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祸-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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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把他往外面推扯着:“算了,你还是留着以后再表现吧,今天咱们啥也不干,休息,玩一天。”
何天亮对他制作的煎鸡蛋和馒头片恋恋不舍:“我都弄得差不多了,吃完了再说嘛。”
小草说:“不吃了,到外面吃,做好的放冰箱里当夜宵。”
何天亮只好听从她的。回到屋里,小草张罗着给何天亮挑拣能跟她的装束相搭配的衣服,何天亮说:“今天咱们先办正经事儿,办完了上山下河我陪你玩一天。”
小草挑拣出了那套开业时候何天亮穿过的西装,听他说要办正经事,停下手来问:“办什么正经事?”
何天亮说:“登记去呀。”
小草默默地整理着稍微有些揉皱的西装,并没有显示出应有的热情。她的表现让何天亮惴惴不安,他突然发现凭自己的智能无法揣测到小草的心思。他只好傻乎乎地追问:“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小草幽幽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昨晚跟我……跟我那样了,要是不跟我登记良心上过不去?如果这样,也没必要急着登记,我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我从来不做我自己不愿做的事。”
何天亮认真倾听着她的话,又认真思量了一阵才大体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掰住她的肩膀解释:“你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可是真心诚意想把后半辈子交给你,你要是不嫌弃我,就跟我去登记,要是嫌我蹲过监狱,又是二婚,配不上你,那我就没有可说得了。”
小草抿着嘴乐了:“你别说得那么惨,像真的似的,我要是嫌弃你,你还能占我那么大的便宜?边都别想沾上。别胡思乱想了,赶快穿好衣服,该干啥干啥。”
何天亮听话地换上西装,小草给他整理领子的时候,他继续追问:“那你什么时候跟我登记去?”
小草说:“随便你,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何天亮说:“那我说今天就去。”
小草不经意地说:“这件事对你那么重要吗?”
何天亮心想,这件事不但对我重要,对你恐怕也一样重要,可是小草问话的时候让他隐约感到了一种漫不经心,这种漫不经心冰镇了他的热情,他没了跟她进一步讨论这个话题的兴致。
小草见他有些讪讪的,给他套上平整了的西装,说:“你别多心,我已经是你的了,只要你不变卦,我还能跑了?登记的事儿往后等等不行吗?”
何天亮说:“等等当然行,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我没有别的意思,从今以后我对你是有一份责任的,我绝对不能辜负了你。”
小草推着他往外走:“行了,你光想着责任,我的责任我自己负,你不欠我什么,我不是你的债主。走吧,我都饿了。”
到了院子里,何天亮还疑惑不解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不然怎么不愿意跟我去登记?”
小草回身锁房门,说:“你难道连这都不懂?爱一个人跟嫁一个人不是一回事儿。”
何天亮紧张地问:“那你的意思是不能嫁给我了?”
小草说:“你刚才不是说今后要对我负责吗?告诉你,我就是怕你为我负责,我现在才不能跟你登记。以后等条件成熟了,你不登记我也不能饶你。”
何天亮让她说得懵懵懂懂的,站在原地发愣。小草把他拉出院子,又锁好院门,回头见他站在原地发呆,挎了他的胳膊拖着他走:“走吧,我的好哥哥,今天跟我到玉泉山上进香去,我得好好给老佛爷烧几炷香,求他老人家保佑我们今生美满。”
《妻祸》第二十七章
玉泉山上有一尊卧佛,据说是整个亚洲最大的一尊躺着睡觉的佛像,香火极旺,善男信女们为了各自的利益,拼命贿赂佛爷,进贡的,烧香的,还愿的,整日里络绎不绝,把一群剃了头说不清来历的和尚供养得一个个肥头大耳。何天亮不信那一套,对烧香拜佛也没兴趣,既然小草要去,他也只好奉陪,权当游山逛水而已。
两个人来到街上吃过早餐,打了出租就朝玉泉山奔去。路上何天亮问小草:“你还信佛
