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处女的感情-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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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惘然地买了票进去,仿佛达到了目的地似的。他很迅速地把各排座位看了一眼,人还不多,前面更稀疏。他匆匆地向前走,似乎有人向他招一招手。他又走了几步,才记起仿佛刚才有人在招他似的。他回过头来,却是剑君伸着手在招他。他微微地一震,坐在剑君右旁的正是媚莺和霞玉。他微笑着过去,看剑君的左旁并没空位子,沉吟一下,就在霞玉的右旁坐了。霞玉并不招呼他,只睃他一眼,昨天他不别而行把幽怨留在她的眼波中,到今天还存在着。
电风在他的额上直吹,他才觉得额上沁着汗珠,就拿出手帕来揩。电风的凉气透上他的脑盖,他突然地意识到刚才写给怪先生的信里,把一切全泄漏了。
“昨晚为什么逃样地走了,连玉妹喊都不停?”剑君从麦管中吸了口汽水,探过头来打断他电也似的思想。雄霄看见媚莺从侧面凝视着剑君。
“玉妹生气了吧?可能恕我这一次?”
霞玉仍不睬他。剑君对着媚莺笑了笑,仿佛说:“呒,我懂得!”
“玉妹,请恕我这一次,只一次!”一字特别重,前排有几个人回过头来看他。
“像我那么的人本来够不上留你,也够不上恕你,这种话请对别人讲!”霞玉的佯怒显得特别可爱。
“玉妹,你怎么爱动气——只一次。”他悄声说;他心上像千万只蚂蚁爬过,他想:“她居然会讲这一类的话!这是什么话!”他殷切地望着她,几乎想抓住她的手。“玉妹,我今天十二点钟才回去,算是补过,可不可以?”乐队已零落地在配准音的高低,他的诚恳的声音从嘈杂中浮出。“可不可以?”
“下次还这样?”她终忍不住内心的欢愉笑了,回过脸来幽幽的一声。乐队已奏了起来,灯光开始一节一节地暗下去。
“不,永不!……”他微微地一震,声音混在黑暗与乐声中。
雄霄非常兴奋,他的意志纷乱得不能向银幕集中。他偷看着霞玉;她只静静地坐着,仿佛一心注意着银幕。剑君与媚莺切切地私语着。场中静悄悄的,只有乐音的波动在空中震荡,然而在他的耳膜上也只轻轻地滑过去。他觉得左旁似乎非常异样,非常不惯。他想和霞玉说些话,然而不曾说。他强制着自己注意那银幕。像监狱中似的,他挨着。他希望时间是非常长,可以和霞玉多坐一会,又希望它缩得十分短,想在休息时和霞玉说些话,虽然他并不曾弄清楚究竟自己想说些什么话。
休息的时间到了,大家只嘘了口气,似乎想解放那给压紧了的情绪似的。嘈杂又在场中拥挤。雄霄只对他们笑了笑,表示对于剧情的满意似的。大家只默默地坐着,像在回味什么。雄霄也不曾说一句话。
前排不知在几时多了几个女子,一看就知道是某贵族女校的学生,一阵阵浓香扑来。里面的一个,雄霄觉得背影很熟;现在她回过头来了,却是雄霄的女友瞿盈盈。雄霄猛然地一惊,下意识看了霞玉一眼。她已看见了他,就回过身来。
“雄霄!是你?”接着她也已看见了霞玉们。“你们也在这儿?”
“怎么,盈盈,你也认识雄哥——雄霄的?”霞玉看了雄霄一眼,仿佛说:“你也认识盈盈的!”
雄霄几乎叫了起来,她眼中透着怎样动人的不胜幽怨的风韵啊!
“真巧,怎么你们也是互相认识的!”瞿盈盈说,她看了看剑君。媚莺似乎想替他们介绍,可是只偷偷地笑了笑,脸上微有些红。
“这位是霞玉的哥哥。”雄霄懂得她的意思,就代她替他们介绍。“也是姜媚莺小姐的——”他还没说完,另一个声音把他打断了,有人拍了他一下肩膊。他回头一看,却是蒋美蕴,还有一个人怯怯地跟在后面,是俞天福。
“咦,是你!今天真巧极了!”他本能地立了起来。“近来怎样?很好吧?再两个礼拜又得在一块了!”
