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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豺知道-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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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灰背豺退回到里屋,看着黑暗中的一对眼睛,知道黑背豺也还没睡,心中的疑惑顿时转为好奇。    
    “三天前,也就是你刚来的头一天,一个大学生朝一只北极熊泼了一大瓶硫酸,差不多把熊烧死了。”黑背豺慢悠悠地说。    
    “为什么要朝北极熊泼硫酸?”    
    “说是为了验证一下北极熊的反应……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    
    “跟今天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也许有一点,反对一下,每当动物园里又饿死了动物,或是被游人毒死了,或者又添了新成员时,这些人总是要来热闹一番的。”    
    “我怎么从没见过像今天这样的人?”    
    “你是说那些画得花花绿绿的人吗?那是这个城市很有名的一群行为艺术家,动物保护协会请来搞的一次例行活动而已。”黑背豺说得十分缓慢,它已十分苍老了,口齿不清。    
    “有什么作用吗?”    
    “谁知道呢?反正定期总会有些这种热闹,你大概没有注意到,连动物学家、标本师都到场了,而从前这种活动有一部分还是针对他们的。”黑背豺叹一口气说。    
    “动物学家?哦,我认得的,什么是标本师?”    
    “一些将死的动物,死了就再不容易看到的动物,人们将来也许还想看看,于是就需要有人把它们复制出来。这就是标本师。”    
    “你能说得详细点儿吗?”    
    “你记得我昨天跟你提到过的那头猎豹吗?”    
    “猎豹?哦,记得的。记得它的眼神。”    
    “是啊!看眼神就快不行了。这可是曾有过多达一万五千个品种的群体,我们从前在同一片土地上生存,我们彼此十分了解,可是,它们至今已失去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基因,它们要么是被累死的,要么是被某种宿命所支配,种群染色体的单调导致它们根本没法应付自然界的各种瘟疫,加之频繁的近亲内系繁殖导致胎儿的缺陷、死胎、不孕、流产,它们就快完全消失了。”    
    “留在动物园里呢?”    
    “把它们送进动物园只会加速它们死亡的周期,它们从不会在动物园活上七年以上。它们当然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非洲大草原了。即使回去,也活不上多少年了。”    
    “所以,才有这么多人加紧时间跑到动物园来看猎豹,笑着挤着、心情愉快地观赏?”    
    “可不仅是猎豹,还有说不定明早起来哪种就不存在的动物了。”    
    “他们每天来看动物,动物们也在看着他们。”    
    ……    
    


第一部分豺知道(1)

    1    
    “好吧。我现在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一个很长的故事,如果需要一个题目,我倾向于叫《寻找孤独》,你要是听得累了,我就随时停下来,我们再聊聊别的。”    
    “是你的秘密吗?”    
    “差不多是吧,每种动物都有自己的秘密。”    
    我的母亲已经死了,母亲是在一次决斗中丧命的,作为豺家族的传统,我们家族的领地随即就得放弃一半,我不知道在非洲是不是这样的,但在我们这里,一个豺的家族通常只是暂时性地占有自己的领地,从来没有拥有主权,那时我们家族是由父母共同统领的,食物总是很少,而且是越来越少,我的父母常常都是一起出门捕食,一起出门时,就用尿液在边界上做出两次标记,偶尔,谁要是单独外出,就只作一次,这个群体延续的不成文的规则是,不管夫妻豺中的哪一只死了,经由它常作标记的那块地方就算自动放弃,寻踪辨味而来的另一只外来豺就可名正言顺地进占这片领土了。    
