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湖祭-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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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女笑得花枝乱颤。
另外的美女道:“你算是问对了人,梦湖水庄的历史上,只有五个人是自由身,不受『合约』的束缚,爱丽丝恰好是其中一个,要看你的努力了。”
凌渡宇道:“这位美丽的女士是……”
爱丽丝介绍道:“她现在是博士的第三席妻子,我们都称她为三夫人。”
凌渡宇听得头也大起来,这处的规则大异外面的世界,教人摸不著头脑。
爱丽丝笑道:“不用费神,很快你会弄清楚一切,博士在露台,请随我来。”
凌渡宇淡淡一笑,随爱丽丝从大厅的侧门,步出露台。
露台高高在上,俯瞰哩许外的梦湖,水光反射著朝阳柔弱的光采,闪烁生辉,湖面雾薄霞轻,较远的地方隐没在茫茫的水气里,予人无尽无穷的辽阔感。通往祭台的浮道直伸进雾里,活像通往虚无的捷径。
身形雄伟的巴极博士坐在餐桌前,背著他极目湖景,沉醉非常。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直觉,巴极和梦湖有种非常微妙的关系。
爱丽丝柔声道:“博士!凌先生来了。”
巴极悠悠转身。
两人作第二次照面。
巴极站起身来,露出淡淡的笑意。他的面孔较一般人稍长,蓄著林肯式的浓密胡子,配合著修剪得非常整齐的黑发,像美国内战时的北军将领。全套黑色礼服,使他更是仪容出众,威猛慑人。
凌渡宇特别留意他高挺鼻梁上的黑眼睛,那种深邃辽阔和精芒烁烁,是他平生罕见的,通常有这类眼神的人,都是有先天或后天修成的精神异力。他凌渡宇本人便拥有这类眼神。
巴极直望凌渡宇,伸出大手以纯正的国语道:“你虽然恨我入骨,但不介意和我握手吧。”
凌渡宇伸手和他相握,若这样拒绝,未免太小气了。
巴极的手粗壮有力。
爱丽丝悄悄退回厅内,关上门,宽大的露台,剩下这两个对立的人和远方美丽的梦湖。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
凌渡宇道:“早餐在那里?”
巴极眼中射出笑意,举起大手一拍,立时有美丽的女士奉上早餐,不一会,桌上摆满了精美的食品。
侍女退了出去。
凌渡宇望也不望桌上的美食,盯著巴极道:“我的朋友雅黛妮,她也要吃早餐吧?”
巴极毫不退让回望凌渡宇,淡淡道:“雅黛妮情绪不稳定,还是让她休息多点,不过请你放心,只要我们间的事能谈得拢,本人保证不动她一个指头。”
这是威胁,凌渡宇眼中闪过怒火,冷冷道:“想起你的禽兽行为,她的情绪怎能稳定。”
巴极眼中精芒毕露,站起身来,走到露台的栏干前,远眺若现若失的湖景。
巴极霍地转过身来,道:“我从未向任何人解释过本人的所作所为,一方面因为我不须要作出解释,更重要的是俗子凡夫,岂能明白。”
凌渡宇嘴角牵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道:“如此凌某洗耳恭听了。”
巴极望向远方的云雾,道:“人之欲望,自生即有……”忽又沉默起来,这时他背对著凌渡宇,故而看不到他的神情。
微风从梦湖吹来,拂上凌渡字的脸上,在柔阳下分外轻爽。
巴极又转过身来,脸上激动的神情一闪即逝,道:“当我第一次见到雅黛妮时,她坚毅的表情,充满活力美丽的身体,无不对我造成巨大的吸引力,使我产生强烈的占有欲,我要打破社会把女人捧上『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台』上的禁忌,去得到她。”他的胸口有些微的起伏,所以尽避他面容回复平静无波,凌渡宇也知道巴极陷在刺激的回忆里。
巴极续道:“那样做之前,我也曾经问过自己,应否循序渐进,凭我的风度学问,先取得她的芳心,再夺她的肉体?那样是否也较有女爱男欢的情趣?”
