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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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非一般城池可比。太子殿下以孤军三千守鹑觚小城,敌十倍之敌,尚可令孟建难进寸步。看战报,除寇封中计追击之外,尚无明显失误,料应无碍。许晃取不得上庸,曹丕亦不会令他北进武关。故此路不足忧。眼下需防敌军出潼关破渭南、渡黄河攻临晋与出清泥隘口过蓝田。眼下郭淮的北路军马渡河困难,料不足虑。清泥隘眼下并无敌军消息,赵云与庞德守渭南,以四万军力敌曹军十万已是难为,此次曹丕亲领大军,看来亮也要亲自引军前往前线了。更何况,渭南乃是这三路敌军取长安的必经之路,守住渭南,则长安无失。”
父亲叹道:“我真想也到前线去--我这个身体啊,怎么就这样了呢。”他摇着头,然后说道:“要当心虎豹骑啊。”
我笑了:“父皇,您已说过一次了。”
“是么?我说过了?我竟忘了。孔明啊,新野已守不住,我却不想夺刘景升基业,我们还是走吧。南去江陵,与刘琦会合再做打算。”
父亲怎么又糊涂了。我与孔明对视一眼,回头解释道:“父皇,我们在长安,不是在荆州。”
“长安?我们怎么来了长安,那荆州呢?荆州还在不在?二弟怎么样了?”父亲急切起来,“二弟怎么样了?”
“父皇,你不要吓儿臣。我们在长安,已建立了季汉。您是季汉的天子,我们正面对曹丕的进攻,您忘了么?”我小心的提示着,父亲可不要出什么大问题啊,在这关键的时候。
“我怎么会忘,我的记性最好了!”父亲站起身便向外走,内侍扶他,却被他推到一边:“我还没老到走不动道的地步。”
我发现父亲的脸色很难看,有些担忧的问:“父皇,看起来您脸色不太好,可要传太医?”
他摇头道:“乱想什么?我还结实的很,我还要亲自打败曹丕呢!”
我唤过一个内侍,令他去找太医,然后亲自扶了父亲,前去旁边的寝殿。一路上,父亲都在低声叨念着:“曹丕,你敢来欺我。我要打败你!”
我心急如焚,知道父亲又在犯胡涂,只是漫应着:“是的,打败他!”
父亲忽然一把将我推开:“去马棚,带我的宝马的卢来!”
“父皇,的卢死在蜀中了,与庞军师一齐被射死了。”
“胡说!这是子龙才给我得来的宝马,他们还说此马妨主,可是我骑着它,一跃三丈,飞过檀溪。天下英雄,可有如我者?”
“没有。当然没有。”
“你也知道没有,好,好!刘玄德乃天下英雄,谁人不知。敢来欺我?敢说我老?拿我的双股剑来,我尚能上马杀敌呢!”
“是,是,父皇,您休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我温声说道。
他却忽然大怒了,从腰间一伸手,抽出长剑向我劈来。我吓得向后急避。一名内侍已抱住了父亲的腰,父亲回手一剑,将那内侍劈倒在地,仰天大叫道:“带我马来!我是季汉天子刘玄德,天下是我的天下,我看哪个敢来抢夺!曹操!曹丕!孙权!吕蒙!你们来吧!”
他挥舞着长剑,脚下一跘,突然摔倒了,剑划在腿上,鲜血淋漓。我猛扑过去,一手夺下了长剑,一边大声哭叫道:“父皇,你醒醒!我是阿斗,是您的儿子啊!现在季汉危难,您可要挺住,若您在有个好歹,儿臣可怎么办啊!”
父亲紧闭着眼,脸色铁青,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淌下来,倾刻间湿透了全身。
那一刻,我感到,天都要塌了。
六数个时辰之后,父亲终于醒来了。他迷茫的睁开眼睛,四下的望着,眼神散而不聚,似乎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
“父皇!父皇!”我叫着。
“陛下!陛下!”皇后吴氏也叫着。
孔明挥手再唤太医。太医把手放在父亲的脉博上。
良久,父亲眨了眨眼,好久,目光终于有了焦点。他把目光投向了我:“阿斗。”
“儿臣在,儿臣在啊,父皇。”
“我方才,有没有做过什么?没有伤到你吧?”
