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春天-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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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这一章里我们一直在研讨对昆虫之战所使用的致死药物。而我们同时进行的杂草之战又怎样呢?
要求得一种速效、容易的方法——以灭除不需要的草木——之愿望便导致产生了一大群不断增加着的化学药物,它们通称为除莠剂,或以不太正式的说法,叫做除草药。关于这些药物是怎样使用及怎样误用的记述,将在第六章里讲到;而这里同我们有关的问题是,这些除草剂是否是毒药,以及它们的使用是否促成了对环境的毒染。
关于除草剂仅仅对草木植物有毒、故对动物的生命不构成什么威胁的传说,已得到广泛的传播,可惜这并非真实。这些除草剂包罗了种类繁多的化工药物,它们除对植物有效外,对动物组织也起作用。这些药物在对于有机体的作用上差异甚大。有些是一般性的毒药;有些是新陈代谢的特效刺激剂,会引起体温致命地升高;有的药物(单独地或与别种药物一起)招致恶性瘤;有些则伤害生物种属的遗传质、引起基因(遗传因子)的变种。这样看来,除草剂如同杀虫剂一样,包括着一些十分危险的药物;粗心地使用这些药物——以为它们是“安全的”,就可能招致灾难性的后果。
尽管出自实验室内的川流不息的新药物竟相争先,而含砷化合物仍然大肆使用看,既用作杀虫剂(如前所述),也用作除草剂,这里它们通常以亚砷酸钠的化学形式出现。它们的应用史是不能令人安然于怀的。作为路旁使用的喷雾剂,它们已使不知多少个农民失去了奶牛,还杀死了无数个野生动物;作为湖泊、水库的水中除草剂,它们已使公共水域不宜饮用,甚至也不宜于游泳了;作为施到马铃薯田里以毁掉藤蔓的喷雾药剂,它们已使得人类和非人类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在英格兰,上述后一种用途约在1951年有了发展,这是由于缺少硫酸的结果;以前是用硫酸来烧掉土豆蔓的。农业部曾认为有必要对进入喷过含砷剂的农田之危险予以警告,可是这种警告牛畜是听不懂的,(野兽及鸟类也听不懂——我们必须这样假定。)有关牛畜的含砷喷剂中毒的报道单调地经常性地传来。当通过饮用砷染污了的水,死神也来到一位农妇头上的时候,一家主要的英国化学公司(在1959年)停止了生产含砷喷雾剂,而且回收了已在商贩手中的所供给的药物。此后不久,农业部宣布:因为对人和牛畜的高度危险性,在亚砷酸盐的使用方面将予以限制。在1961年,澳大利亚政府也宣布了类似的禁令。然而,在美国却没有这种限令来阻止这些毒物的使用。
某些“二硝基”化合物也被用作除草剂。它们被定为美国现用的这一类型的最危险的物质之一。二硝基酚是一种强烈的代谢兴奋剂。鉴于此种原因,它曾一度被用作减轻体重的药物,可是减重的剂量与需要起中毒或药杀作用的剂量之间的界限却是细微的——竟如此之细微,以致在这种减重药物最后停用之前已使几位病人死亡,还有许多人遭受了永久性的伤害。
有一种同属的药物——五氯苯酚,有时称为“五氯酚”,也是既用作杀虫剂,也用作除草剂的,它常常被喷撒在铁路沿线及荒芜地区。五氯酚对于从细菌到人类这样多种多样的有机体的毒性是极强的。像二硝基药物一样,它干扰着(往往是致命地干扰)体内的能源,以致于受害的机体近乎(简直是)在烧毁自己。它的可怖的毒性在加里福尼亚州卫生局最近报告的致命惨祸中得到了具体说明。有一位油槽汽车司机,把柴油与五氯苯酚混合在一起,配制一种棉花落叶剂。当他正从油桶内汲出此浓缩药物之际,桶栓意外地倾落了回去。他就赤手伸了进去把桶拴复至原位。尽管他当即就洗净了手,还是得了急病,次日就死去了。
一些除草剂——诸如亚砷酸钠或者酚类药物——的后果大都昭然易见,而另外一些除草剂的效用却是格外地隐伏为善的。例如,当今驰名的红莓(一种蔓越桔)除草药氨基三唑,被定为相对的轻毒性药物。但是归根结蒂它的引起甲状腺恶性瘤的趋向,对于野生动物,恐怕也对人类都可能是大有深长意味的。
除草剂中还有一些药物划归为“致变物”,或曰能够改变基因——司遗传之物质——的作用剂。辐射造成遗传性影响,使得我们大大吃了一惊;那么,对于我们在周围环境中广为散播的化学药物的同样作用,我们又怎么能掉以轻心呢?