凌渡宇默然,心中却不得不承认,尽避雅黛妮和他是在敌对关系,可是男女间事非常奇妙,凭巴极的风度、学养、人品和权势,的确做成极大的魅力,足可赢取雅黛妮的芳心。比如他自己,尽避恨之刺骨,可是现在和巴极面对面,却又发觉并不是那样恨他,这种感觉极为矛盾。
巴极把椅子拉开,坐了下来,深邃的眼神盯著凌渡宇,道:“我知道那是不同的,当我认识她,追求她,讨她欢心……一切都会改变了。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在心中为她塑造的形象亦会因加深的认识而瓦解冰消,所以假设我想得到最好的东西时,唯一的方法,就是在我初见她时,在我最想得到她的欲望的峰颠时……”他的手有力地向前攫抓,冷冷地道:“即时用最直接和最原始的方法得到她,而不是迂回曲折、旷日持久的方法,那是另一类的游戏,本人在那一刻恰好没有那种心情。”
凌渡宇冷冷接道:“只有通过这种禽兽的行为,才能满足你的兽欲,是吗?博士。”
巴极看著自己紧抓的拳头,嘿然笑道:“你说得对,我们谁人身内流的不是禽兽的血液,你认为我们真是比禽兽优胜吗。对不起,我不认为那是事实,或者我们比它们优胜的地方,就是我们是会和能说谎话的禽兽。”
凌渡宇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道:“不要将你自己的劣行,加诸每一个人身上。”
巴极仰天长笑,道:“伪君子比真小人好得了多少,若要是真诚,每一个男人都应该说:我欢喜每一个女人,而不是其中某一个。但他们要压制这想法,道理很简单,他们不肯忠于真的自我和欲望,又或者是他们根本没有那能力,巴某却有!”
凌渡宇心中叹了一口气,巴极可怕的地方是他能为自己的恶行找出理论上的支持,一旦这类人得到权势,便会为祸人间了,有好气没好气地道:“阁下只求逞一时之快,你有否想过受害的弱者呢?”
巴极冷笑道:“雅黛妮当时的享受,绝不下于我,那是人类经验的极峰,她之所以恨我,是因为我使她不能原谅自己。蠢货!”
凌渡宇大喝道:“闭嘴!你最大的罪恶就是利用自己远胜一般人的条件,肆意横行……”忽地住了口,警觉地回头。
门打开,两名神态威猛的大汉,挟持著一个人进来,正是适才在屋外警告凌渡宇,擅于用鞭的小胡子韩林,面色苍白得怕人。
巴极缓缓转过身来,懒洋洋地盯著韩林,一言不发。
小胡子韩林嘴唇颤动,似欲发言,终于默然低头,连脚也抖震起来。
凌渡宇心中升起怜惜,这样一名高水准的职业好手,在巴极的种种手段下,变成了猫爪内的小鼠。他刚才未说出的话,是想指出巴极可恶的地方,正是他利用自己深悉人性的弱点,不单止做成肉体上的伤害,还从深入的精神层面,去做成对方无可弥补的创痛。
巴极温和地道:“韩林,合约上第十三条,说的是甚么?”
韩林低著头,嗫嚅道:“五年合约期满,合约乙方的受雇者,将可获得二百万美元之酬劳,并回复自由的身分。”
巴极轻笑一声,柔和地问道:“你是否不满意这条件?”
韩林把头摇得波浪般地摆动,颓丧地道:“不!不!我非常满意,那足可以使我下半生无忧无虑了。”
巴极淡淡道:“我看你是不满意的,否则怎会忘记了第十七条条款。”
韩林焦急地抬起头来,道:“不!我记得很牢,那是:凡在合约期间,有违合约雇主的指令,不单取消合约期满的酬金,还须接受包括死刑在内的任何惩罚,不得怨怼。”
巴极双目神光暴涨,道:“凌先生是我的贵宾,你对他失去应有的礼貌,是严重的违令,给我推出去。”
两个大汉应喏一声,把韩林押了出去,后者竟然默不作声,连求饶也不敢,可见巴极的雷霆手段了。
凌渡宇淡淡道:“巴极你驭人确有一手,恩威并施,好了!我听得太多你的废话,告诉我,是要和我谈甚么?”
巴极面上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似是忧伤,又似是兴奋,沉吟起来,好一会才低头轻声道:“我要你给我找一个人……”
凌渡宇跳了起来道:“甚么?我是办寻人公司的吗?”
巴极低声下气地道:“对不起!我说得不太清楚,我要你帮我找寻的,或者并不能算一个人,因为她在三年前,已因病去世,我亲手把她火葬。”
凌渡宇坐了下来,疑惑地望著巴极,摇摇头道:“你辛辛苦苦捱了个哲学博士回来,又历尽艰辛,用种种无耻手段,夺得偌大的罪恶企业王国,居然落得此种神经错乱的下场,令人鼓舞之极。”
巴极不理他的冷嘲热讽,把一份文件放在台上道:“这是寻……寻找某一目标的合约,酬金是一千万美元,约满后你和雅黛妮可以自由离去,而且约期是一个月,只要是用尽全力,不论成败,也当合约已履行,这样的条件,你想想吧!”
