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青春-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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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那只攥得紧紧的手时,他像摸到了一颗炸弹,手立刻弹开了,用异常惊异的眼睛看着我。此时,我瞪得大大的眼里除了惊恐、紧张,连愤怒的勇气也没有了。也许是我的眼睛瞪得太大,把他吓懵了,小偷最终慢慢地走到别的人群中去了。
看着他慢慢走远,我一刻也不敢呆在那里面了。天色微亮,我便拉着妹妹走了出去。我在火车站四周溜达,才发现火车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市中心还有几十公里。看来走去是不可能了,倒不是怕走远路,而是不知道路线,不知道该怎么走。
初秋的风吹得我们瑟瑟发抖,更添了几分凄凉。随着又一拨旅客从火车站涌出,那些出租车又从各个角落冒了出来,涌向一脸疲惫的旅客们。有好几辆车子跑过来问我,都被我拒绝了,然而拒绝过后我便又隐隐地担心起来:总不能老呆在火车站吧。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幕,我的心都收紧了。当再有车过来问时,我不再一口回绝,问起价格,他们的回答一般都在四十到五十元不等。当我在犹豫不决时,一个身穿西装,长得很高的人从我手里几乎是蛮横的抢过行李,果断的说道:“载你,三十块!”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行李已被他“接”了过去。我和妹妹只好坐进他们的车子。
那是我第一次坐小汽车,我连车门都不会开。当我坐进车,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个三十多岁满脸麻子的男人,麻子的旁边坐着一个二十多岁感觉流里流气的男孩,前面司机的旁边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我没多想,只管看窗外两边的高楼大厦,很是兴奋。可是没多久,睡意便袭来,妹妹早倒在我的肩上睡着了。当我被司机叫醒时,睁开眼睛,并不是什么喧哗热闹的街市,眼前的街道一片冷寂,只有偶尔的车辆经过,感觉有点不对劲。而司机嚷着让我们下车。
我下了车,当我掏出三十元给他时,他却惊得大叫起来:
“你听错了吧,是三百,那里是三十!”司机一脸蛮横的讲道。
怎么可能,我明明听到是三十,怎么一下子变成三百!我辨解道,脸一下煞白。然而还没等我说完,那个一脸麻子的男人和那个流里流气的男孩都一下子从车里钻了出来,说道:
“我们也听到是三百,火车站离市中心有几十里,光油费也不止三十!”
我看到他们和那司机的表情是一样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然而如果我把三百块给他们,我身上的钱就所剩无几了,那时候我们只有流浪街头了。想到这里我咬着牙,胆却的说道:
“我没钱了!”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们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干笑着说:
“没钱,没钱你也敢坐车!也行,没钱上车跟我们走!”
他们说罢,打开车门,把我们往里面推,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我吓得哭了起来。妹妹拉着我的衣角,也惊恐得哭了起来,只是声音像孱弱的小猫在嘶叫。到这个时候,我没有了别的选择。我按住车门不肯进去,流着泪胆却而虚弱的挣扎道:
“我有钱!我给你们!你们放过我和妹妹吧!……”
他们面面相觑,有点不相信的看着我。
我流着泪掏出钱,给了他们,不知是他们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因为别的因素。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放开我和妹妹,接过钱,把行李扔给了我们。车子开走的一瞬间,隔着玻璃我瞥见那个坐在司机旁边的年轻女孩一张吓得煞白的脸。
车子走远了,妹妹仍然惊魂未定的抱着我哭,我擦干妹妹脸上的泪,自己却流了一脸……