《寂静的春天》
R。卡逊著
四 地表水和地下海
在我们所有的自然资源中,水已变得异常珍贵,绝大部分地球表面为无边的大海所覆盖,然而,在这汪洋大海之中我们却感到缺水。看来很矛盾,岂不知地球上丰富本源的绝大部分由于含有大量海盐而不宜用于农业、工业及人类消耗,世界上这样多的人口正在体验或将面临淡水严重不足的威胁。人类忘记了自己的起源,又无视维持生存最起码的需要,这样水和其他资源也就一同变成了人类漠然不顾的受难者。
由杀虫剂所造成的水污染问题作为人类整个环境污染的一部分是能够被理解的。进入我们水系的污染物来源很多:有从反应堆、实验室和医院排出的放射性废物;有原子核爆炸的散落物;有从城镇排出的家庭废物;还有从工厂排出的化学废物等。现在,一种新的散落物也加入了这一污染物的行列,这就是使用于农田、果园、森林和原野里的化学喷撒物。在这个惊人的污染物大杂烩中,有许多化学药物再现并超越了放射性的危害效果,因为往这些化学药物之间还存在着一些险恶的、很少为人所知的内部互相作用以及毒效的转换和迭加。
自从化学家们开始制造自然界从未存在过的物质以来,水净化的问题也变得复杂起来了:对水的使用者来说,危险正在不断增加。正如我们所知道的,这些合成化学药物的大量生产始于本世纪四十年代。现在这种生产增加,以致使大量的化学污染物每天排入国内河流。当它们和家庭废物以及其他废物充分混合流入同一水体时,这些化学药物用污水净化工厂通常使用的分析方法有时候根本化验不出来。大多数的化学药物非常稳定,采用通常的处理过程无法使其分解。更为甚者是它们常常不能被辨认出来。在河流里,真正不可思议的是各种污染物相互化合而产生了新物质,卫生工程师只能失望地将这种新化合物的产生归因于“开玩笑”。马萨诸塞州工艺学院的卢佛·爱拉森教授在议会委员会前作证时认为预知这些化学药物的混合效果或识别由此产生的新有机物目前是不可能的。爱拉森教授说:“我们还没有开始认识那是些什么东西。它们对人会有什么影响,我们也不知道。”
控制昆虫、啮齿类动物或杂草的各种化学药物的使用现正日益助长这些有机污染物的产生。其中有些有意地用于水体以消灭植物、昆虫幼虫或杂鱼。有些有机污染物来自森林,在森林中喷药可以保护一个州的二、三百英亩土地免受虫灾,这种喷撒物或直接降落在河流里,或通过茂密的树木华盖滴落在森林底层,在那儿,它们加入了缓慢运动着的渗流水而开始其流向大海的漫长流程。这些污染物的大部分可能是几百万磅农药的水溶性残毒,这些农药原本是用于控制昆虫和啮齿类的,但借助于雨水,它们离开了地面而变成世界水体运动的一部分。
在我们的河流里,甚至在公共用水的地方,我们到处都可看到这些化学药物引人注目的形迹。例如,在实验室里,用从潘斯拉玛亚一个果园区取来的饮用水样在鱼身上作试验,由于水里含有很多杀虫剂,所以仅仅在四个小时之内,所有作实验的鱼都死了。灌溉过棉田的溪水即使在通过一个净化工厂之后,对鱼来说仍然是致命的,在阿拉巴马州田纳西河的十五条支流里,由于来自田野的水流曾接触过氯化烃毒物而使河里的鱼全部死亡。其中两条支流是供给城市用水的水源。在使用杀虫剂的一个星期之后,放在河流下游的铁笼里的金鱼每天都有悬浮而死的,这足以证明水依然是有毒的。
这种污染在绝大部分情况下是无形的和觉察不到的,只有当成百成千的鱼死亡时,才使人得知情况;然而在更多的情况下这种污染根本就没有被发现。保护水的纯洁性的化学家们至今尚未对这些有机污染物进行过定期检测,也没有办法去清除它们。不管发现与否,杀虫剂确实客观存在着。杀虫剂当然随同地面上广泛使用的其他药物一起,进入国内许多河流,几乎是进入国内所有主要河系。
