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君心 上部-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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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声，弘熙朝雪地上仍下一把利剑。
“就用这把剑，自我了断，以谢朕赐你死罪！”
“你这个狗皇帝！”硕德怒红了眼眶，驾马上前：“晨曦，我们走！跟我回匈奴！”
“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离开。”身体冰凉，连心，都跟著冷却。弘熙以死亡威胁。
“罪臣……领旨！”
古晨曦？！
那一刹那，两个男人，几乎都站不住了。
“……好……好！”弘熙指著古晨曦说：“现在朕就给你派兵！无论渔阳是否收归，战争一结束，你就给朕以死谢罪！”
“你这疯皇帝！”硕德夺起地上的剑又要朝弘熙杀去──
“硕德！”古晨曦拦住他，紧紧地抓住：“我是大汉的子民，与你匈奴无关！你若帮我，就是陷我於不仁不义！让天下人说我古晨曦与你匈奴勾结！让我再难洗清自己的罪名！”
“你……！”硕德几乎被一口气赌得慌。
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时今日，古晨曦是对他们大汉的皇帝许下诺言。可他硕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古晨曦死去的！唯今之计，就是先回到匈奴，回到强大的怀抱中，然後，再在古晨曦收复渔阳之前将他夺回！
──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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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芙姬……
硕德难舍地看了不能割舍的落泪的身影一眼。
“芙姬……”
他，要带她一起走！
“不能！”弘熙面无血色的脸庞比风雪还要冰冷：“她是我的皇後，生或死，都是属於我的。”
“你休想将她作为人质！”芙姬，他最爱的亲人啊！怎麽可以执迷不悟地爱上这种男人？
他根本就不爱你啊！
硕德艰难地看著那伤心的美丽女人，此刻，她清丽的面容袒露著一种决绝。
“错了，完全都错了。”芙姬美豔清雅地笑起来，就好像她此刻并不是阶下囚，而是一名女皇。
“哈哈哈！”她笑，万般言语却道不尽地看著硕德说：“我们都爱错了啊！”
硕德心碎，第一次，看见芙姬如此上心的面容。
“芙姬是你们匈奴单於的义女，但在朕看来，怕是比亲生女儿还要亲吧？”弘熙有些站不稳了，血不断地缓慢流溢出伤口，他举手，控制著大内禁军的血气冲动说：“朕就是要那芙姬当人质。‘请君入甕’，这句话，你们匈奴人也应该知道吧？”他尖细的眼光挑衅地看著那高大健壮的匈奴男人：“回去告诉你们匈奴单於，他野心勃勃的亲生女儿就在朕手上，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如果你们匈奴胆敢侵犯朕大汉疆土的一分一毫，他的这个女儿，立刻就会香消玉殒！”
“你──！”
“硕德！”芙姬在大殿的台阶上大声喝住他：“我不许你死！”她痛苦而又憎恨命运的不公，看著此生怕是再也见不著面的熟悉面容说：“硕德，回匈奴！回匈奴！”
硕德一颤，好像想起了什麽，倏地，脸色如死了一般铁青。
“回去禀报单於，说我芙姬无能，辜负了他对我这个女儿的器重与厚爱！”此刻，已经没有什麽好隐瞒的了！败者如寇！她绝然，美丽的面容已经有了某种决心：“就算我芙姬死了！匈奴单於也不能对大汉心慈手软！我芙姬要这负心於我的皇帝尝到国土沦亡，支离破散的痛苦滋味！哈哈哈哈……”
