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治理与改革-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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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那既然刚才您提到,就是吃柿子我们应该找最该捏的地方先捏,那我们先看看捏得动,捏不动。有一个网友就提出这样的问题,这个网友的网名叫“流向何方”。他说,他也是一名大学任教的老师,很关注北大的改革,他注意到,您对教师队伍的建设提出了up or out这个方针,就是说非升即走。如果要是不符合北大要求的话,就没有必要留在北大,而是参与社会人才的流动,那么从竞争的角度说,这无可非议,但是以中国目前现有的教育资源来说,中国绝大多数的大学根本不具备参与大学竞争和流动的基本条件,在这样的前提下,我认为鼓励流动的措施最终会无法实现,不知道您有何见解?
张维迎:我觉得他这个判断有问题。中国刚才讲的一千多所大学,我们现在优秀的,我们至少可以是相对优秀的有二三十所,这就足够多了,我们不需要说一千多所都同时开始流动,我先从这一二十所,好比北大、清华、南开、南京、复旦、人大,还有理工大,这就足够形成一个市场了,所以我觉得不存在那样一个问题。但是我想他关心的一个很对,就是说这个北大的改革不能仅靠北大自己,一定是我们叫协调博弈,coordinating game,它要协调。比如理科,好比说理工大学,你接收北大毕业的学生,然后北大的博士才有出路,北大的其它学者才有出路,北大也接收理工大学的,这就是开放的,当然最后能不能选上,就看你的水平了。其实我们,你看商学院,光华管理学院是国内商学院最早开放引进人才,我们现在十个系主任,没有一个是我们自己毕业的,我们的教员里面,将近50%都是有海外博士学位的。另外也都是从其它学校来的。一开始大家都觉得不以为然,你看现在整个国内商学院摇摇欲坠,没有办法顶得住的。像最近上海交通大学商业学院,安泰商业学院,他拿了一大批人,从复旦拿了一大批人,然后最近包括上海的中欧,还有北京长江,包括清华,都动起来了,这个东西你要相信市场竞争的力量是非常强的。所以我相信北大现在做开这个以后,没有问题的。我们至少有几年的缓冲期,就是北大现在即使不合格的老师,三年内肯定不需要被迫离开的,但如果你觉得有好的位置,你可以走,因为我们现在设计的方案就是这样,就是首先改变你的预期,看你以后有没有资格继续待下去,如果没有,那你就得走另外一条路。我就不相信三年之后,中国大学还像现在这样的,那我想我们就应该关门了。
观 众:张教授您好,因为我是一名在校的大学生,在您刚才谈到的北大改革的过程中,我似乎没有听到学生的声音,您一直在强调教授的选择制度,那么我想选出的教授,无论他是传道、授业或者解惑,他的接收者都应该是学生,在北大的改革过程中,学生究竟起着一个怎样的作用,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们是不是只能被动的来接受您为我们选出的教授呢?谢谢。
张维迎:我的观点是学生可以提出自己的建议,无论你是支持还是反对,但是作为校方来讲是不是接受,校方有绝对的权威来做这个决策,当然我相信,这个改革本身对学生是最好的。当然有一些人可能说我现在念博士,按你这个改革方案我就留不下学校,这怎么是对我最好的呢,我指的学生是对总体的学生,不是对单个,某一个个人都是好的。其实这次改革除了对学生的好处之外,对年轻人也是最好的。好多人有个误解说这次改革保护老教授,然后对年轻人不公平,这个是完全错了,实际情况是倒过来的。我们现在这个体制是对老教授最好,年龄越老越好。你看我是老师,我把我的学生留下来,他给我当助手,我让他干什么,他都要干什么,吃喝拉撒他都帮着我,然后我让他当班主任,他就当班主任,我让他搞行政,他搞行政,然后我还用他搞研究,我还写文章,我还可以挂名,因为我是梯队,我是梯队的领导,以后不是这样了,改革之后,年轻教师和老教师是平等的。而且北大有一个精神,当了正教授的人,教学工作量绝对不能少于讲师和副教授,你已经当了教授,你的位置稳了,你就更应该提供更多的service,服务,更多的教学。所以这个对年轻人反倒是好的。过去你看年轻人你要当博导得多少年?以后我们就慢慢开始,你是北大的一个合格的讲师,你就可以有资格带博士,国外都这样,为什么同样一个哈佛毕业的人去斯坦福教书,他可以指导博士生,而到了北大不能指导博士,没有这个道理的,对年轻人是非常好的,以后申请基金也是这样,我们也在呼吁,国家自然科学资金,国家科委的各种基金,申请人在同等情况下应该偏向于年轻人,而不是偏向老的。