“没有,父皇,什么事都没有,您只是突然晕倒了。”父亲似乎是记得的,而且他的情形比我想象的要好,但我哪里敢说实话。
吴氏道:“怎么没有事。内侍说太子惹您生气了,气得您用剑刺他。唉,就算太子不好,你还有两个儿子,干嘛生那么大的气……”我有些吃惊的望向吴氏,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话。
父亲却猛的坐起:“那个内侍呢?那个内侍。我记得我动剑了。”说话间他就起身向外,怎么拦都拦不住,他喘着气,眼珠子似乎要突出眶外,每一步似乎都要了他的性命。他让人扶着他,拖着伤腿来到个那内侍尸首旁边,放声大哭。在厚葬了那个内侍之后,他让人把所有兵器都搬离了他的下处。他开始自我隔离。他把所有的朝政都交托到孔明手中。除了我与孔明,他不再见任何人--包括吴氏。
他痛苦的自语,他绝望的呻吟,他仰天长啸:“我怎么会老了!怎么会就这样老了!造化无情,苍天无心,老却英雄,只如等闲事尔!”
他在卧室里养病。有时会把我叫到卧室里,让我坐在那幅巨大的地图之下,然后看着我和地图发呆,时间长了涎水流下来,亮晶晶拖得老长,他自己却不知道。
他虚握着拳头:“天下,天下……”
有时他会对我说:“斗儿,我好难受啊,你知道么?你懂得么?”
有时他会对我说:“斗儿,你快点成亲吧,生个儿子,我想看看孙子了。”
父亲,真得老了!他居然忘记了我已成亲。
他问我:“斗儿,你怕我么?不要怕我,其实,我最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怕了。这辈子,我伤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妻儿。现在我老了,想顾一顾自己的家了,可你都不给我一点家的感觉么?别叫我父皇,如同你儿时那样,叫我一声爹爹吧。”
他向我伸出手来,那手瘦瘦的,皮扶是松驰的,上面带着斑痕。
我迟疑着,终于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第三天,父亲对我说道:“儿子,为父不能再持掌季汉了,乘着自己还明白,我要把季汉交到你的手里。”
我吃惊的抬头,然后跪倒在地,连连叩首:“父皇,万万不可。父皇虽然略有小恙,好好调养一段时间,自可痊愈,万不可生此念。况儿臣年幼德薄,绝计难当此任。”
“起来。我现在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说话,你不用胡乱担心。我都这个样子了,难道还霸着位子,祸害季汉不成?为父一生心血,又怎能毁于我的手中?”
“父皇。”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我其实并不想这么早把季汉交到你的手上,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我老了,糊涂的厉害,与其做一个倒行逆施,胡作非为,让后人耻笑的君主,还不如早早交出权力,乐得自在。我前些日杀了内侍,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犯下类似之错,史笔如刀,我一生清名,难道就毁在此时?你不掌大位,就不仅仅是对不起季汉,更是对不住为父对你的期望了。”
我含泪点头。
“不过,你要想接权,要答应我三件事。
“第一,你要答应我,击败曹丕和孙权,莫堕了你爹爹一生的名声。”
“是。”我应着。
“第二,你要答应我,在任何情况下,不要怀疑孔明,他是季汉的支柱和保证,季汉的兴盛,系于他一身。还记得我说过的无为而治么?儿子,在孔明这样的属下,你可以无为而治的。”
“嗯,我知道了。”
“第三,你要答应我,在任何情况下,不要伤害你的兄弟。天家没有亲情,但是,老了的时候你会发现,没有亲情的人,会是多么的孤寂啊。”
“放心吧,父亲。儿子知道什么是亲情了,日后也绝不会再做出伤害亲情的事来。”
“好了,你去吧。唤孔明、张飞、马超三人进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是。”我悄悄退出来。由于形势的危急,父亲病倒的消息被严格的控制住了,除了几个近侍和孔明诸人,连星彩都不知道此事。皇后与我两个弟弟自然是不能瞒的,他们也来到殿口等着。我向吴氏行礼道:“参见母后。”
吴氏道:“罢了,你父皇还好?怎么就病得连我都不想见了?”