举目四周,马路两旁都是农田,大片大片的香蕉结满了枝头,大部分都用塑料袋子裹了起来。在这收获的季节,我的心里却一片凄凉。我和妹妹沿着两旁的香蕉林往远处隐约可现的城市走去。泪干了,爬在脸上,很难受。翻了翻口袋,还剩下几十块钱。看着手里的仅剩的几十块钱,我的泪又流了下来。
不知麻木的走了多久,妹妹忽然拉着我的衣角说口渴。我翻了翻背包,里面只有一只空瓶子。望着满脸泪痕的妹妹,我心里很难受,如果不是我头脑发热,做读书和当作家的黄粱梦,妹妹不至于跟着我在异乡街头受苦,不会被人骗去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如果眼泪可以喝,我真想拿着那只空瓶子狠狠哭一场。
终于走到热闹的街市,买了一些喝的和吃的,口袋里只剩下二十块钱。我把这二十块钱放在衣服最里层的口袋,决定像当初离开家乡来到城里时一样,尽快找一个工作。来的时候原本打算找一个工厂,工资高点,然而现在我连走进那些工厂的勇气都没有了,那些坐在办公室穿着西装的人,使我情不自禁想起那个司机和那些人,我对那些人失去了信任。
忍着饥渴和疲惫,我走遍了几条热闹的街,心中暗自乞求好心的老板将我收留下来。然而累了一天一无所获。天黑了下来,那些城管提着电棒到处扫来扫去,我和妹妹像蝙蝠在黑暗中到处逃窜,借着黑夜的外衣,隐藏自己的卑微。
第五天,身无分文的我盲目的在街上逛着,又累又饿,站在喧哗的街市,到处灯红酒绿,人声鼎沸,却找不到一个安身的角落。衣衫陈旧疲惫不堪的我感觉比一个乞丐还像乞丐。此时的我再也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想着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可以填饱肚皮,就算不要工资我也愿意。
累得走不动了,我和妹妹坐在街边,望着对面一家小吃店。橱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里面两对男女正在优雅的吃着,我和妹妹都暗自吞着口水。我想要是谁在这时候给我两个包子或其它吃的东西,将来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他(她)的,只是没人听见我心里的话,甚至没有人会注意我们。
天无绝人之路,最终我和妹妹在一家小餐馆里安定了下来,洗碗,端盘子。我们忍着饥饿干了一个上午的活,不敢开口说我们一天多没有吃东西,看着那一笼笼包子,一碗碗面条,我和妹妹吞了又吞口水。终于开饭了,吃的是早上没有卖完的稀粥,我们尽量吃得慢一些,不至于吃相太难看,但是饥饿的我们还是三两下扒完了碗里的粥。吃了两碗,我们不敢再吃了,我怕老板嫌我们吃太多,又踢了我们。
时光仿佛又倒回了那段在城里餐馆干活的日子,相同的劳累,相同的自卑,还有相同的忍耐。这些都激发着我写作的冲动,我把心底的疲惫,无助,迷茫,还有渴望都发泄到纸页上,仿佛只有这样,心底才能安定、平熄。而妹妹却从来没有跟我抱怨过一句,这使我多少感到一丝内疚,我在心里许诺:如果有一天,我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我一定要让妹妹过上好日子!然而这个愿望却一直没有实现。
我在餐馆里一做就是半年,对这样几乎每天都要额外工作,忙得陀螺一样的劳役生活,我厌倦到了极点。听说那些工厂的待遇不错,而且工作时间都很有规律性,超过八小时算加班费,我马上对那种生活充满了向往。
没过多久我便毅然向老板辞职,然而辞职而并不顺利。老板是个蛮横的家伙,硬是要扣下我们一个月的工资。我们当然不从,一个月,我们要洗多少碗干多少活受多少个白眼才赚得回来啊!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只能一个人走,直到他们再找到人。妹妹呆在了餐馆里。其实这样也好,免得一时找不到工作,妹妹跟着我受苦。
再次流浪在这座繁华的城市,虽然少了份胆怯,但心里依旧一片惘然,我不知道那些高高耸立的工厂,是否能接纳卑微的我。然而极度厌倦餐馆里的生活,对新生活充满向往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加考虑就一头撞上去,期望撞开新生活的大门。然而我的热情化作一次次的头破血流。他们不是嫌我小,就是看到我的双手时直摇头,无论我做多大的努力。每次站在门外,望着身后豪华高耸的工厂,我就感觉到自己像被这座城市,这个世界所抛弃了一样,第一次那样强烈的感觉自己是个孤儿。
