里的地方,古迹很多。之间的那些群山。    
    “这位歌唱家一时高兴,走进这幅古代的布景中去,歌唱起来。这块地方本身给了她灵感。她使我想起阿拉伯的野马,在原野上奔驰,它的鼻息如雷,它的红鬃飞舞——她的歌声是和这同样的轻快而又肯定。这使我想起在各各他山各各他(Golgotha)是耶路撒冷城外的一座小山。据说耶稣就是在这山上被钉在十字架上死去的。十字架下悲哀的母亲——她的苦痛的表情是多么深刻呵。同时正如千余年前一样,四周起了一片鼓掌和欢呼声。    
    “‘幸福的,天才的歌者呵!’大家都欢呼着。    
    “三分钟以后,舞台空了。一切都消逝了。声音也没有了;游人也走开了,只有古迹还是立在那儿,没有改变。千百年以后,当谁也再记不起这片刻的喝彩,当这位美丽的歌者、她的声调和微笑被遗忘了的时候,当这片刻对于我也成为逝去的回忆的时候,这些古迹仍然不会改变。”


第三部分没有画的画册(9)

    第十三夜    
    “我朝着一位编辑先生的窗子望进去,”月亮说,“那是在德国的一个什么地方。这儿有很精致的家具、许多书籍和一堆报纸。里面坐着好几位青年人。编辑先生自己站在书桌旁边,计划要评论两本书——都是青年作家写的。    
    “‘这一本是才送到我手中来的,’他说。‘我还没有读它呢,可是它的装帧很美。你们觉得它的内容怎样呢?’    
    “‘哦!’一位客人说——他自己是一个诗人。‘他写得很好,不过太嗦了一点,可是,天哪,作者是一个年轻人呀,诗句当然还可以写得更好一点!思想是很健康的,只不过是平凡了一点!但是这有什么可说的呢?你不能老是遇见新的东西呀!你可以称赞他一下!不过我想他作为一个诗人,不会有什么成就的。他读了很多的书,是一位出色的东方学问专家,也有正确的判断力。为我的《家常生活感言》写过一篇很好书评的人就是他。我们应该对这位年轻人客气一点。’    
    “‘不过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糊涂蛋呀!’书房里的另外一位先生说。‘写诗最糟糕的事莫过于平庸乏味。它是不能突破这个范围的。’    
    “‘可怜的家伙!’第三位说,‘他的姑妈却以为他了不起呢。编辑先生,为你新近翻译的一部作品弄到许多定单的人,就正是她——’    
    “‘好心肠的女人!唔,我已经简略地把这本书介绍了一下。肯定地他是一个天才——一件值得欢迎的礼物!是诗坛里的一朵鲜花!装帧也很美等等,可是另外的那本书呢——我想作者是希望我买它的吧?我听到人们称赞过它。他是一位天才,你说对不对?’    
    “‘是的,大家都是这么叫喊,’那位诗人说,‘不过他写得有点狂。只是标点符号还说明他有点才气!’    
    “‘假如我们斥责他一通,使他发点儿火,对于他是有好处的;不然他总会以为他了不起。’    
    “‘可是这不近人情!’第四位大声说。‘我们不要在一些小错误上做文章吧,我们应该对于它的优点感到高兴,而它的优点也很多。他的成就超过了他的同行。’    
    “‘天老爷啦!假如他是这样一位真正的天才,他就应该能受得住尖锐的批评。私下称赞他的人够多了,我们不要把他的头脑弄昏吧!’    
    “‘他肯定是一个天才!’编辑先生写着,‘一般粗心大意之处是偶尔有之。在前面我们可以看出,他会写出不得体的诗句——那儿可以发现两个不调和的音节。我们建议他学习一下古代的诗人……’    
    “我走开了,’月亮说,“我向那位姑妈的窗子望进去。那位被称赞的、不狂的诗人就坐在那儿。他得到所有的客人的敬意,非常快乐。    
    “我去找另外那位诗人——那位狂诗人。他也在一个恩人“恩人”是欧洲封建时代文坛上的一个特色。那时诗人的诗卖不出钱,所以贵族和地主常常利用这个弱点,送给诗人们一点生活费,而要求诗人把诗“献给”他们,好使他们的名字“永垂不朽”。家里和一大堆人在一起。人们正在这里谈论那另一位诗人的作品。    
    “‘我将也要读读你的诗!’恩人说,‘不过,老实说——你们知道,我是从来不说假话的——我想从那些诗里找不出什么伟大的东西。我觉得你太狂了,太荒唐了。但是,我得承认,作为一个人你是值得尊敬的!’    
    “一个年轻的女仆人在墙角边坐着;她在一本书里面读到这样的字句:    
    天才的荣誉终会被埋入尘土,只有平庸的材料获得人称赞。这是一件古老古老的故事,不过这故事却是每天在重演。”