“一块玩吗?不,天福这学期弃学就商了。”
他们在雄霄右旁的空位子上坐了下来。
雄霄看了看她们,她们正谈得起劲,剑君却惊疑地看着俞天福。雄霄回过头来,却见俞天福也在看霞玉。
“这怯东西!”他又不由厌恶他了,心里这样想。“这位是我的同学蒋美蕴君,这位也是我的同学,俞天福君。”这后一个名字似乎很惊人。霞玉媚莺和剑君全愕然;仿佛对于这个名字怀疑似的,他们的询问的眼光齐落在雄霄的脸上,然后又转向俞天福。雄霄很惊讶怎么这个名字这样惊人,他只肯定地回望他们一眼,似乎说:不会弄错。“这位是我的表哥陆剑君,这位是他的堂妹陆霞玉女士,这位是姜媚莺女士,这位是瞿盈盈女士,这几位是盈盈女士的同学……”这一大串的名字中,陆霞玉三个字也特别地惊人,蒋美蕴和俞天福像受了一个猛然的打击似的,只定定地注视霞玉。
雄霄看了看剑君们,他们也正愕然地注视着俞天福。他看看盈盈,她正如他一样,也是不解地惊讶着。
“我们坐到原位上去吧?这儿,这儿……怕看不清楚。”俞天福站了起来,嗫嗫地说,紫涨着脸怯怯地笑着。他的喉咙仿佛给她们身上的异香哽咽住了,那不尴不尬的模样十分难看。
蒋美蕴对雄霄笑了笑,又狠狠看了霞玉一眼。向他们告了别走了。
“我说,电影里那个男子也许有人会说他傻,但爱情是无条件的,是该有相当的贞洁的,我不说他傻。虽则那个女子并不爱他,并且欺骗了他,我总觉得那个男子继续地爱她并不傻,就是为她牺牲一切也是该的,可是我们看下去瞧吧。”雄霄想他们这样地注意着各人,也许是因为霞玉曾到K大学去表演过,曾见过一面。
剑君和媚莺并不曾听他的话,只看着前面远远地坐着的俞天福,他是一动也不动。蒋美蕴似乎在旁打趣他。霞玉有些出神似的。听他的话的只有瞿盈盈。
“哦!”她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她的双颊显得特别地鲜艳红润,眼睛射着稀有的光辉。半晌,才接上去说:“雄霄,你是一个痴情的男子,在如今那些油头粉面的狗屁男子中,你是一个稀有的大丈夫,你是一个稀有的英雄!”她的声音震动在他的耳膜上是更其柔媚。
音乐已不知几时开始在奏着了。
“是么?”在她底面前,雄霄并不羞怯,只看了她一眼,她似乎有些异样。他看了看剑君们,他们还是向前面望着。
在电影的继续映演中,一个个女友的脸在他的意识上浮出,互相排挤,互相追逐,最后归并成瞿盈盈。刚才甜蜜蜜的几句在他脑中闪烁,他依稀嗅到她的口脂香,然而一个幽幽的从他的灵魂中透了出来。顿时倾盖了一切,占据了他的全部:“你也认识盈盈的!”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盈盈,又看了看霞玉,似乎把她们俩比较一下。突然施书瑛跳了上来,他厌恶地摇了摇头,像是想赶走她,她却更蛮横地黏住了他。盈盈的脸游移起来了,渐渐地淡了下去;霞玉的脸直沉到他的心的不可测的深涧中,只有幽幽一片仍在他的心上浮荡;施书瑛是越来越强横,在他的脑中扰闹。
影片一幕一幕地在他眼前移过,后来竟是飞去了,在他的不安的,纷乱的意识中,那些是一点也挤不进去。脚搁起来又不好,放下去又不好;忽地靠着椅背,又忽地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他可不知道坐在他后面的正在讨厌着他呢!霞玉并不曾注意他,她像失了知觉的样子。瞿盈盈时常回过头来对他说话,他觉得她的浓烈的口脂香向他直喷。
在他的心中的纠纷互相倾轧着,终于不能容忍,于是暂时沉在他的心底深涧中的霞玉直往上冲,终于爆发了,许多爆发出来的火花,并合了起来,成了幽幽的霞玉;施书瑛给炸得一片片地散在空中,逐渐湮没。
雄霄恍惚看见淡墨的“Good Night”两个草字,灯突然地亮了起来,满院顿时充满了光辉。他的心中也似乎是一道极强烈的电光霍地一闪,那些纠纷顿时解决了,他本能站了起来,现在他心里只充满了幽幽的。
