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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黑白子·五弦琴-第14节

小说: 黑白子·五弦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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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侯。”我说,“他只告诉我他叫葛侯,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天下之大,要寻此人,也是海底捞针。”     
    听了我话,先生唇边勾起一抹嘲笑:“哼,真是藏头挟尾!听好,那个人不叫葛侯,他叫武侯。怎么?你没听说过吗?哈哈,那么武乡侯呢?诸葛武侯呢?”先生哈哈大笑,“他正是诸葛亮呀,自大、狂妄得无人能及!”     
    看先生的神色,她对诸葛亮,缺乏足够的尊敬。     
    我想,那是因为曾有些事,发生在他和她之间。     
    我没有问。     
    先生踏月而来,踏月而去。     
    先生坠入我恒长的想念里。与她的相遇令我成了一个彻底的、孤独的人,除了那双教我《广陵》的手外,我很少再关心什么。     
    我开始用力思索围绕着先生的故事。     
    “葛侯”送我清素时,诸葛亮死去有十三年了。假若先生没骗我,那我见到的“葛侯”便是鬼。我知道先生也是鬼,她是一缕飘散在月下的洁白的魂魄,具有最美好的形状。     
    多年后,我得罪权贵,被判了斩立决。有三千个太学生为我求情,一个个泪下如雨,他们越哀痛,权贵便越要我死,我注定得死在一个有太阳的下午。     
    死前我请求兄长取来竹琴,用它弹奏了最后一曲《广陵》。我再次发现《广陵》里藏了像先生一样皎洁的悲伤,我抬起头,将眼睛迎向太阳,我哭了。我哭是因为我突然记起了先生的名字和发生在几十年前的故事。     
    先生姓文名子君。     
    能琴,善骑射。     
    死于非命。     
    死得很惨,心脏被掏出来时全碎了,破破烂烂的,凑不齐个样子。     
    难怪先生见我时,穿着绯红的衣,她要用那极深的红色,掩盖掉胸口洗不净的血迹。     
    《广陵》终了,人生原来如此!     
    我将目光转向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忽然觉得很疲倦,我一抬手把琴推下高台,它滚落、跌碎、不可修复。     
    清素、清素!     
    曾经有个女人,是叫清素的!     
    瞬间,我心一片澄澈,看见了我原本看不见的,知道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     
    “《广陵》从此绝矣!”我说。     
    我笑了,鬼头斧的阴影从我的脸边滑过,直击在脖子上。一个断头而死的人,变成鬼后会不会有头颅呢?然而,即使我没有了头,先生也能从手指上看出我是谁。     
    因为先生是文子君,独一无二的文子君。     
    我的头掉落时,我前所未有的骄傲,我的骄傲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叫文子君的女人。    
    