第三部分没有画的画册(10)

    第十四夜    
    月亮说:“在树林的小径两旁有两座农家的房子。它们的门很矮,窗子有的很高,有的很低。在它们的周围长满了山楂和伏牛花。屋顶上长有青苔、黄花和石莲花。那个小小的花园里只种着白菜和马铃薯。可是篱笆旁边有一株接骨木树在开着花。树下坐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她的一双棕色眼睛凝望着两座房子之间的那株老栎树。    
    “这树的树干很高,但是枯萎了;它的顶已经被砍掉了。鹤鸟在那上面筑了一个巢。它立在巢里,用尖嘴发出啄啄的响声。一个小男孩子走出来了,站在一个小姑娘的旁边。他们是兄妹。    
    “‘你在看什么?’他问。    
    “‘我在看那鹳鸟,’她回答说:‘我们的邻人告诉我,说它今晚会带给我们一个小兄弟或妹妹。我现在正在望,希望看见它怎样飞来!’    
    “‘鹳鸟什么也不会带来!’男孩子说。‘你可以相信我的话。邻人也告诉过我同样的事情,不过她说这话的时候,她在大笑。所以我问她敢不敢向上帝赌咒!可是她不敢。所以我知道,鹤鸟的事情只不过是人们对我们小孩子编的一个故事罢了。’    
    “‘那么小孩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小姑娘问。    
    “‘跟上帝一道来的,’男孩子说,‘上帝把小孩子夹在大衣里送来,不过谁也看不见上帝呀,所以我们也看不见他送来小孩子!’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微风吹动栎树的枝叶。这两个孩子叠着手,互相呆望着:    
    “无疑地这是上帝送小孩子来了。于是他们互相捏了一下手。屋子的门开了。那位邻居出来了。    
    “‘进来吧,’她说。‘你们看鹳鸟带来了什么东西。带来了一个小兄弟!’    
    “这两个孩子点了点头;他们知道婴儿已经来了。”    
    第十五夜    
    “我在吕涅堡吕涅堡(Lyneburg)是德国的一个小城市,在汉堡东南三十一英里的地方。荒地上滑行着,”月亮说,“有一个孤独的茅屋立在路旁,在它的近旁有好几个凋零的灌木林。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夜莺在这儿唱着歌。在寒冷的夜气中它一定会死去的。我所听到的正是它最后的歌。    
    “曙光露出来了。一辆大篷车走过来了,这是一家迁徙的农民。他们是要向卜列门卜列门(Bremen)是德国西北部的一个城市。或汉堡走去——从这儿再搭船到美洲去——在那儿,幸运,他们所梦想的幸运,将会开出花朵。母亲们把最小的孩子背在背上,较大的孩子则在她们身边步行。一匹瘦马拖着这辆装着他们那点不足道的家产的车子。    
    “寒冷的风在吹着,一个小姑娘紧紧地偎着她的母亲。这位母亲,一边抬头望着我的淡薄的光圈,一边想起了她在家中所受到的穷困。她想起了他们没有能力交付的重税。她在想着这整群迁徙的人们。红色的曙光似乎带来了一个喜讯:幸运的太阳将又要为他们升起。他们听到那只垂死的夜莺的歌唱:它不是一个虚假的预言家,而是幸运的使者。    
    “风在呼啸,他们也听不清夜莺的歌声:‘祝你们安全地在海上航行!你们卖光了所有的东西来付出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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