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 上 by scorpion(苑波)[美攻强受]-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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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似幻的宴厅里,那遥远国度的战争似乎变得异常不真实。
边酌饮醇液,两人长谈着,在旁人眼中看来,是何等亲近的朋友,何等密实的谊情。
聊到一个段落,森看着漠然如昔的对方。
〃桩姬很想念你,时刻都问着你的讯息。〃他的妹妹,比在乎自己的生命还要在乎这个人。
听到未婚妻的音信,伊藤只敛了下眼,那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
〃如果你有空的话,出发前去看看她吧!〃
他早已习惯对方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但他的妹妹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来了解那种全面性的自发冷漠。
〃再说吧。〃漠不关心的语调。
想劝说几句的森,正要发话的瞬间,大厅的某处突然传出一阵激烈的声音。厅内的众人一时停住,好奇
地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位大老正高声骂着。
〃你这不成材的家伙!来干什么!?丢人现眼的吗?〃
〃真是蠢材!看你这副邋遢样,成何体统!〃
被骂的年轻男子一脸莫可奈何样,还颇似无辜地搔搔头发。
这个动作却惹得大老更加气愤,破口大骂声不绝于耳,清楚地回荡在变得寂静的宴厅里。
〃又是那个家伙!〃
森皱起眉头,以看废物的眼光望着那个男人。
不久,气极的大老被身旁的众人簇拥到别的房间去,男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视于他人异样的眼光,朝着大厅的内侧走来。
随着男人的脚步越近,森脸上的嫌恶也跟着加深。
男人留着一头特异世俗的及肩长发,并随意地扎在身后,其中几绺还胡乱地落在胸前,在这正式非凡的场合里,他并没有穿大家习惯俗成的军礼服,而是穿着一身款式奇异的西服,那少了外套的吊带装,看起来有些狼狈。
特立独行的举止,总被视为大放厥词的言谈,我行我素的男人不知已让多少卫道之士骇然,纵然拥有雄厚的家族实力,但声名狼藉的他早已被社交界排拒于外。
再加上三年前那件不可告人的丑闻。
西园寺彻走到面前的瞬间,森的厌恶也到达了忍耐的顶点。
〃泉,我先走了。〃
刻意不看那个在他眼里比贱物还不如的男人,森向他的同侪轻轻点头。伊藤也礼貌地微一颔首。
正要走开的瞬间,那张讨厌的脸却围了上来。
〃太没有礼貌了吧,学弟?要走也不跟学长打声招呼吗?〃轻佻的笑容。
森怒目瞪他。
〃哟?原来森家的家教是这样的?你引以为傲的礼节到哪里去了呢,学弟?〃西园寺彻嘲讽似地扯起嘴角。
森的眼中射出火光,僵了会儿,他动作极为生硬地向对方微微鞠躬。
〃学长,我有要事,想先离席。〃
西园寺彻微笑地望着他僵硬的表情,感到尽兴之后,才轻哼了声。
离开的路上,森的眼中,充满了无比的愤怒。
〃真是百玩不厌。〃
看着那怒气冲冲的背影,西园寺彻对身旁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笑道,后者却是依旧面无表情的淡然。
〃啧,真是个不解意的家伙,笑也不笑!我可是排除万难才来看你的耶!〃
伊藤抬眼看他,清冷的眸中平静无波。
〃好好好,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兴趣!〃
摇头嘟囔着,西园寺彻动作夸张地大声叹了口气。
〃来,泉,祝你不断高升!而且每次都把那个做作的家伙打得落花流水!〃
优雅地一转身,从桌上抄起酒杯,西园寺彻用力地敲击对方的杯缘,说完也不等对方响应,他自己就一
口气喝干杯中的酒。
早已熟知对方的行径,伊藤只慢慢地饮着手里的酒。
不在乎别人投过来的诧蔑目光,西园寺彻大声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也不管伊藤的反应如何,说到开心时他就自己放怀大笑。
边啜着酒液,伊藤静静地听着对方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奇异见闻。
两人一动一静,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忽然,语声断了,默默饮酒的伊藤抬起头来,不意地发现对方那张脸庞居然就近在眼前。
〃怎么了?〃他淡淡地问着。
