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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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冰冷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那是端坐在里面的加维尔的声音,“他得留下。”
“为什么?”
“我们是一起的。”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的回答。
列文低头看看埃拉,他已经沉睡过去,一动不动。
“他并不爱你。”列文抬头从门口看进厨房,他看到那女子坐在暗处,如一尊木雕。“不管埃拉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上的,现在的他还不是你要的人。”列文说,“他只是个叫埃拉的孩子。”
“他……从来都不是我要的那个人。”幽幽的声音从那房间的角落里传来,是如此的落寞,“除了最初的那个。不是么?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出生,死去,爱上我,离开我。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在乎。这样就好了。这孩子至少是幸运的,他什么都知道。”
列文的眉皱起来:“你是说以前所有的重生者都不知道真相。”
“是的。”
“我不这么认为。”他肯定的说。
“为什么?”
“你和他们各自生活了多少年?二十年?当年的男人们,应该知道永远不变的妻子们不是常人,有人问过你吗?”
“我会保养。”
轻轻的笑声从列文的唇间发了出来,“活了四百年,你仍然以为这种谎言能骗过所有的男人?”
那边是沉默。
“没有谁真正是温室里的花,除了这个埃拉。”列文沉声说,“放过他。”
“决不。”
空气里的瓦斯味道越来越浓了,列文看见那女人坐在那里,仍是一动不动。
列文蹲下来,扶起埃拉,让里面的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脸。
“你仔细看,看清楚,除了这张脸,他是你要的那个人吗?”列文温和地问,“你抚养过他吧,然后一直看着他长大,在他一生的前二十三年里,你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情人多些还是更象母亲?”他问屋里的那个人:“你要带走的人是他吗?他甚至还没学会怎么去正常的面对一个女性,还只是个孩子,应该说是你和那个人的孩子!你要杀死自己的孩子?”
屋里的人的肩头剧烈的抽紧了一下,仍然沉默。
列文弯下腰,把埃拉扛上肩头,他可以隐隐看到对面那个影子的微微颤抖。
“不行!”加维尔举起手,她手上是埃拉的枪,枪口对准了门口的人。
门口的人没有动,也没有放下埃拉。
“你刚才说……我的丈夫们……他们可能意识到过真相?”枪口并不是那么稳的。
“我想是的。”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来问过我?”
“不知道,我不是他们。”列文回答,“也许,是根本不在乎这件事。”
“为什么?”
“……相信你或者是因为爱你。”
枪口放下来,屋里的人垂下头,“你滚吧……”她说,用极为疲惫的心灰意冷的声音。
列文转身快步离去,这次,加维尔并没有阻止。
当列文再回到客厅带走凯莉的母亲时,他发现加维尔坐在原地并没有移动分毫,这时整幢房子里都弥漫着瓦斯的味道,他看到加维尔手中的枪正对着她的心脏,她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发现他从门口走过。
列文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离开,在他转身的时候,听见加维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错过了很多次最幸福的死期?”她平静地问。
列文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那不是我能知道的。”他回答,“那是你才知道的事情。”
他听见那女子在身后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列文快步冲出了屋子,当他把第三个救出的人放进警车,走到前座的窗边伸手进去抓起通信器要求派消防队来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的一声枪响。屋子在一声瓦斯爆炸的巨响中四分五裂,巨大的气浪推过来,将站在警车边的列文推倒在地,木头和石屑在火光中四处飞溅。
埃拉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打开旁边的车门坐了进来,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列文擦去额角被一块飞石砸出的血迹,向后无力地靠向椅背。“你相信宿命吗?”列文看着窗外那一片残墟轻声问,埃拉看不见他的脸,“中世纪,通常用火刑处死巫女。”
182007年10月28日 星期日 2:04:00 PM《香蝶作品集》 2007。8传奇系列·第九章
第十章
凯莉的葬礼一星期后举行,饱受打击的凯莉家人拒绝她的男友出席告别仪式,寄居在亲戚家的凯莉的父亲在听到埃拉想出席的愿望后,甚至一度拿出猎枪来告诉传递这个消息的警察他迟早有一天要宰了这个混蛋。凯莉的父亲固执的认为他的女儿之所以会精神失常自杀同时毁了自己的家完全是由于男友将她带入危险处境,他申明将永不原谅那个人。
现场取证和法医报告证实了在爆炸前赶到现场的列文警探的证词——当他为了再次向湖边那起案子的当事人取证而到达凯莉家时,发现屋里已经充满瓦斯,处于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状况。列文设法救出了他一眼所见的三个人,但在找到并救出藏在厨房深处的凯莉之前发生了瓦斯爆炸。事后的检验证明是凯莉开枪时的火花造成了这一悲惨结局,火灾现场发现一把来历不明的装有银弹的枪支,虽然证实与埃拉误杀班尼的银弹一致,不过埃拉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证实这些银弹是班尼在某次参加打猎后送给他和凯莉的纪念品。
“以一个体育用品商店的老板来说,他在纪念品上的趣味还真是有够怪异的。”调查的警察这么对列文说,“不过品味还不错。”
班尼死亡后,万圣节夜里公寓纵火案一直没有更多的线索,虽然房东说那套房子里应该有一位住了近半个世纪的老妇人,但由于现场没有发现死人所以不属于凶杀组管辖,也就不用列文再插手。
“她的房租一直都会按时放在信封交过来……上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哦……让我想想……对不起,我已经不得了。”房东还记得失火之前来查看过房间的列文警官,他更热衷于知道何时得到保险公司的赔偿而不是提供什么线索。显然他也没有更多的线索可以提供,那房客的信用很好,而她是从前一位房东在时就租住在那里的,除此之外,没人对这个几乎从不露面的老年女人有什么兴趣。“如果有哪天她不交房租了,我大概会去看看,”房东撇撇嘴,“我并不是那么冷漠的人,如果发现她死了,我会把她送到殡仪馆的,”他咽口唾沫说,“毕竟不是什么年轻的美人,您瞧,这世道就是这样,如果不去老人院,也只能这样了。”
“这并不奇怪,活了这么久,认识的人应该都死掉了吧?也许除了班尼,在世上没有谁记得她,也没有谁需要真正的她。”迪迪听到后,遗憾地说,“那里大概是加维尔真正的住处。”
“当她进入凯莉的家庭后其实可以不必再住那里。”列文把一份文件扔给埃拉。
“也许是因为在凯莉的家里并没有真正的归属感,要知道她实际上比被她称为父母的人要成熟许多,扮演别人是很累的。”迪迪微笑着把转椅上转了转,向列文伸出她的食指摇了摇,“你还不了解女人,对于复杂而又无处释放压力的女人来说,属于自己的空间是必不可少的。”
“班尼在杀死真正的遗产继承人得到所谓亲戚给的房子后,也可以提供独立的生活空间。”
“我不是凯莉,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别的原因,不过同是女人,我大概可以猜到加维尔的想法。”
“什么?”