    我至今没见过杀死母亲的那只母豺,知道了也没用,豺群是不讲报复的。死了就死了,有别的动物为它收尸。豺的全身中,数颌骨最硬,没有什么动物能把那东西也吞下去,所以,我一直幻想着,也许有朝一日能在野外碰上母亲的颌骨。    
    家族中当时还有别的成员,除了父亲,还有我的兄弟姐妹,失去母亲的悲哀并没有延续多久,因为生活还得继续,全家只有靠父亲觅食,我的弟弟妹妹们年龄还太小,我不忍心看着它们提心吊胆地生活,你知道,豺长到一岁就算成年了,也就是该离家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了。可我还不能走,我比它们要大一岁,也是上一窝豺中仅存下来的,在习惯上,我被叫做帮手豺,豺家族中历来都有这个传统,上一窝的豺要自动地留一部分下来,义务承担着保护和喂养小豺的任务,为了幼豺不至发生食物饥荒,还需常常陪父母中的一方出门去猎食,而在父母都离家的时间,更得承担起看护一家子兄弟姐妹的重任。    
    食物总是很稀少,父亲说,从它的上一辈就已是这样了。我每天都亡命地帮父母分担一切家务,当然,我的身子骨还不够结实,每次出门捕食,我都累得筋疲力尽,可我必须保证每天都要能找到更多的食物,所以,常常都是饿着肚子出门,有时甚至一连要饿上好几天,也不能吃上一点好不容易到手的食物,食物都必须带回家给更小的弟弟妹妹。我对这一点从不怀疑。    
    正是有了我这只帮手豺的拼命劳作,那一窝的幼豺总算都活下来了,而在自己那一窝豺中,由于没有帮手,只侥幸地存活下自己一只。    
    我是够幸运的,我毕竟活下来了。只是,母亲没了,母亲刚刚将我赶出家门后不久就遇难了,我至今仍记得母亲给我说过的最后的话。    
    “你必须离家了,你得开始去组建自己的家庭!”    
    我赖着不肯走。母亲一遍一遍地劝说,她流泪了,她留了太多太多的泪,于是,在她最终的威逼和追赶下,我一步三回头地抹着眼泪走了。    
    可我并没有走多远,我无法忘记这个家,我知道父母还需要我,我还可暂缓两年才成家,就这样,没过几天我又跑回了家中,一回去就知道母亲遇难了,我说过,母亲是决斗而死的,因为当时来挑衅的是一只母豺,按豺家族的规矩,只能由母亲出门迎敌,家里任何别的成员不能出手相帮。    
    它们就这样看着母亲被活活咬死了。    
    我哭着,长久地跪在地上,求告着父亲能让我留下来,我实在不忍心抛开剩下的亲人,因为我不知道假如没有我,是否还有别的劫难降临,我已长大了,有够用的力气去捕食,也有足够的能力帮父母看好家园,早日出门成家是为了豺家族,留下来也是为了豺家族,我想不到别的那么多。    
    但是,我被又一次赶出了家门,只是这一次赶我出门的换成了父亲。    
    “现在,我的孩子,我最后跟你说一次,这样偷跑回来是没有出息的,你必须要彻底地离家了,走得越远越好!”父亲的神色从来没有这样严竣。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弟妹们还小,父母亲正需要自己,可父亲的意见很坚决,我一急就又哭了。    
    “走吧,走吧,”父亲强忍着眼泪说,“留在家中也不过就能照顾这个小家,可是,都像你一样老大不出门,豺的大家族就很危险,我们这个家也不能独存!”    
    我还是只顾着哭。    
    “你把眼泪擦干,我有话跟你说。”父亲的语气要柔和一些了,“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些另外的事。”父亲的神色突然间十分凝重。    
    我就赶紧擦干眼泪站起身来。    
    “站起来就算是成年了,你在这个家也已三年,这在我们这个家族中是绝无仅有的,你也已是第二次被赶出家门了,第一次你离家了又跑回来,我并没有怎么阻拦。我知道你会回来,你是一个有血气和智慧的孩子,年少老成,这个我一点也不担心,我们家族从来就不缺智慧,但是,我现在要告诉你有关另一种比我们要有智慧得多的动物。”    
    “什么动物?”我十分吃惊。    
    “独!”    
    “独?”    
    “独!也就是人类常说的孤独。”父亲简短地说,“这是流传在我们这片土地的一个古老传说,从前很多土地全归孤独管,所以,好几个地方至今都叫独山,在它们还大规模生活在这里的时候,动物界一派和睦,我们的远祖,也包括还有些你不知道的或是都没听说过的动物,都是在那个时代大规模地繁盛起来的。”    
    “可是我怎么从没听说起过呢?”    
