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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反贪指南-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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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摇头。是护照没了?儿子还是摇头。那你是为个啥呢?你说话啊?
  儿子就翻眼了,说不出话来。这种没出息的神态他太熟悉了。
  这时,他突然觉着胸口裂开了,一股腥臭的气味涌上喉头,直冲脑门,把头毛都支楞起来。他跳到儿子跟前,甩手就是一大嘴巴。儿子长这么大,还没打过他。儿子也有一米七几的个儿,可这一巴掌好像把一辈子的精气神都用进去了,把儿子打得一滚,从写字台那儿滚到墙犄角。
  儿子懵了,好半天才哭出声来。
  他骂: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指望老子养你一辈子啊?
  外屋有人进来,拉起儿子说,真打啊?
  儿子哭道:何姨讲你没事的,我要等你出来,我要你送我。
  他又扑上去,抢圆了一巴掌。说,放屁!这一巴掌更重,但却像是没有打在儿子脸上,倒像是打中了自己。一根筋突然抽去了,整个胳膊折了一样,软软地垂下来。紧跟着就抽搐了,手指也麻了,死鸡爪子一样向里蜷曲。他抱着胳膊,自己也蹲了下去。
  后来老王也来了,说了些宽慰的话,又带儿子去餐厅吃饭。
  他抱着胳膊站在窗前,看着这一行人从小道上拐过来,消失在树丛后面。他看见儿子气鼓鼓的样子,义无反顾的样子。儿子总算有了点怨恨,这一去也许真的不再回头了。
  儿子你大胆往前走啊,莫回头啊。
  他这才觉着有些心酸,空空的没有着落。仿佛儿子小时第一次送他上幼儿园,儿子哭着从屋里追出来,他慌忙逃走,儿子追不上,扑倒了,爬起来又追。他躲在墙角偷偷看,听儿子绝望地哭喊,那种感觉,撕心裂肺。
  现在,儿子绝望了,他也就不用担心了。就是枪毙了,也值了。
  第十三章
  肖建国被枪毙的那天,王启明特意从北京赶过来。他曾经是办案人员,省高院打电话征求了他的意见。说如果愿意来,法院可以安排。王启明明白,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其实是一种补偿。
  他没能把案子办完。甚至最后庭审阶段他都没能参加。所以在表彰有关办案人员的时候也自然没有他王启明。当然这就不是他的问题了,当初专案大组会议几乎一致认为,肖建国案是查无实据的,全部移交给省反贪局作善后。当时他还企图坚持一下,希望能到美国把他儿子的开支情况查清楚,这也是对肖建国本人负责任,但在那种情形下这等于要求去美国旅游。
  事实上,肖建国的马脚恰恰是在美国露出来的。
  肖建国是接受贿赂了,只不过不在国内,在国外。肖建国是有巨额财产,只不过不是人民币,是美元。这项工作是取得了重大胜利,只不过不是他王启明取得的,是反贪局。人家是出国办另一件案子,顺带着就把桃子给摘回来了。差别就在这儿。
  运道背成这样,他连摇头叹气的劲儿都没了。
  这天天阴着,说是要下又一直下不下来的样子。
  其实气温和北京没法儿比,他觉着还是有点冷,原本扔在宾馆里的大衣也套上了。到了外面才发现,居然零零星星飘起了雪花。雪花细细的长长的,柳絮飞扬的样子,惹得广州人欣喜若狂。一些小孩子在大街上追逐嬉戏,而成年人还故意换上拖鞋在外面晃来晃去,做出各种姿势拍照片。
  法院的同志跟他解释,这是广州难得一见的场景。他笑笑说,说明我这人运气还不错,什么好事都能赶上。
  这一年又过去了。他做了,努力了,却什么也没留下,就像这稍纵即逝的雪。本来以为这是一次机会,赶上了一趟车,其实这车根本没有目的地。人生也就这样了,你自以为可以把握,设计了很多具体目标,很细致,很阶段,其实从总体上看,谁又不是盲目的呢?接下来的日子不知会怎么样,也许能有一个安排,也许什么也没有。不过也无所谓了,大不了再去北图给自己找一个座位,俩火烧一碗汤就能打发一天。结庐在人境,耳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想想,也就踏实了。
  公判大会开始前,意外地见到了何娴。他是被安排在主席台就座的,但因为没职务,也没工作上的理由,省高院同志很抱歉地把他领到了后排。席卡上写着:王启明。他说,我就不用在台上了吧。可他们说,待会儿领导还要介绍的。就在这时,他一眼就看见了何娴。
  何娴穿一身雪白的连衣裙,浓妆艳抹,坐在第一排。这用意是十分明显的。省高院的同志说,这女的要求见肖建国,要求过几回没同意就来这一手。
  王启明心里一动,立马有了针刺的感觉。
  他说,我要见一次肖建国,可以吗?