?这我倒是头一次知道,我看你也不是信佛的样儿。”
小草说:“信佛还要什么样儿?心里想着就行了呗。”看着窗外的街景,小草若有所思地说,“不管信什么,人心里总得有个能信得住的东西,不然活在世上就太苦了。”
“那不是搞封建迷信吗?”问出口来,何天亮自己也觉得自己这话太蠢,都什么年代了,谁信什么连政府都管不了,自己说这些真是没有味道。
果然小草开始损他:“没想到你还是个极左分子呢。我想相信马列主义共产主义,可是人家谁搭理我呢?要是我也能入党当官,我也早就相信马列主义共产主义了,不管是真是假,先信着再说。”
车子这时候已经驶进了玉泉山小区。何天亮透过车窗看见了冯美荣娘家的那幢旧家属楼,心里的滋味难言难诉,忽然觉得小草格外亲近,忍不住揽住了小草。
到了卧佛寺,立刻感到了异乎寻常得热闹,离寺院老远呛鼻子的香火味儿就熏得人头昏。何天亮惊诧了:“没想到现如今庙里的生意这么好。”
小草捅了他一杵子:“别胡说,今天是浴佛节,又是礼拜天,所以来烧香的人多。心诚则灵,你再别胡说八道了,老佛爷要是生了气,把你打到拔舌地狱里面去。”
何天亮见她郑重其事,不由自主也受到了影响,不敢再信口开河,可是仍然忍不住说了一句:“老佛爷不管把我打到什么地方去,都得把你给捎上,不然我哪也不去。”
小草说:“老佛爷惩罚你我才不跟你去呢。”
“你不跟我去我就告诉老佛爷,你跟我是一路的,看老佛爷怎么处置你。”
小草不再理他,到寺庙门口的商店里采办香烛。何天亮见进庙要买票,就挤到前面买了两张门票。两人进到庙里以后,烧香拜佛的人实在太多,挤来挤去的何天亮心烦。小草上了香后挤到一个蒲团上,跪下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喃喃祷告着。何天亮在一旁等她,过了老大一阵才见她冲佛像拜了又拜站起身来,然后又往功德箱里扔了一些钱,才挤出人丛东张西望地找他。何天亮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可算是完事了,朝她招了招手。她看见了,连忙挤了过来:“等急了吧?”
何天亮反问:“我看你在那儿闭着眼睛叨叨了半天,你对老佛爷说了些啥?”
小草狡黠地一笑:“保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两人出了庙门,何天亮问:“下一步怎么行动?”
小草说:“咱们顺着长廊往上爬,”指指半山里的亭榭,“爬到那里吃饭喝茶。”
何天亮二话不说就朝山上走。
玉泉山有一条长廊,传说是左宗棠西进平叛经过这里修的。雕梁画栋,朱红柱子,青砖铺地,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山腰,据说这条长廊比北京颐和园的长廊还要长。玉泉山上有一汪清泉,冬夏不枯,泉水清澈甘甜,顺着山势汩汩流淌,长廊沿着山泉溪流蜿蜒而上,直达山腰。长廊的尽头是一幢气势宏伟的三层楼台,楼台下面的石缝就是泉眼。何天亮跟冯美荣到岳母家里来度周末的时候经常跑到玉泉山上玩,在宁宁两岁的时候还抱着她上来过。为了省钱,他们从来没有喝过玉泉水泡的盖碗茶,口渴了就喝这玉泉水,反觉分外甜美。从监狱出来,何天亮还是头一次到玉泉山上游玩,旧地重游,恍若隔世,不由得感慨万分。
小草似乎也心事重重,挎着他的胳膊默默走着,两人觉得一时没有话说,又像是啥话都说了。身边游人如织,可是他们却觉得只有他们两人,来来往往的游人只是身外景色的一部分。正在这时,一帮十来岁的小学生闹哄哄地从他们身后赶上,像一股洪水把他们冲得摇摇晃晃。有一个小男孩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硬是从他们中间挤过,把何天亮跟小草分开了。后面又有几个愣小子冲过来,把小草撞了个趔趄。何天亮急忙伸手扶住她,忍不住对冒失的小学生呵斥:“干什么?急着投胎呀。”
小男孩们没听见似的跑掉了。
小草苦笑着说:“这么多小孩都是哪来的,真像一群野马。”
后面跟上来的是女孩子,一个老师举着一面小旗,像个导游,女孩子唧唧喳喳地围着老师朝上面走。老师冲跑在前面的男孩子喊叫:“别乱跑,回来排着队走。”老师的嗓子嘶哑,脸上汗水淋漓,领着这一群出圈的野马驹子出来玩,确实不是好差事。
老师费力地吆喝着,何天亮无意中朝老师看了两眼,忽然感到这位老师非常眼熟,略一思索,恍然大悟,这正是宁宁的班主任。他心头猛一震,在小学生中搜寻着宁宁。学生很多,乱哄哄的。何天亮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小学生像长廊边上的溪水,从他身边哗哗流过。
小草疑惑不解地问:“你找什么呢?”