假若谁对杀虫剂已造成我们水体普遍污染还有怀疑的话,他应该读读1960年由美国渔业及野生物服务处印发的一篇小报告。这个服务处已经进行了研究,想发现鱼是否会像热血动物那样在其组织中贮存杀虫剂。第一批样品是从西部森林地区取回的,在这些地方为了控制云杉树蛆虫而大面积地喷撒了DDT。正如所料,所有的鱼都含有DDT。后来当调查者们对距离最近的一个喷药区约三十里的一个遥远的小河湾进行对比调查时,得到了一个真正有意思的发现。这个河湾是在采第一批样品处的上游,并且中间间隔着一个高瀑布。据了解这个地方并没有喷过药,然而这里的鱼仍含有DDT。这些化学药物是通过埋藏在地下的流水而达到遥远的河湾呢?还是像飘尘似的在空中飘流而降落在这个河湾的表面呢?在另一次对比调查中,在一个产卵区的鱼体组织里仍然发现有DDT,而该地的水来自一个深井。同样,那里也没有撒药。污染的唯一可能途径看来与地下水有关。
在整个水污染的问题中,再没有什么能比地下水大面积污染的威胁更使人感到不安。在水里增加杀虫剂而不想危及水的纯净,这在任何地方都是不可能的。造物主很难封闭和隔绝地下水域;而且她也从未在地球水的供给分配上这样做过。降落在地面的雨水通过土壤、岩石里的细孔及裂隙不断往下渗透,越来越深。直到最后达到岩石的所有细孔里都充满了水的这样一个地带,此地带是一个从山脚下起始、到山谷底沉没的黑暗的地下海洋。地下水总是在运动着,有时候速度很慢,一年也不超过五十英尺;有时候速度比较快,每天几乎流过十分之一英里。它通过看不见的水线在漫游着,直到最后在某处地面以泉水形式出露,或者可能被引到一口井里。但是大部分情况下它归入小溪或河流。除直接落入河流的雨水和地表流水外,所有现在地球表面流动的水有一个时期都曾经是地下水。所以从一个非常真实和惊人的观点来看,地下水的污染也就是世界水体的污染。
由科罗拉多州某制造工厂排出的有毒化学药物必定通过了黑暗的地下海流向好几里远的农田区,在那儿毒化了井水,使人和牲畜病倒,使庄稼毁坏——这是许多同类情况的第一个典型事件。简略地说,它的经过是这样的:1943年位于丹佛附近的一个化学兵团的落矾山军需工厂开始生产军用物资,这个军工厂的设备在八年以后租借给一个私人石油公司生产杀虫剂。甚至还未来得及改变工序,离奇的报告就开始传来。距离工厂几里地的农民开始报告牲畜中发生无法诊断的疾病:他们抱怨这么大面积的庄稼被毁坏了,树叶变黄了,植物也长不入、并且许多庄稼已完全死亡。另外还有一些与人的疾病有关的报告。
灌溉这些农场的水是从很浅的井水里抽出来的,当对这些井水化验时(l959年在由许多州和联邦管理处参加的一次研究中),发现里面含有化学药物的成分。在落矶山军工厂投产期间所排出的氯化物、氯酸盐、磷酸盐、氟化物和砷流进了池塘里。很明显,在军工厂和农场之间的地下水已经被污染了,并且地下水花费了七至八年的时间带着毒物在地下漫游了大约二里的路程而达到最近的一个农场。这种渗透在继续扩展,井进一步污染了尚未查清的范围。调查者们没有任何办法去消除这种污染或阻止它们继续向前发展。
所有这一切已够糟糕的了,但是最令人感到惊奇和在整个事件中最有意义的是,在军工厂的池塘和一些井水里发现了可以杀死杂草的2。4…D。当然它的发现足以说明为什么用这种水灌溉农田后会造成庄稼的死亡。但是令人奇怪的事情是,这个兵工厂从未在任何工序中生产过这种2。4…D。
经过长期认真的研究,化学家们得出结论:2。4…D是在开阔的池塘里自发合成的。没有人类化学家起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