〃我想问,你、在支那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有趣的事?〃
〃为什么这么问?〃
〃不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
西园寺彻难得认真的表情,其中似乎隐隐挟着某种特异的意涵。
一阵默然后。
〃有趣的事?〃
缓缓地覆述一遍,伊藤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那残存的琥珀色液体在灯光下发出眩惑的亮芒,隐约中,映衬得那双清冽的眼眸更加魔魅。
〃没有。。。。。。一样也没有。。。。。。〃
遥望着光灿室内的某一定点,他低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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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 Posted:2007…04…15 19:03|
dar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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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第六章之3
零时过后的午夜里,前所未有的大雪狂卷着。
长长的木造回廊中,一片漆然的墨色。
身着和服的男人无声地走着,在彷佛没有尽头、也找不出起点的甬廊中,那安静的背影不发出一点声息地移动着。
一径晦密的封闭里,五感顿失,耳轮也在寂滞空气下变得迟缓起来,厚板外的风雪声遥远得只剩下细小嗡鸣。
男人走着,在这曲回绕环、变幻多端的折廊中,那彷似融入无垠黑景的流畅身影,轻易地跨破所有视觉的魔障,一次复一次地,不断踏入一个又一个的连绵暗黑里。
无尽的沉色终于出现裂痕,些微弱光在远处的彼方轻轻闪动着。
数重隔间之后,是一极为隐密的内室。
相较于外处雪夜的冰寒,五尺见方的小室里却温暖异常。沸腾的热水不断端上以提高室温,几盆烧得正旺的暖炉在角落旁透出隐隐的红光。
浓浓的药味。室内弥漫着一股药物专有的刺鼻气味,强烈到几乎令人恶心欲呕的程度,其中还夹杂点淡淡的血腥味。
看起来有些凌乱的现场,急救用的工具四处散放着,一旁的医生座席还未及收起,似乎是不久前才离开的样子。
看到他后,两个正忙着清理的女侍即便恭敬地退下。
静极的室内,糊着和纸的小夜灯发出色泽柔和的晕光。
他缓缓走至灯旁。
灯侧一方,在厚重被褥下的是,正满脸痛苦地沉睡着的男人。
某种东西在追着他。
没有实像的物体,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有如眼口的三道裂缝在空中飘浮着。那鬼魅一般的异物正如影随形地紧追在他身后。
黑暗中,裂缝玩耍似地嘻嚷着,并不断发出恶意的笑声来嘲弄被它们追赶的人。
不能被追上。他直觉地畏惧那可能的后果。
去除不掉的追索,毫无喘息余地的奔逃,逐渐力乏的自己。可是他绝不能放弃。
身后的压迫感不断升高,心中的惊恐也持续增殖。他不停地被自己的脚步绊倒。重复几遍的狼狈之后,最末在他挣扎着逃离时,一股异常冰冷的感觉突然袭上他的后背。
猛一回头,诡异刺眼的光芒,丑陋邪恶的笑容,那些尖细的长缝已汇集成巨大的裂口,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大嘴正紧逼在自己身后。
一瞬间里,他忍不住放声尖叫了起来。
凄厉的喊嚷尚未远歇之际,无尽的幽暗已将他完全吞没。
街角的大户人家正在施舍救济品。
烫口的米粥,热腾腾的肉包,在寒冷的冬天里,对四处乞讨的苦人们来说,这简直是作梦也会偷笑到醒的幸福。领到的人千恩万谢地磕过头后,马上便大口啃咬起来。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缩在远远的地上看着这副情景。那专注的视线在吃喝的人身上。在唇齿间上下落动的食物,用力吞咽的喉头,开始满足着饱胀的肚腹。目光随着那一群人不住移动,小孩脏污的指甲下意识地抓搔着身体。
眼睛转动的一瞬,他瞄到发放物品的大门口旁,一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锦服男孩正看着自己,嘴角正嘲讽地哼笑着。他怒目回瞪,径发的自尊让他撇身就走,努力地忘记身后那散着热气的食物,努力忘记自己已经饿了快五天。
蜷紧簌簌发抖的身躯,小孩蹲在一个妓女胡同的角落里。他生生地咬着牙,极力抑下腹中不住攀高的饥饿。自从几天前他打了那家的少爷之后,他就再也没吃过一顿餐。
跋扈的神情,傲慢地戳着他额头的指尖,那不留情地踢打自己的粗壮腿脚。少爷和同伙们得意地大声笑着。
〃肮脏下贱的臭乞丐〃
再也忍无可忍的爆发瞬间。他是乞丐,他是肮脏,但是他不下贱!