第四部分 五弦琴之清素非死不可

    据说文子君是为蜀军所杀。     
    据说她也死在一个有太阳的下午,六七杆长枪同时刺入她的身体,金子的阳光渗入她皮肤,又随着那红彤彤的血液一道流淌出来。     
    那一年文子君三十二岁,她有比阳光更柔和的额头和嘴唇,一嗔一笑,别具风情。那一天,文子君没有笑、也没有嗔,她怔怔地看着枪尖刺入她心,再看一看周围的执枪人。唉!我若身在当场,一定要大哭着扑上去,哪怕被刺中也无所谓。然而,即便我这样做,也无法改变她死亡的命运。有一个人可以改变这一切,有一个人可以使文子君活得长些,但她没有那么做。     
    她的名字叫清素。     
    文子君有琴,名清素。     
    诸葛亮有妾,名清素。     
    那个叫清素的女人,怀里抱着叫清素的琴,眼睁睁地看着文子君身中数枪而死。     
    她眼里流出泪水来。     
    文子君以为清素的每一滴泪,都是为她的丈夫而流。     
    所以文子君死了。     
    清素咬紧了牙,她二十九岁。与五十四岁的诸葛亮相比,清素太过年轻,但她喜欢自己的年轻,她喜欢诸葛亮眼里的她,一直像最娇羞的花朵般新鲜。清素与诸葛亮生有一子,她原本幸福极了。直到某一日,诸葛亮死了,突然就抛下二十九岁的清素和他们八岁的儿子,人世之残酷,再没有胜过这个的了。     
    清素在泪眼里,见到文子君紧握住扎入心口的枪。军卒们吓坏了,没有人再上前,没人知道为什么文子君不抵抗,也没人再喊一声“杀了她”!每个人都看出,文子君要死了。她浑身上下都在冒血,而她的面孔,是玉一样的白,而她的长发,比最好的乌木还要黑。     
    周围安静得像睡着了。文子君撕开前襟,小心翼翼地将枪尖拔出来。她胸口染着蔷薇般淋漓的血迹,那一拔,令到丰盈的乳房悠悠颤动。人们看见了文子君半裸的上身,他们目瞪口呆。鲜艳的血花像生长在她身上的图腾,飞舞着、缭绕着、生动地活着。     
    清素突然尖叫起来,像只被重重踩住尾巴的猫,她叫道:“文子君!你敢给别人看——!” 文子君一听这话就笑了,笑出满口的血。她笑得像个孩子,一个喜欢赖皮撒娇的小孩子,清素一见到这笑容,就想起文子君当年的话:     
    “你爱我多一点,更多一点,好不好?”     
    这时军卒们听到文子君断断续续的声音,说:“不要……刺我的心。以免她以为……它是被你们……刺碎的。”     
    说着,文子君将目光柔柔地投向清素。清素转过脸,她死去的丈夫躺在九尺外的棺木里,棺木是梧桐做的,人们常说,梧桐是能吸引凤凰的树。清素颤抖着。     
    文子君扔掉枪,她伸出手,又轻轻地说:“来,亲一亲……”     
    清素一动不动。     
    然后文子君倒了下去、死了。     
    军卒挖了她心,祭在棺木上。没人敢说出这是为什么。     
    而今事情过去三十年,我可以将原因当成故事来讲述。文子君非死不可的原因是她好像杀了一个人:清素的丈夫、蜀汉的丞相,诸葛亮。清素见到文子君破破烂烂的心脏时昏了过去,那案叫“清素”的五弦琴则被当作陪葬,封入棺中。     
    所以琴上有腐败的泥土味,在诸葛亮将它交给我时。    
    


