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弥儿 作者:卢梭-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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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音弦发出的还是由基音弦发出的。只要能练习我们的感官分辨这些差异,我相信,练
习的时间一久,我们就能达到仅仅凭指头就可听出整个曲子的程度。这个假定要是成立
的话,那么,我们是能够很顺利地用音乐同聋子说话的,因为音调和节拍有规律的结合
之能够为人所感受,并不次于清音和浊音,所以也同样可以作为语言的元素。
有一些练习能使触觉变得愈来愈迟钝,而另外一些练习则能使它愈来愈敏锐和细致。
前一种练习,由于使用了许多的动作和力量去连续不断地感受坚硬的物体,所以使皮肤
变得粗糙,起了厚茧,从而失去了它自然的感觉能力;第二种练习,由于频频地轻微接
触物体,所以使自然的感觉能力接连地变化,从而使心灵在注意那些不断地反复出现的
印象时,获得判断它们各种各样变化的能力。这种差别,在使用乐器的时候就可以感觉
出来:准确而用力地抚弄小提琴、大提琴和低音提琴的弦,固然能使手指练习得很灵活,
但指尖则变粗糙了。大键琴的柔和的指法,既能使手指非常灵活,而且还同时能使它们
的感觉更加敏锐。因此,最好是选择大键琴来做这方面的练习。
重要的是,应当使皮肤受得住空气的影响,能抵抗它的种种变化,因为身体的其他
各部分全靠皮肤来保护。除了这一点以外,我不希望老是死板地把手拿去做同样的工作,
因而使它变得很僵硬;也不希望手上的皮肤变得干瘪瘪的,丧失了它敏锐的感觉,因为,
正是有了这种感觉,我们才能够分辨我们用手接触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在黑暗中
常常随接触的方法不同,而得到种种的感受。
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学生在脚板下穿一块牛皮呢?如果他自己的皮肤在需要的时候能
够当鞋底用,有什么不好呢?很显然,要是这一部分的皮肤太娇嫩,不但没有什么用处,
反而有许多害处。日内瓦城的人,在隆冬时节半夜被敌人惊醒起来,首先想到的是找他
们的长枪而不是找他们的鞋子。如果他们全都不会赤脚走路的话,谁保得住日内瓦不会
被敌人攻占呢?
要使人随时都武装起来抵抗一切意外的事件。但愿爱弥儿无论在什么季节,每天早
晨都赤脚跑出房间,跑下楼梯,跑过花园;我不但不责备他,反而要学他的榜样;我唯
一要注意的,是清除路上的玻璃。我不久就要谈到体力劳动了。但现在还是先叫他学会
有益于身体成长的步伐,学会无论采取什么姿势都要站得很稳当;学会跳远、跳高、爬
树、翻墙;学会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平衡;要在不知道静力学的道理以前早就能按照
平衡的法则调整他的一切动作和姿势。凭他的脚站在地上的姿势,凭他的身子和腿的姿
势,他就可以觉察出来他站得稳不稳。不慌不忙的举止总是最优美的,而稳稳当当的姿
势也是最漂亮的。如果我是舞蹈家的话,我就不会象马塞耳那样猴子似地乱跳,因为这
种跳法只是在表演的地方才用得着;所以我不仅不要我的学生那样扭来扭去地跳,我还
要把他带到一个悬崖那里,教他在岩石上应当采取怎样的姿势,怎样才能站稳身子抬起
头,怎样向前运动,怎样用脚和用手才能轻松地顺着那崎岖难行的羊肠小道前进,怎样
在上坡下坎的时候一下就从这里跳到那里。我要他同山羊争胜负,而不要他同舞蹈家较
长短。
触觉只能在一个人的周围发挥作用,而视觉则能把它的作用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视
觉每每发生错误的原因也就在这里:一个人一眼就能看到地平线上半个圆圈内的东西。
既然在同一个时候有那样多的感觉和凭感觉而作的判断,怎么会一个错误也不产生呢?