    “没有谁还记得这个传说,也没有谁还相信它。可是,我相信!”父亲坚定地说,“你必须要知道,一个种群的存活要有很多条件,得过且过是捱不了多少时日的,你知道这个地球上每天都有多少种动物在不断灭绝吗?乱套了,这个世界全乱了,这几乎是一定的。动物界全把自己的命运交出去了,没有了自己的秩序,一定就是这样的。”    
    “你是说,独能统治这个世界吗?它们是靠什么来统治的?除了智慧,还有力气吗?”我使劲地想象着孤独的形象。    
    “靠力气永远都是没有出息的。”父亲说,“有力气的动物都死了,孤独是没有多少力气的,它们甚至数量也很少,从来都是独处,但是,那时谁都会听它们的,那些现今早已灭绝的很多大型动物都是在独的时代出现的,它们都服膺于独的美德,跟独学会了一整套控制动物数量和平衡的智慧,可是,后来的一切突然发生了变化,独灭绝了,大型动物也随后消失了,于是,动物界的秩序彻底乱了,所有动物都没有了希望。”    
    “你是说要去把独统治动物界的秘密再找回来吗?或者找到它们,再让它们回来重建动物界的秩序吗?”    
    “这是惟一的希望!”    
    “上哪儿去找?独的家会在哪里?”    
    “它们没有固定的家。”    
    “我要怎样才能找到它们?”    
    “我不知道,我的孩子,我甚至也不知道它们还活不活在这个世上,我只能告诉你,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到两只在一起的独!你即使找到它们时,它们一定都是单独呆着的,这才叫孤独!”    
    我就这样把自己孤零零地扔向了野地。    
    我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十岁。    
    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好男儿是不该轻易流泪的,我对自己说。按照祖上传下的规矩,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一只母豺结婚,也没什么好挑选的,豺的族规就是真正的一见钟情,甚至比这还要绝对,一只成豺或是一只到婚配年龄的豺,只要是单独飘到了这个世上,就得迅速地找到一个异性结合,那个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没有任何选择的可能性,它只可能是你出门碰上的第一只异性,只要是它也在寻找,不管碰上的是老弱病残,还是已有身孕者,碰上了,就算完成了婚配。    
    这已不知是哪一辈祖上传下的规矩,也许从豺的总体数量开始下降时就已是这样,也许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豺并没有要给其他类的动物做出表率的义务,甚至也从没觉得这个规矩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它们只知道要忠实于这个一成不变的传统。    
    或许这就叫命运,我被母亲从家里赶出来,就是要催着我尽快地结婚生子,只有每一只成年豺都不浪费一点时间地迅速结婚,才有可能不停地给豺家族增丁添口,才有可能让这个本已式微的群体继续生存。    
    第一次独自谋生,还有很多问题都还没来得及寻求到答案,而更多的问题又接踵而至。我把脑袋想得都大了,但我却不能停下来,只由着四脚不停地翻动,我甚至也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    
    我真的就这样去碰那位我命中注定要遇上的对象吗?我就这样告别单身准备成家了吗?我突然又觉着一阵阵地有些害怕,我很清楚,一旦结婚,就得过着稳定而单调的家庭生活了,所有的豺都是这样,结婚,找到自己固定的领地,每天都去边界上撒上一泡浓浓的尿液,以此作为标记,做好标记,一生都在这个区域捕食,从甲壳虫到羚羊不等,能捉什么就吃什么,挨饿也只得呆在这个圈子里。    
    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就这样把自己交给一位异性,交给一片领地,然后就再不好挪动位置,然后就得像无数的豺夫妻那样,每天都得胆战心惊地守着自己的领地不让外敌入侵,提心吊胆地生活,直到终于等到不知哪天才来的危险。自己的母亲就是这样死去的,而且父亲以及家中更小的弟弟妹妹们这会儿不知是否还健在。    
    一定要找到“孤独”,这是父亲赶我出门时反复叮嘱过的,是啊,孤独,我想,我这就出发去找它们,我必须要找到孤独,这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使命。    
    可是孤独在哪儿呢?    
    有一点是肯定的,只要把自己交给了某个异性,就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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