“拉开距离。”
“和班尼?”
迪迪点头:“除去他的所作所为,其他方面看来不是个很好的男人吗?甚至更为可靠。”
“都不想背叛对伯爵的忠心?”
“因为放弃了忠心就没有必要再等待,而等待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和目标。”迪迪指指埃拉,向列文笑得诡诡,“否则换了是我,肯定不会要他——太嫩了。”
列文看看埃拉,微微一笑,站起来,准备离开。
“上哪儿?”迪迪向后仰过身,伸手揪住了列文的衣角。
“上班。”
“我以为你休息。”
“那就走走。”
“把他从我这儿带走,”迪迪向坐在沙发上的埃拉努努嘴,“他是你的搭档,不要老是交给我。”
“这件案子已经结了。”
“他的人生还没有完。”
列文看向埃拉,那孩子只是坐在沙发上看手中的文件,头也未抬,就象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
“反正你又没事。”他说。
“我在看电视。”迪迪的视线没有离开屋里的小电视,电视上正重播得了大奖的电影——永恒不变的爱情主题和生离死别。
“这种东西,不看也罢。”
“当做梦还是很好看的,”迪迪把薯片放进口中嚼,并不理会列文的抱怨,“虽然‘生生世世’之类的话还是免了的好……”
列文迟疑一会儿,走过去,将埃拉从沙发上拉起来。
门口没有那辆肮脏的警车,列文今天不值班。
“去哪里?”埃拉把文件袋还给列文。
“找个靶场,”列文接过来,夹在腋下,“想活下去,你还得练练枪法。”
路沿着海岸线向前延伸,他们沿着它向前走,细碎的浪花被推到岸边来,推出一道道白色的泡沫。埃拉听到鸟叫的声音,那是一只在海面上盘旋的海鸥,忽上忽下,孤独地低飞。“真正的凯莉在哪里?”他想起文件中看到的那张黑发姑娘的照片。
“不知道,三年前从长途车站回家的路上应该是人们最后一次见到她。”列文低声回答,海风吹得他并不舒服。
“我真的从没见过真正的凯莉?”
“埃拉,真正的凯莉是不会去地下酒吧追求男人的,她是个十分保守的姑娘。”列文竖起衣领,风吹得领尖飞起来,拍打着他的脸,“加维尔的一生也许值得同情,但她并不无辜。”
“我知道……”
列文看了埃拉一眼,没有说话。
埃拉站住,看向远远的海与天的连接线,天空很远,海也很远,似乎远得没有尽头。“列文,永远的活着是不是很寂寞的事?”
“是。”
“一个人永远的活着,周围的人慢慢的都消失掉,大概很残酷吧?”
列文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埃拉。
“如果伯爵真的爱加维尔,为何要她答应永远活着?”
“因为他没有永远地活过,”列文回答,“如果活过大概就不会要求了。”
“如果当时一起死了,也许会更幸福。”
“死也是一个人的事。”列文说,“每个人都是一个人到这个世上来的,自己负责自己的一生,死的时候也只会是一个人。”
他们继续往前走,海鸥嘎嘎地叫着,风带着海的咸味。
空的TAXI驶过来,列文伸手拦住,拉开车门。
“我一直想问你:你说过基于你在人间的职业,你对人性从来没有抱以太高的希望,也不打算为它造成的恶果过于操心,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做监视者呢?”埃拉疑惑地问,“我想你已经做了很多年。”
“因为永远没有相同的案子,即使它们的结果都一样。”列文的眼光是如此平静,埃拉想起从未见过那双眼睛里有过什么波澜,那象是两潭亘古就已经蕴在那里的清水,风来再也吹不起什么波。“时间长了,什么工作都不会再有趣,”列文淡淡地笑道,“干一这行,至少每天都是新的。”
埃拉呆呆地站着,他看到海风吹乱了列文的头发,那是亘古以来就盘旋在海上的风,他听见浪涛一阵阵地卷来又退去,埃拉知道那是永远在那里的海的叹息,永恒而又孤独。
海水正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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