凌渡宇呆了一呆,奇道:“难道你不怕我虚应故事,混上一个月,然后人财两得,大模大样离去。”
巴极仰天长笑,有种说不出的自负和豪气,道:“若凌渡宇要这样做,便这样吧!钱财身外物,黛妮她我亦绝无半点伤害之意,否则当日岂会让她逃去,只要你肯签约,我便照足合约办,巴某以狠辣著称,几时有人说我是背信弃诺之徒。”
凌渡宇为之气结,霍地站起身来,断然道:“你和我之间已因高山鹰一事深仇难解,岂有交易可能……”
“哎……呀”一声惨叫划破宁静的空间。
号叫来自梦湖。
凌渡宇愕然望向梦湖,祭台上人影闪动,一个大木架竖立起来,似乎绑著一个全身赤裸的人。
“呀!”第二声惨呼响起,隐隐有呼呼鞭声,凌渡宇立时想起雅黛妮被鞭打的战友。
巴极面容不见半点波动,平静地道:“那是韩林,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惨叫一声接一声传来。
凌渡宇坐了下来,沉声道:“那你为何不杀我?”
巴极盯著他,一字一字地道:“你这种人,和我一样,卖少见少,我是绝不会杀你的。”这样对敌人坦白,亦属奇闻。
凌渡宇道:“那我可以走吗?”
巴极狡猾一笑,道:“对不起!这世界并没有此等便宜事。”话锋一转道:“假设你能给我把她找回来,我可以答应你,由那一刻开始,我绝不沾手任何与毒品有关的事。”
凌渡宇大为意动,这是变相的做好事,没有了巴极的推动,南美洲毒品的流散最少要减低五十个巴仙。巴极为何这样委曲求全来说服自己?为甚么以他的权势,仍要倚靠他的帮助?究竟这是甚么一回事?这个她是否真的死了?
巴极静静地等待他的反应。
远方的惨叫,在空气中激荡。
凌渡宇道:“我要静静想一想,请你先把这令人烦厌的噪声去掉。”这是变相地求他饶了韩林。
巴极笑了起来,嘲弄凌渡字的软心肠。
远方的鞭音惨叫,倏然而止。
巴极身上有著精巧的传讯设备,可以在不动声息下,发出指令。
可怕的对手。
凌渡宇道:“我要游湖!”
巴极神情一动,想了想,道:“让爱丽丝陪你吧。”说罢缓缓转过头去,深注著里许外的梦湖。
凌渡宇随著他的眼光,望往似真如幻的湖景。现在不要说巴极,连他也对这活像有生命的湖,生出了特殊难言的感情。
这个湖,和人类的梦想有何关系?
为甚么被称作:梦湖。
这个巴极要他去找的“她”,和梦湖有何关系?
碧绿的波纹,在湖面荡漾,小舟划过,分出两道水纹,向后方扩大开去,溶入梦湖的水波里,活像外来的文化,被本土更具特色的文明同化了。
湖水微温。
凌渡宇把手从湖水中抽出来,抬头望向舟尾运桨操舟的美丽女子:爱丽丝,巴极的女管家。
木桨划入湖水内,打出一个深深的漩涡,漩涡转了开去,很快结束了短短的生命,回复湖水的一分子。
爱丽丝回望凌渡宇,嘴角绽出一个动人的笑容,轻摇长垂的秀发。
凌渡宇看得呆了片晌,才记起早先脑海升起的问题,把手举在仰起的面上,浸湿的手掌,滴下了一滴晶莹的湖水,凌渡宇用口接过,味道有点咸。
凌渡宇闭上眼睛,轻柔的阳光,透过薄薄的湖雾,晒射在面上。
凌渡宇一手支撑在身后,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分不清楚来这里是寻仇,抑或是度假。”
爱丽丝轻笑一声,眼光扫往远处岸边清绿的雨林,陶醉在清晨的宁静里。
凌渡宇又叹了口气,说出心中的疑问,道:“湖水为何有点温热?”
爱丽丝深深地望他一眼,道:“这是一个谜,博士曾聘请专家深入湖内查究,最深处竟达三千多英尺……”停了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