  他们商量一下,同意了。
  一个法警带他进去,说,只能谈十分钟,然后就守在旁边。
  肖建国新修的边幅,脸刮得挺干净,棉囚衣里头的西装也是新换的。见到他,两眼亮了一下,然后又慢慢暗下去,那丝悲凉是从眼角的颤动中透出来的。
  王启明掏一瓶半斤装五粮液,说喝一口吧。
  肖建国摇头,说喝过了。
  王启明自己先喝一口,又递给他,说再喝点儿。
  肖建国接过瓶子凑着光看了看,说,这是假酒。
  王启明窘着,说不能吧?
  肖建国抿了一口,说,刚才给我们喝的也是假酒,不过能给假酒喝也不错了,这是老规矩。完了就嘿嘿笑,笑个不停。
  王启明有点发毛,就问,还有什么话没有?
  肖建国摇头。
  法警说,时间差不多了。
  肖建国突然扔掉瓶子,左手抓着王启明不放。
  王启明看到,他的右手始终蜷着,手指鸡爪似的收缩起来。
  肖建国喊:那钱里头有一万二是我自己的,你一定给我反映上去!
  王启明问,什么钱?
  肖建国说,就是存在美国给我儿子的钱。我出差费里头省下来的。他们没收了我儿子吃什么啊?
  那是我省吃俭用的钱!叫着就双膝着地,又要磕头。
  王启明想推开他,又推不动。那种透心的彻骨冰凉就从脚底下漫上来,一点一点把他劐住了。不能两次给一个人磕头,他忽然想到这么一个哲理。
  肖建国仰起脸来,渐渐地眼睛就模糊了,然后那滴浊黄的泪就一直挂在脸颊上。一直到押出去他也没擦。
  王启明本想告诉他,今天还有一个人来为他送行。这个人还真有点勇气,有点让人感动。后来见他那样,他也就没说。其实说了也没多大意思,他心里牵挂着的也就是儿子。让他带着这点牵挂上路吧。
  宣判时肖建国再没有更多的表现。他是被两个法警架着的,想有什么表现也不大可能。只是他那只像鸡爪一样蜷起来的右手让王启明印象深刻。从台上看出去,那鸡爪依然抽动,活灵活现,一下子就让人想到那个下午,那一巴掌。那是一个父亲能给儿子传递的最后嘱咐。现在谁都懂了,可当时谁也不明白。
  王启明也没去反映什么一万二美元的事,他觉着,这很滑稽。肖建国是怕他儿子沦落成孤儿,在美国受苦,肖建国对这个最敏感。其实他儿子已经是孤儿了,这不是钱能改变的。
  其实孤儿也未必不能成才,肖建国不就是孤儿吗?
  他想把这意思等散会以后说给何娴听,可是散会以后他没能见着何娴。人们拥挤着吵嚷着,争相去看罪犯是怎么死狗一样被拎上车,又是怎么被一枪剥夺了生命。也许就在那一刻,何娴便泡沫一样消失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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