所以,在我们的感觉中,视觉的容易发生错误,也恰恰是由于它延伸的地方太远,同时,
由于它总是比其他的感觉先接触物体,所以它的作用总是发挥得太快,涉及的范围总是
太广,以至其他的感官无法对它加以矫正。再说,为了认识那广阔的空间,并把它的各
部分加以比较,这种配景的错觉其本身就是很需要的。如果没有假象,远处的东西就一
点也看不出来,如果没有大小和光度的层次,我们就无法估计距离,或者说得更确切一
点,在我们的观念中根本就无所谓距离。同样大的两棵树,如果其中离我们一百步的那
一棵看起来同离我们十步的那一棵是一样的大和一样的清楚,我们就会以为它们是彼此
挨着的。如果我们看到的各种东西,其大小全都同它们真正的尺寸一样,我们就无法理
解什么叫空间,我们将觉得所有一切东西好象都是紧挨着我们的眼睛似的。
视觉在判断物体的大小和它们的距离时,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物体在我们眼睛中
形成的角度;由于这个角度是一个由综合的原因造成的简单结果,所以,我们凭视觉而
作的判断,是不能在许多原因中把每一个特殊的原因都区别出来的,否则就必然要判断
错误。因为视角是这样的,当我们从这个视角看见一个物体比另一个物体小的时候,由
于这个物体本来就比较小些,或者由于它所在的地方比较远,那我们怎能一看就区别出
来呢?
所以,在这里必须针对前面那个办法背道而行,不是简化感觉,而是经过双重的感
觉,经常用这个感觉去验证另外一个感觉;使视觉器官从属于触觉器官,也就是说,用
后面这种器官的稳重的行为去克制前一种器官的孟浪。我们如果缺少这种练习,我们的
估计就会估得非常不准。我们目测高度、长度、深度和距离都不能测得很精确;工程师、
测量师、建筑师、泥水匠和画家的眼力一般都比我们的眼力看得准,对幅度的估计都比
较正确,就可以证明;如果有什么错误的话,则错误不在视觉本身,而在于对视觉的运
用;这些人的职业使他们在这方面获得了我们没有获得过的经验,他们用同视角相伴随
的幻象去矫正视觉的谬误,使他们的眼睛可以更准确地确定构成这个角度的两个原因之
间的关系。
要孩子们去搞各种各样能够运动身体而不束缚身体的活动,总是很容易的。有千百
个办法可以用来引起他们测量、观察和估计距离的兴趣。那里有一棵很高的樱桃树,我
们怎样才能摘到它的樱桃呢?用仓房里的梯子行不行?那边有一条很宽的溪流,我们怎
样才能走过去?把院子中的一块木板拿来搭在上面可以吗?我们要从窗子上去钓这个城
濠里的鱼,需要几码钓鱼线?就要在这两棵树中间作一个秋千,用一根两长的绳子够
不够?有人对我说,在另外一幢房子中,我们的卧房有二十五平方大,你看够不够我
们用?它是不是比这间屋子大一些?我们十分饥饿的时候,发现那边有两个村庄,到哪
个村庄去吃饭更近些?等等。
应该教一个懒惰的孩子练习跑步,因为这个孩子,虽然安排他将来要进入军界,但
他自己却不愿意去做这种练习和其他的练习;我真不明白,他怎么会以为他那样身分的
人可以一事不做,一事不学,他的高贵可以代替他的手和他的脚,可以代替各种各样的
功绩。要把这样一位绅士训练成一个步履矫捷的阿基里斯,即使有希隆的巧妙办法也是
很难奏效的。由于我对他绝对不采取任何强迫的办法,所以困难就更大了:既然我不利
用我的权利对他进行训诫,或者作什么诺言,或者采取威胁的手段,或者同他竞赛,或
者显示一番自己的本领,那么,要怎样做才一句话不说也能使他去练习跑步呢?我自己
先跑,这个办法也不太可靠,而且也不合适。此外,问题还在于要从这种练习中得出一
些可以用来教育他的东西,以便使身体和心灵能够经常地配合一致。我,也就是借这个
例子说话的人,是采取如下的做法的。
下午同他去散步的时候,我有时就在衣袋里放两块他挺喜欢的点心;在散步中,我
们一人吃一块,之后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有一天,他瞧见我有三块点心;象这样的点
心,他吃六块也不至于有什么不舒服,所以,他几口就把他那块点心吃完,为的是好问
我要那第三块点心。“不,”我对他说,“我自己还想吃咧,要不然,我们就分着吃;
不过,我倒是想叫那边的两个小孩子来赛一次跑,看谁跑得快就给谁吃。”我把那两个