四周的人蠕动着往外移。剑君他们也立了起来,盈盈的微红的眼皮显现她的娇慵。走出了椅子的行列,盈盈有意无意地靠近雄霄。似乎怕幽幽的在心里加速度地膨胀。雄霄挺一挺胸,隔着一层极薄的绸,他的胸脯触着了盈盈的滑腻的背。她觉着一阵男性的强壮的肌肉的烘热,几乎想倒入他的怀中,但自觉震惊了她,她违反本愿地向旁引避。雄霄却更奋勇地站在前面向人群中挣,似乎非这样,心里的快乐就无从发泄似的;他只觉得肉的诱惑在他的快乐上轻微地磨擦一下,那真不成一回事。他决定了要从各方面把施书瑛抹去,占据整个的霞玉;在人生的空漠的旅程上,他需要一个能安慰他,鼓励他的伴侣。
夹在人群中,他们推移出了门外。瞿盈盈告了别和她的同学去了。雄霄像顶忠顺的狗服从主人一般,跟在霞玉的后面,如护卫她似的。剑君很优雅地请媚莺和雄霄到他家里吃晚饭;雄霄像没听见,望着霞玉的婀娜的背影,满怀的快乐与希望,逐渐扩张着,单找不到一个合式的流露。
太阳在泼墨似的阴云中探出脸来;马路早已干了,只是还有些泥迹。那太阳虽不很强烈,但照着了雄霄,快乐和希望似乎是应了热则胀的原理,直伸进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怀里暖融融的,举止也更轻快了。
行人们脸上全露着喜色,似乎庆幸太阳的重临。霞玉是欢欣中透着凄惶。剑君和媚莺虽是满脸欢欣,但他们的沉默总掩不了他们心中在想着的什么事。因此,雄霄虽想发泄他的满怀光明,更是无从了;也只得沉默着,让那光明填塞着每个毛孔。
交流交流(7)
九
晚饭后,他们照例是在书房里。
像吃醉了酒似的,雄霄的话是特别多。他起先讲影戏,后讲瞿盈盈。
“瞿盈盈和你是什么关系?”剑君利刀似的截断他的话。
“什么关系?自然是朋友!”
“爱人吧?你看她和你多么亲昵。”
“怎么会?我不曾爱过谁;也许是谁也够不上爱。”他说话时,脸却向着霞玉。
“呒,不爱谁?……”真是一矢中的,雄霄一句话也接不下去。于是媚莺是了解似的笑。
雄霄下意识地看霞玉,似乎是承认:呒,我第一次爱着一个人,也是末一次爱着一个人。霞玉低下眼皮去。啊,她也是爱我的吧!不,妄想!怎么够得上要她爱?太,太……
剑君沉思了一会,说:“雄弟,你不曾爱过谁不是?”
“不曾爱过谁。”他不禁诧异了。
“要是你爱上了谁,那怎么办?”
“始终爱,为她牺牲我的一切!”
“要是她不爱你?”
“呒!”
“要是不能爱?那就是说,你爱她,她也爱你,而你们俩不能爱,有种不可抵抗的力或是命运阻碍了你们。那怎么办?”
“那?”他不由兴奋起来了。“我自己不能活,也不让别人活!我要杀人,把血来洗刷我的创痛!”
“哦,那就是你的爱的哲学!但——”剑君看了看雄霄,又看了看霞玉。“那是天!”他喃喃地说。
“咿啊!”霞玉吃了一惊似的,握住了雄霄的臂,依枝弱鸟似的。“雄哥,你——我可不准你这么做!”她的眼光盯住他的眉,那现在是微斜着,腾着杀气的。“别这么,雄哥,别这么——为了我别这么啊!恋爱破灭,忘了就算了。”
雄霄不响,突然眼泪滔滔地从眼眶里抛了出来。
羡俊拿着玩具手枪闯了进来。
“嗳,不要脸,这么长,这么大的人打不过姊姊,还要哭!”他看见姊姊捉住他的臂,以为他们定然打过架了,拿手指划自己的脸。
剑君们全笑了,雄霄自己想也不由好笑,怎么会流泪来。
“姊姊,你怎么打姊夫?回头不会懊悔吗?”
剑君又笑,雄霄坐在钢琴前弹着,不理他。
“姊姊,我说错了!你干吗打雄哥哥?”他跑过去捧着他姊姊的脸。
“为了他欺侮莺姊姊!”
“那该哥哥打,为什么要你打他?你不是很爱他吗?”
“呸!”
“姊姊,我又说错了!”他把自己的颊偎在霞玉的面上。“你吻我一下,我去替你枪毙雄哥哥。”
霞玉吻了他一下。
“枪毙你!”他把假枪指在雄霄的胸前,碰地开了枪。“哈,枪毙了雄哥哥,——姊姊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