第四部分 五弦琴之清素朵朵红蔷薇

    人们都知道诸葛亮死在五丈原。     
    人们也都知道诸葛亮的身体一向不太好,但也不是很糟糕。尽管有吐血之症,但军医说,只要好生将息,就会好起来。死前两个月,诸葛亮还吩咐军队屯田,他是做好了长期驻扎的准备的,这也说明诸葛亮对自己的身体,其实很有信心。     
    有人说:诸葛亮没想到他会死得这么快。     
    又有人说:诸葛亮做错了件事,而错事是从一句话开始的。     
    那一天,诸葛亮突然说:“我想听一听清素。”     
    此时清素就坐在他床前。清素——诸葛亮的妾,享有跟随他的权力。这一方面是因为清素年轻、懂得照顾自己;而另一方面,诸葛亮拒绝营妓,作为一国丞相,他在私生活上相当严谨,尽管拥有风流的特权,他却从未滥用它,就像他也不曾滥用别的任何权力。出征时诸葛亮带上他的妾,这不是件值得宣扬的事,但也没人对此提出异议。毕竟,蜀汉只有一位丞相,从开国到灭亡,它就只有过一位丞相:诸葛亮。     
    诸葛亮的话令清楚吃了一惊,她将纤细的手指扶上诸葛亮的手。诸葛亮那些天全在静养,面容疲倦和安静。     
    “你在想什么?”诸葛亮反握了清素。     
    清素摇摇头:“你刚刚说,你想听清素。”     
    “哦,一个荒唐的愿望。”诸葛亮笑道,“那琴声真叫人难忘。”     
    “是的,比我的声音更好听。”清素笑了,故意说些酸溜溜的话,要这个男人了解到自己对他完全的爱重和依赖。     
    “乱说。”诸葛亮满意地叹息道。     
    “能使你听见的。”清素又说。     
    诸葛亮笑着说:“琴并不在我手里。”     
    “文子君。”清素慢慢地说,心里像被什么给捏了一下,发出奇怪得清脆的声响,“琴在子君那里,可以请她来为丞相演奏。”     
    “她?没人知道她在哪儿吧?”诸葛亮叹道,“九年前她离开成都,听说再没回去魏国,东吴那里也没有关于她的消息。如果她像以前一样生存,相信无论她身居何处,声名都会流传四方;但假若她要换一种法子生活,我想也没人能找到她。”     
    说话时诸葛亮眼前闪耀着文子君骄傲的面孔。九年前她二十三岁,步子比狸猫更敏捷,她出手一击,剑气纵横!一直以来,诸葛亮试图忘记一些事,但文子君年轻的脸,始终如影相随。诱惑,诱惑……难解的。是的,诸葛亮是这么想的。     
    清素注意到诸葛亮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我只担心子君会不利于你。”她蹙着眉说。     
    诸葛亮笑了,拍拍清素的手:“你多虑了,子君不是狠心的人。”     
    “然而她言出必行。”清素低声说。     
    她感觉到诸葛亮手掌的颤抖,那是因为兴奋。诸葛亮想,也许清素真有办法使文子君来到他面前,所以他将更热烈的目光看向她。     
    清素说:“子君说过,希望不再见到我们。”     
    诸葛亮不屑地笑道:“她说过很多话,那时她还年轻。”     
    “她甚至说,再相见的话,一定要流血……”     
    “如果你不想我见她,那就算了。”诸葛亮将清素压上胸口,笑着说。     
    “不,”清素喃喃,“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想令他觉得自己太小气。     
    “据说她编排了一曲《广陵》。”诸葛亮又说。     
    清素抬起头,亲了亲诸葛亮的脸,细声说:“听人说她就住在五丈原附近。不妨请姜将军前往,邀她为丞相演奏《广陵》。但是,不要距她太近,丞相,我有个请求,你不要距她太近了。”     
    诸葛亮答应了。     
    夜里,清素在诸葛亮身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文子君发束白玉冠,身着小春衫,衫上绣着一朵朵红蔷薇,翩翩扬扬地走到她面前。     
    “来,亲一亲。”文子君指着自己的脸,对她说。I     
    清素笑着,别过脸去。     
    “不亲吗?当心我强暴你呀。”说着,文子君转到清素面前,双手捧起她脸。     
    清素只觉浑身都要化成水,淌在她温暖的手心里了。     
    然后文子君亲吻起清素来。     
    这个梦到此就断了。     
    而下面一个梦又来了。     
    清素梦见自己对文子君说:“我梦见你了。”     
    文子君笑嘻嘻地反问:“你梦见我怎么你了?”     
    清素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你亲我来着。”     
    但是文子君并不善罢甘休,她更详细问:“怎么亲你来着?嗯……?你的嘴唇,有没有张开一点点?嗯……?我是亲亲你,还是深吻了你呢?”     
    清素低声叫了句:“坏!”     
    两个连环的梦都散了开来。清素醒了,身边诸葛亮还在熟睡。清素看向营外,开阔的五丈原上空,挂着半面白得发亮的月亮。    
    


第四部分 五弦琴之清素私人恩怨

    姜维很快就找到了文子君。听说她是盛气凌人的,姜维怀揣着忐忑,一早就做好了长跪的打算,没想到他还没跪下去,文子君就双手将他扶了,口中笑道:     
    “是姜维吗?将军的威名,子君近来听得很多啊。”     
    姜维脸一红。     
    “将军来这儿做什么?难道天下大定,又将收兵铸金人、放马归南山了吗?”     
    文子君接着说。她扎着简单的头巾,一身青布袍,眉目全是淡淡的,正削着个白萝卜,十指动作缓慢、迟钝。姜维想象不出这个人曾是名动天下的琴师,就像他也想不到这个人曾是叱咤风云的将军一样。     
    “丞相想请文先生去叙叙旧。”姜维谨慎地说,打量着文子君的表情。     
    文子君微笑:“丞相?还是那个叫诸葛亮的?”     
    姜维怔了怔,说:“是的,是诸葛丞相。”     
      “我不想见诸葛亮,他和我的旧事,说起来叫人伤心。”文子君笑着,把萝卜扔进烧水的锅里,揩揩手,转向姜维,又说,“可以请你吃顿饭吗?萝卜是专为你削的。其实我早就在尝试辟谷,我的身体开始拒绝食物了。”     
    一个不吃饭的人,有力气弹琴吗?姜维好奇地想。     
    “丞相想听一听清素。”他说。     
    白萝卜在沸水里翻滚,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他常常能看见清素,无论他对她说什么话,她都会全心地听,也全心地回答他。”文子君漫不经心地说,“清素一直在他身边,不该来向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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