孩子叫来,把点心给他们看,把我的办法也说给他们听。他们觉得再好不过了。我把点
心放在一个大石头上,而且就以这个石头作为目标;把路线划好以后,我们就坐下来看:
信号一发,两个孩子就开始跑;胜利的孩子抓着点心,当着旁观的人和那个失败的孩子
一点情面不留地就吃起来了。
这个游戏比点心有味得多,但在开头还不能产生什么效果。我一点也不灰心,一点
也不着急,因为,要做好教育孩子的工作,就必须懂得:把时间白白地放过去,正是为
了争取更多的时间。我们继续散我们的步;我常常带三块点心,有时候带四块,时常还
有一块甚至两块是预备给赛跑的孩子的。如果奖品不大,则争夺的人就没有劲头;要使
得奖的人受到称赞和欢迎,一切都要做得很体面。为了鼓动他们多跑和增加他们的兴趣,
我把路线划得长一点,让几个孩子都一齐参加。竞赛一开始,过路的人就停下来看;大
家都叫喊、喝采和拍手,以鼓励他们。我有时看见我的这个小家伙在一个孩子快要赶上
或超过另一个孩子的时候,就紧张得心里卜卜地跳,站起来叫喊;这在他看来,真是一
场奥林匹克运动会。
然而,这些赛跑者有时候要使用诡计,互相拉扯,或者彼此弄得摔了跤,或者在半
路上你弄一块石头来挡我,我也弄一块石头来挡你。这就要由我来把他们分开,使他们
从不同的地方起跑,当然,到终点的距离仍然是相等的。你马上就会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安排的道理,因为,我要极其细致地论述这件重大的事情。
常常看到别人吃点心,使得这位小骑士真是馋坏了,所以终于想到善于跑步还是有
点儿好处,同时,觉得他自己也有两条腿,所以就开始悄悄地去做试验。我装着没有看
见他在试验,我知道我的计策已经成功。当他认为他够棒的时候(他还没有这种想法以
前,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就假装问我要那块剩下来的点心。我不给他,他硬是问我要,
最后以很不耐烦的口气对我说:“好吧!把点心放在石头上,把路线划出来,咱们瞧谁
能吃上。”“好极了!”我笑着对他说,“一个骑士也会跑步吗?你愈跑愈饿,想吃的
东西是得不着的。”我一取笑,他就生了气,就拼命地跑,同时,因为我把他的路线划
得很短,而且没有让跑得最快的孩子参加,所以他就更容易得到奖品。大家可以想到,
这第一步成功之后,要继续使他参加赛跑,是多么容易啊。不久以后,他对这种练习的
兴趣是如此之大,以至无须我偏袒他,也不管路线有多么长,他差不多都有把握在赛跑
中胜过其他的孩子。
这个好结果取得以后,又产生了另外一个我以前没有想到的结果。当他只是偶尔才
得到一次奖品的时候,他也象其他的孩子一样,拿到点心总是独自一人吃;但是,随着
胜利的次数愈来愈多,他就变得大方起来,往往把得到的点心同其他的孩子一块儿分着
吃。这使我本人对道德也有了一层了解,通过这个事实明白了慷慨的真正原理。
我继续使他参加赛跑,而且在不同的地方划起跑点时,悄悄地不让他看见我把距离
划得长短不一,以便使那个必须跑更多的路才能达到终点的人处于显然不利的地位;但
是,尽管我让我这位学生去挑选,他也不愿意利用这点便宜。他对距离的远近满不在乎,
而总是挑最平坦的路跑;由于我可以预先料到他挑选哪一条路线,所以可以随心所欲地
使他得到或者得不到点心。我之采取这个计策,是为了要达到几个目的。由于我的意图
是要他看出这种差别,所以我尽力地设法使他明白这一点;然而,尽管他在沉静的时候
很懒惰,但一玩起来却变得这样活泼,这样相信我,以至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使
他明白我在欺骗他。不论他多么愚蠢,我还是终于使他明白了这一点,于是他责备我欺
骗他。我对他说:“你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既然由我拿出奖品,难道不能由我规定条件?
谁强迫你来跑呢?我向你说过要把路线划得一样吗?难道你不知道挑选?你挑最短的路
跑,我也不禁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