芙姬疯了一样地狂笑，那笑声，更让弘熙怒火三丈，指著硕德：“你走！朕留你的狗命就是要向你虎视耽耽的匈奴示威！告诉你们的单於，如要灭我大汉，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哈哈哈哈……”芙姬不断地笑，她知道，毁灭的时刻，必定要来！
25
硕德走了。
暴风雪中，古晨曦愣在原地，两只清亮的眼睛大睁著，因为硕德临走前的几句话而完全震散了魂魄。
……弘熙……是弘熙！
他连呼吸都颤抖了，心脏，几乎忘记跳动。
那个竹林的女孩，竟然就是……弘熙？！
……怎麽……可能？！
这怎麽可能呢？
……
“狗皇帝，我硕德走了！你若对我匈奴的芙姬不敬，我就要你大汉末日。”硕德走时，还不忘记芙姬的安危。然後，他忽然似笑非笑地再看了皇帝弘熙一眼，骑在马上，俯身，让古晨曦过去。
“不许去！”弘熙不死心地大叫。
可是古晨曦还是移动了脚步，来到了即将临别的友人的身边。
这时，风雪大作，打散了硕德与古晨曦交谈的声音。
“晨曦……”弘熙想走近。
“陛下，陛下当心身体啊！御医！御医！快帮陛下包扎伤口！快！快啊！”曹公公拉住了他的手，御医们一个两个拥上来，七嘴八舌地打断了他的视线，阻断了风雪中的耳语……
“晨曦，我知道你深爱的‘竹林女孩’在何处。”
“什麽？！”
现在都什麽时候了，硕德竟然跟他说起这些儿女情长？
古晨曦恼怒地看著他：“你若伤害我大汉的皇帝，我古晨曦第一个跟你拼命。”他是将死之身，现在所说的，不过是无力的警告。
硕德温和而苦楚地笑看著古晨曦清俊的脸，再担心地看了看他被弓箭射穿的左手掌：“真可笑，我现在才明白，情深缘浅这句话的道理。”
“快走吧！只要你们匈奴不发兵，芙姬就会平安。”古晨曦再次警告。
“在你八岁离开我的时候，”硕德自说自的：“随你父亲来到这汉宫的政殿外的竹林里，遇到了令你心爱的女孩……”
“硕德！快走吧！”
好清凉的眼睛，正为那友人而焦灼。
“笛声悠扬，可是你却因为羞怯而不敢靠近。”
“硕德？”
“直到那一瞬间，你喜欢上‘他’……”
“你到底要说什麽？”
古晨曦焦急，他深知弘熙善变的脾气。若再不走，怕是真要了硕德的命！
“晨曦……”硕德炙热的手掌抚触古晨曦冰凉的脸庞，眼睛，却带著恶毒的报复看著那被众人围拥的皇帝：“在这皇宫之中，在那政殿之外，根本就没有什麽吹笛的女孩。”他纤薄的唇诡秘的扬起：“还记勾皇帝寝宫有一支清脆的竹笛吗？”
“怎麽？”想起那次男扮女装的弘熙，古晨曦的心，感觉到一丝隐忧。
“这皇宫里，根本就没有人敢拥有当今这狗皇帝所拥有的东西！晨曦，你懂了吗？”
时间，停止了，终止在古晨曦清亮的目光里。
“晨曦，原谅我。原谅我把你当作报复者狗皇帝的武器。你恨我吧！恨我打破了你一生锺情的‘幻影’，你恨我吧！”硕德的手离开了古晨曦的脸庞，驾起马，最後深深地，再深深地看了芙姬一眼。
芙姬，我的妹妹，无论如何你都要等我，等我来救你！
无论如何，我都不准许你死！绝对不准许！
谋刺的事情已经过了一个月，古晨曦也负罪离开了一个月。严冬之中的长安城显得格外冷清寂落。但正殿之上，是边关不时传来的危机谍报。
“陛下，渔阳边关传来急报！”
是什麽？快说来给朕听！古晨曦他……
“还没打退鲜卑蛮子吗？哼！古晨曦，你若拖延，朕就一道指令立刻至你死罪！”他压抑内心的焦急，面目无情。
“陛下……”
全朝的老臣一致跪下，纷纷请命说──
“陛下！古丞相是包庇敌臣，罪无可恕。但是现在据边关探子回报，古丞相所率领的三万兵马忽然遭到来势汹汹的十万铁骑的围困，本来就要收复的失地如今又是一个铁蹄战场，而且……古丞相的兵马又得不到朝廷的援军支援，被迫陷於苦战……再不出兵支援，渔阳边关不仅失陷，就连古丞相所率领的三万精兵，也要困死在城中啊！”