何天亮略一犹豫,随即决定实话实说:“这是宁宁他们学校,那个就是宁宁的班主任。”
小草恍然大悟,有几分紧张地问:“哪个是宁宁?”
何天亮正恨自己眼睛不够用,身边却有人揪他的衣角:“叔叔,你认不认识我了?”
何天亮收回目光,宁宁就在他身边,正眼巴巴地仰着脸瞅他。何天亮搜寻半会儿没有见到宁宁,蓦地见到她,顿时欣喜若狂,伸手把她揽到了怀里。宁宁却推开他,圆圆的大眼睛带了几分惊恐。何天亮顿时清醒了许多,几分无奈几分尴尬地笑笑:“宁宁也来玩了?”
宁宁说:“我们学校今天组织爬山。”
这时候小草凑了过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宁宁问何天亮:“这就是宁宁呀?真巧,真漂亮。”接着又对宁宁说,“宁宁,今天跟我们去玩好不好?”
宁宁摇摇头:“不行,老师不让单独行动。姥姥小姨也不让我跟陌生人走。”
小草哈哈笑了:“宁宁呀宁宁,我也许能算得上是陌生人,可是这位叔叔绝对不是陌生人。没关系,我去给你们老师说,爬完山以后,我们去吃麦当劳好不好?”
宁宁犹豫片刻,回头看看同学和老师,摇摇头:“我不去!”说着掉头就跑。
小草一把抓住了她:“你这个小丫头,跑什么?我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儿。”
宁宁扭动几个来回,见她笑眯眯的,就不再挣扎。小草趴到她的耳朵上悄声说:“你想不想知道你爸爸在哪儿?”
宁宁愣了,点点头。何天亮见她们说悄悄话,以为小草是想诱宁宁跟他们去玩,初时尚琢磨这样做到底合适不合适,转而想到如果能带着宁宁痛痛快快玩一天,那将是多么大的快乐,于是不干扰她们,企盼小草能说动宁宁。他知道,在这方面小草办法比他多得多。
这时候小草指着何天亮对宁宁说:“他就是你爸爸。”
何天亮听她揭破了谜底,大吃一惊,想起对娴子的承诺,暗暗叫苦,不知道这样一来将会给自己和宁宁造成什么后果。
宁宁怔怔地看着何天亮,突然笑了起来:“阿姨你骗我,这个叔叔我认识,他是我爸爸的朋友,不是我爸爸。”
小草说:“阿姨这么喜欢你,怎么会骗你。他就是你爸爸,不信你问他。”
宁宁盯着何天亮看,虽然没有开口,眼睛却在问:你是我爸爸吗?
何天亮明白,如果这时候他否认了,也许今生今世宁宁再也不会承认他这个爸爸了,他肯定地对宁宁点点头:“宁宁,我就是你爸爸。”
宁宁被突然冒出来的爸爸吓着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从叔叔突然变成爸爸的人,傻傻地站在那儿僵住了。何天亮怕她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把她搂到怀里轻抚着她的头说:“宁宁,我真是你的爸爸,你真是我的女儿。”
宁宁逐渐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这一次没有推拒他,开口再问道:“叔叔,你真的是我爸爸?”
何天亮蹲下来抱着她对着她的耳朵说:“宁宁,我的宝贝女儿,我真的是你爸爸,你可别不相信,我真的是你爸爸。”
宁宁喃喃自语:“你是我爸爸,你是我爸爸……”
小草在旁边泪汪汪地对宁宁说:“宁宁,他真是你爸爸,他是最喜欢你的爸爸。”
正在这时候,宁宁的老师返回来找宁宁,见何天亮跟小草围着宁宁说长道短,何天亮、小草的眼眶子还都红红的,惊愕地问宁宁:“冯宁,怎么回事儿?”
宁宁有些不知所措,对老师说:“他——他——是我爸爸。”
老师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宁宁爸爸的事儿,此时听宁宁说何天亮是她爸爸,疑惑地看看何天亮,又看看小草。宁宁却又补充了一句:“他说他是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