当然我刚才讲的意思,选择一个好的老师,不能完全听学生的,你说这个老师好,不一定说我认为他是真好的,你说他不好,也不认为他是真不好的,我为什么说学生像小孩一样,尤其一开始,他有些科学的理念,他要不断若干年之后你才能够理解它,不要说像你们一般的本科、研究生了,那MBA学生最成熟了,他都工作几年的经历,在美国做了一个调查,刚毕业的MBA学生问他,你觉得这三年里面,两年里面,什么学科收获最大,最重要,对你?排在第一位的是finance,金融;十年之后,又做一个调查,同样一批人,你回顾一下来,看你在学校学的东西什么最重要?organizational behavior 组织行为学。不一样的。就是这样成熟的学生,那我们作为老师,当然我们就会研究,从这个人一生的成才,他在学校这个阶段处于什么阶段,我应该教给他什么东西。我想这个权利还是学校,当然如果说学校的领导者,院系的领导者,他本身就没有这个能力来选择一个好的老师,那还不如让学生投票算了,是不是这样子?我的前提就是,学校有这个能力。
观 众:张教授您好,久仰大名,我曾经在媒体上看到过您北大改革的方案,它有些内容就是说如果你想竞争或者说待得住的话,得在一定的年限内拿出成果,也就是论文对吗?但我们知道我们现在,中国的科技界正在冲击诺贝尔奖,但据我所知诺贝尔奖应该不是一个一两年能解决的问题,我们假设一位学者,他需要花十年时间,来写一篇诺贝尔级的论文,那他这样一个行为,是不是在北大的制度下就不能被接受,因为他既不能保住职位又不能晋升?谢谢。
张维迎:首先,我想没有一个大学以冲击诺贝尔奖为目标的,诺贝尔奖只是一个结果。另外,如果你要谈到诺贝尔奖,诺贝尔奖的好多研究成果,你看看那些获奖的人,他基本上都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做出的成就,或者他已经非常出名,否则他后来不可能,一个人研究生毕业之后,六七年时间,还看不出你有多少水平来,以后要他有水平,那是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当然你的最伟大的成就,可能不一定在这六年,但是根据经验统计,一个人毕业之后,到四十岁之前,无论文科理科都是出大成就的黄金时段,当然有一些人特别大器晚成,那也没关系,那有两种情况,一个那没办法,你没表现出来,看不出来,被轰到其它地方去,但如果你是真是一块金子,哪儿都会发光的,到另外的地方还可以表现出来,以后还可以弄回来,就是不回来没事,对社会没损失。第二,就需要有一些特殊的措施,好比说校长,院长,他能够慧眼识金金,确实有一些人他觉得潜力非常好,但是现在达不到这个要求,他可以说服其他的教授,再给他两年时间,再给他三年时间,也许能保护下来。制度一定是根据绝大多数人设计的,统计学上说两类错误,一类你可能接受一个错误的决定。第二你可能拒绝一个正确的决定,那你要有比较,哪一种犯错误的概率更小,损失更少。
观 众:张教授您好,刚才所说的北大改革都是一个非常宏观的现象,但是我们似乎忽略了一个非常微观的细节,因为北大人的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才,但是有一个现象,有媒体报道说,北大的出国率非常高,而且选择国外发展的人也很多,国家给北大最好的硬件资源,最优秀的教师,师资力量,产生这样的结果,不能让人满意,请问北大怎样才能解决人才流失的问题?谢谢。
张维迎:首先这出去不是坏事,对整个中国来讲,我可以告诉你,包括我这几年在光华管理学院招的人,有相当一部分,他的本科都是北大毕业的,他到国外以后,像美国人出钱让我们读书,多好,拿到奖学金,一读就五年,都美国人出钱,然后帮我们训练人才。所以最重要的,现在出去的要吸引回来,这对中国来讲是非常重要。第二点,为什么这么多的人热衷于出国去读学位,就说明我们自己国家的教育是有问题的。大家不太相信我们自己培养的,好比博士,所以大家宁愿出去读,所以最重要的是要提高我们自己,如果我们中国要有十几、二十所大学培养的博士的水准,能够和美国的一流大学相比的话,我想至少中国的学生就没必要去美国读二流、三流大学,所以我想这一次的师资教师队伍的改革,一定有助于使得更多的中国学生,愿意在中国读学位,而不是到国外去。
主持人:你看从这么多的网友的提问,从大家在现场的一些质疑,我们就会看到,其实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思路,那么改革不仅仅是要有远见,要制定出方针政策,同时也要面对各种不同的意见,去解决各种不同的矛盾,其中尤其的需要一种勇气,还有持久的恒心。那在我们演讲的最后,请您用一句话来对您的演讲做一个总结。张教授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张维迎:用一句话来说,我想就是,一个大学要真正实现自己的理念,必须吸引到最具有使命感,对学问最有兴趣,并且最有创新能力的教师队伍。
主持人:好,谢谢。非常感谢张教授,谢谢您。也谢谢在座的理工大学的师生们,同时也感谢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记得下周同一时间,继续收看我们的大红鹰·世纪大讲堂,下周见。
(完)
来源:凤凰网之世纪大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