她的口气还是淡淡的,但不难听出其中的责怪。我不想顶撞于她,只道:“父皇自大病那一场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这次曹丕来攻,太过劳累,才病倒的。这也怪我,没有照顾好父亲。”
听我主动承认没照顾好父亲,吴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不安的向殿中望。她是大家的女子,讲究一个稳定和端庄,此时虽然急切的想知道殿中正在发生什么,但没父亲的话,却不敢进去。前几日她当我面的那句暗示父亲的话,让我知道她心中有所期盼。毕竟我不是她的儿子,她有些想头也无可厚非。只是,她不清楚父亲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实力。季汉天下,并不是只靠血缘就能延续下去的。
我的两个弟弟刘永和刘理毕竟还小,没那么多的心事,也不会想什么帝位,他们只是本能的感到有些不安,四眼黑黝黝的眼睛,一会儿望望他们的母亲,一会儿望望我。
良久,孔明三人终于出来了。他们向我拜倒:“参见陛下。”
“你们在说什么!”饶是吴氏有沉稳的名字,此时也不由尖声叫起来。
“太后。”孔明从容而清晰的说道,吴氏听孔明叫她太后而不是皇后,不由身子一抖,孔明接着道,“陛下已决定将帝位传与太子,避位为太上皇。请太后入见。”
吴氏面对孔明三人,也不敢多言,匆匆入殿去了。不一会儿,隐隐听是殿中吴氏的哭声,突然有一高声:“陛下欲置我母子于何地也?”接着声音低了下去。
我不由大感尴尬。在历史上从来没听说过吴氏太后与我有过任何的芥蒂,难道是我在宫中的行事,让她感到不安了么?想想我曾拒绝她探视父亲的病,也曾因父亲不接回孙尚香转而娶她一直以来对她心存怨意,不由也是感到微微惭愧。算了,不与她计较了,她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父亲说得对,天家没有亲情,可是没有亲情的人,是最孤寂的。
刘永抬头问我:“哥哥,我娘怎么哭了?父皇怎么了?”
我轻抚他的头:“没什么,母后和父皇在说话。什么事都没有的。哥哥也会照顾你们的。”刘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刘理却道:“我才不要你照顾,我有娘亲照顾呢。”
这时父亲让大家都进去。父亲道:“我其实,很早就想把位子传给阿斗了,但一直想等一等,把季汉搞得再好一点。等来等去,却等到这个最艰难的时候。我那天,几乎把阿斗杀了。我已不再是我,我已不能掌管这个江山。所以决定传位。你们都是我的肱股和家人,所以把你们叫来,言明此事。此后朝中诸事,皆由阿斗与丞相、翼德、孟起共同商议决断。孔明,阿斗年轻,翼德与孟起皆是武将,朝中之事,你多费些心。由于曹魏来攻,为免引发内变,此事不宜对外传扬,待击退曹丕,再行召告天下。”
父亲的声音很平静,父亲的思路很有条理,父亲的语气不容置疑。众人屏息凝神静听着,他的回音在殿中悠悠的回荡,中间夹杂着吴氏的几声抽泣。
我伏在地上,心中发酸。不知为什么,从前一直想得到父亲那个位子,可此时得到了,却又感到不忍。父亲其实并不如我从前想的那样无情,特别是今年以来,他在一心为我着想。他的一生都是为了天下,所有的作为都是为着那一个核心的。我小时候经常不喜欢他,甚至怨恨他,但是我的性格却越来越象他。以至现在我想起他的生平,都是充满同情,包括抛弃妻子,包括摔我,觉得那些做为再自然不过。
季汉的重担,已经落到我的肩上了。此刻,我没有激动,没有兴奋,也没有恐怖或感慨,头脑里反而一片清明。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知道当前的重点是什么,我轻轻的,在父亲伸向我的手上握了一下,告诉他我的决心。
“你们都出去吧,今日之后,我不再参与政务。阿斗,打败曹丕,否则,一切都只是空谈。”父亲放开我的手,轻轻挥了挥,然后闭上了眼睛。
“是,儿臣告退。”
宫门重重的关闭了。
一个属于父亲的时代关闭了。
历史的风烟,老却了英雄,凝固了传说。而新的时代,却要我去开创。
我站在门前,向宫门再次叩下头去。然后起身,带着孔明、张飞、马超回归政厅,再不回头。
无论我有没有作好准备,我都要去面对曹丕掀起的暴雨狂风了。
七我与孔明对坐着,足有半个时辰,谁也没有说话。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