阶下的朝臣各个担忧，他却在榻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何来十万铁骑？鲜卑？哈哈哈！荒谬！鲜卑何等弱小蛮族，竟也有十万铁骑精兵？哈哈哈哈！笑话！真是笑话！”
“陛下，此事千真万确！不可再拖延！渔阳边关一再失陷，又收复，如此反复，我大汗的国威何在？陛下……”
“够了！”弘熙大喝一声，杀气腾腾。任谁都看得出，现在保持沈默，才是保身之策。
正殿之上，弘熙挑起修长的眉宇说：“古晨曦不是大将的後人吗？不是向来所向披靡的吗？区区一个鲜卑就把朕派给他的精锐部队给打散了？小心中了敌人的圈套！”他美丽的眼眸眯起：“说不定，是古晨曦他居心叵测，想骗取朕的兵马，然後跟那些边关的蛮族来个里应外合，反叛我大汉国！”
荒谬！真是荒谬！是谁出兵支援鲜卑，这还用说吗？
匈奴！又是匈奴！
匈奴这块大汉的心腹大患，迟早是要来一场硬仗的！
可是弘熙心里明白，他的话却全完全地背道而驰。
……难道，他真要古晨曦战死沙场才方可罢休吗？他到底是为了古晨曦宁愿维护硕德也要将他置於死地才失狂的啊！
一想到这里，弘熙就铁石心肠了。
“军国大事岂可草率决定？观察一阵再报！退朝──！”他大喝，站起身就走。
现在正值寒冬，御花园里的美景全都败了。看向蓝蓝的天，终於晴朗。芙姬坐在花园里，等著弘熙的到来。
今天，是她最後一次见他，见她最心爱的男人。
“芙姬，今天又在想些什麽？”刚退朝，弘熙就来到花园里，心慌意乱地与美人交谈。
说是皇後，可自从一个月前的谋刺暴露，美丽的芙姬就成为阶下囚。再也不是皇後了，而是大汉威胁匈奴进犯的人质。
弘熙轻轻抬起她绝美而渺茫的脸庞：“好久，朕没有好好和你说话了。今天，你清醒吗？”
美丽的人儿没作声，点点头。
弘熙在花园中坐下，面对面地看著她：“朕是个很坏的男人，非常坏。”
她垂下眼帘，知道这一刻终於要来了。可是，她真正的内心正在祈求，甚至是乞求，乞求弘熙永远不要对她说──
“既然你神志不清，朕大可以有勇气对你坦白了。芙姬……”弘熙凝视著她，深深的，幽幽的黑色眸子真是好美：“朕，从来就没有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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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爱的是……”
不！求求你！不要说！我不想听！你知道我为什麽还苟且偷生地活著？不是因为匈奴，也不是因为单於，而是因为你啊！
弘熙！我仍旧苟活，是因为我依然爱你！哪怕我要将你杀死！也是因为我太爱你，不能够看著你每天每天，为了那个不可能得到的男人而独自苦恼啊！
……弘熙，为什麽你就不看看我呢？难道我不够美吗？难道我不够聪明吗？难道我们就如此没有缘分吗？
我不信！我不信命运对我芙姬如此不公！
“也许真是命运的错，芙姬。”弘熙惆怅地在她的脸庞亲吻一下：“如果朕在遇到那个人之前遇到你就好了。”
为什麽时至今日你才这样说？
“如果朕在遇到那个人之前就爱上你，那就什麽事都不会发生。伤害他的事，自己被伤害的事，还有你，也不会如此可怜。”
我可怜吗？哈哈哈！弘熙！你才是个名副其实的可怜虫！
你是皇帝，大汉的皇帝！哈哈哈！真是可笑！弘熙！你将被无数的天下人所耻笑！耻笑你竟然爱上你的臣子！你竟然全然不顾身边的皇後，偷偷地爱上那“禁忌”的恋情！
你真可怜！
忽然的，芙姬的深邃眼眸动了一下。那一瞬间，弘熙转开目光，命丫鬟给她披上一件斗篷说：“天气还很冷，不要著凉了。”
这是，我死前你对我最後的一丝怜悯吗？
终於，弘熙转过身，抬起俊美的脸迎向冲破云雾的阳光，眼睛里，全是和古晨曦一起游山玩水时的逍遥心情。
时光，一去不复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