当每次燃起的希望被浇灭以后,我的心便冷一截。但我不甘心,难道这辈子只能在肮脏的餐馆里干活吗?我不相信命运,如果一直进不了工厂,我就一直找下去,我不相信自己真的一无所用。
在我的努力和坚持下,半个月后,我终于进了一家小型的私人工厂。
生活是规律了许多,却不像那些人描述的那样好,工资并不丰厚,但很清闲,每天下午四点半就下班了,加班的时候很少。总的来说比餐馆好得多了,干净得多,而且有空余的时间,每个星期有一天假放。
有了充足的时间,我又可以看书和写作了。对知识我有贪者的心灵,希望更多加上更多。每次读书,我习惯了在旁边放上一个笔记本,遇到生字生词就记下来。我要求自己每天记十个生字和生词,音、形、义都要准确无误。要做到这种程度并不轻松。每天无论是在走路,干活或是吃饭,上厕所,我都争分夺秒一遍遍艰难的复习越来越的字和词。常常是今天记住了,明天或是过了几天就忘了,这样我就不得不又重新复习。而且很多时候常常张冠李戴。
为了方便记忆,我把那些生字生词,写在字条上,放在口袋里,贴在床头,厕所,或是写在手心。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再翻开那些大块头的书籍时,越来越顺畅,遇到的拦路虎也越来越少了。更重要的是,我能更深入的理解那些作品里的内蕴和情感了,这让我很开心,坚信自己会离目标越来越近。
然而没多久我又发现了身上的另一个缺陷,那就是自己说的普通话总是带着浓重的口音,而且很不标准。厂里那些书读得稍多点的人,出口就是一口准确的普通话,让我羨慕不已。在乡下读书时,那些老师说的大都是方言,自己说的普通话还是在城里来学的。看着别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我便自惭形秽,矮人一截。再说了,一个拿笔的人连普通话都说不好,又怎么开口表达自己!为了接近心中的“光辉形象”,我决定学习普通话。
我买来一本《现代汉语》,练习发音,对着镜子练口形,渐渐地我感觉到自己说的普通话越来越纯正,同时我也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蜕变,像只茧里的蝴蝶,正慢慢褪去身上丑陋的愚知。
令我惊喜和意外的是,没多久我的普通话便比一般人都要好,而且能发现别人不正确的地方,比如舌面前音和舌面后音的不同,一个卷舌,一个不卷舌。还有前鼻音和后鼻音发音部位的不同,而这两点很多人都发一样的音。
那几个月过得很有意义,不但提高了自己阅读和理解的能力,而且学会了纯正的语言。在为自己读的书太少而自卑的同时,我又为自己的进步而欣喜,它使我坚定了信心,相信自己可以靠近梦想,做得更好!
我又开始了疯狂的写作。事实上,从那次稿子石牛沉海以后,我写的东西就再也没有寄出去过,写作的热情也大大下降,与其说是对写作失去了信心,倒不如说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然而这个道理,只有经过了这些生活的变迁才懂得。生活是不能完全寄托在写作上的,而写作却需要生活和劳动来维持,两者唯一的相同就是都需要信心。
我写散文,小说,写得最多的还是诗歌,因为在我写作的过程中,获得过芳对我写的第一首诗不错的称赞,从此我便认为自己有写诗的天赋。现在的我,已经能够很准确的分清文章的类别,而且还很清楚它们各自的体裁要求。我狂热的写,一个下午就可以写出一篇,加班的时候,我也能挤出时间两三天写出一篇。而诗,我时时刻刻都可以写,上班的时候,吃饭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我都可以天马行空的酝酿诗句。我狂热的写了一篇又一篇,又分别把它们装进信封,贴上邮票。想象着它们飞到一双双睿智的眼前,开在那些散发着墨香的纸页上,我便禁不住心花怒放,走在邮局的路上的心情都是轻松和兴奋的。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而更痛苦的是所有的等待都遥遥无期,杳无回音。我一天天的算着日子,直到那些日子扭成麻花,无法计算。我再次灰心,又再次振作,如此循环重复,有时我怀疑是否真的有所谓的“编辑”存在,而是一个专门收稿子的深洞,投进去,便再也没了踪影。如果存在,为何得不到哪怕一点一丝的回音,退稿信也好。然而什么都没有!既管如此,我还是继续写着,一边写,一边对照那些样刊上的作品,但是我发现自己写的东西并不差,却为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