以一敌众,他伤痕累累地赢了,不过接下来的是成|人的世界,护主的家丁来了,他能在那狠命的殴打下逃脱真是一桩奇迹。
凄冷的风吹着,小孩把自己卷成猫似的小小一团。希望藉由呼出的微弱热息来温暖身体。阵阵白雾不住从闭缩肢体间飘散出来。他不断吞咽着口水,试图让自己空洞的腹肚好过一些,却适得其反,他觉得越来越饿了。
正痛苦挣扎间,一阵食物的气味隐约传来。他用力嗅了几下之后抬起头,不远处一个年老佣妇正在倾倒厨余。注意到小孩的目光,那脸容刻薄的老太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才慢吞吞地拎着锅子转回妓女户的后门。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小孩挨近那满倒在地上的杂烩。是嫖客们吃剩不要的菜肴,堆到都发馊了才倒出来。顾不得那阵阵散出的异味,小孩两手捞起那腻糊的杂食,胡乱地往嘴里塞。
大口吞咽的同时,他突然发现身旁站着两、三只野狗。同样瘦骨嶙峋的体态,同样饥肠辘辘的表情,那些泛着血丝的贪婪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很饿,可是狗也很饿,他们都想活下去。
狗有尖牙,有利爪,凶悍得很。相较之下小孩则显得孤弱。
撕抓捏咬,推挤扯拉。小孩使劲踢着围攻的群犬,两只手狠力赶开逮到机会偷舔的狗儿,一张嘴更毫不客气地咬上那也正咬着自己的大黑狗。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搏斗才结束。
扬着一连串嗷叫的哀鸣,那些败者挟着尾巴逃远,留下处处身伤的小孩,在冰冷的街口,万分满足地趴舔着地面上的残羹。
小孩有了一个跟班,是个比他更小的小女孩。是捡回来的。
荒僻的小巷里,成群的蚊虫不断盘旋着。两眼暴睁、浑身开始黑紫的女人尸体旁,一个五、六岁的女孩正趴伏哭泣着。
他是路过时看到的。这个时代里,如此稀松平常、没有人会留意的战乱一景。
一天、二天过去了,女孩还在巷子里哭喊着要妈妈,但声渐微弱。
最后一次他经过时,已无任何声响。
于是就在那不见星光、只有冷云密布的黯淡夜晚里,他把哭昏的小女孩给捡了回去。
看着女孩在自己辛苦地用四处搜罗来的布条铺成的窄小炕窝里安稳地睡着,而他却只能裹着几件破衣在一旁渡过发抖的寒夜时,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小女孩很安静,几乎不发一语。除了第一天醒来看见他时的惊愕哭闹外,她未曾给他惹过麻烦。那彷佛已经接受了命运般的认份。只有在幽深的夜晚里,他曾听到女孩低啜着想念母亲。
跟前跟后,他到哪儿去小女孩都紧跟不放。对着明明是陌生人的自己。害怕被抛弃的恐惧,嘴里说不出的情绪,全都从那双时刻闪动着不安的眼眸中透露出来。
时间过去,慢慢地,女孩开始露出笑容。她和乞讨的众人逐渐熟络起来。每每一展颜,那小脸上的梨涡像绽放的花朵般灿烂,为这大家就专爱逗她开心。只是在众人哄闹下,那笑着的女孩,小小的手里仍紧紧握住他衣角一端。
小女孩姓戚,名字是个艰涩难懂的词句。起初众人还配合着谐音念,不过饶舌拗口,总是错误百出。后来不知是谁戏喊她白娃子,众人一看那透白的肤色想想也对,于是越来越多人跟着叫起,最后这竟成了公认的称呼,再没人记得她原本的名字。
一次的闲散时刻,两个小小的家伙难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着说着竟谈到了人死后的去处。在那极为认真的脸孔逼问下,压根不信那一套的他不自觉地脱口说出人死了就死了,什么也不会剩下。
脸上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小女孩望着他,那被众人夸如星辰的眼眸凄楚地大睁着,颤抖的嘴唇像要反驳似地扭曲起来,却终究没有否认他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