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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瀛台落日-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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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于不信任外务部,而且也不信任袁世凯。

  还有个消息,说盛宣怀在载沣面前,攻击袁世凯联美为失策。联美所以制日,而日本如出兵相攻,三天之内,可到中国,美国出兵相援,则须二十天才能到中国。不忧三日之祸,而恃二十日之援,愚不可及。何况升格为大使,馆员要增加,交际亦更繁,经费自然也要宽拨,岁费巨万,仅得虚名,岂得谓之为上策?

  照此看来,自己这个外务部尚书,可能干不久了。但又何至于惹得庆王悲痛如此?正在疑惧莫释之际,只见奕劻与张之洞由苏拉搀扶着,蹒跚而来。一看他们的脸色,便知出了大事。

  “慰庭!”奕劻说道:“我给你看样东西。”他将上谕递了过去。

  袁世凯接到手中,看上面写的是:“内阁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袁世凯,夙承先朝,屡加擢用,朕御极复予懋赏,正以其才可用,俾效驰驱,不意袁世凯现患足疾,步履维艰,难胜职任。袁世凯着即开缺回籍养疴,以示体恤之至意。”

  不曾看完,袁世凯已经心气浮动,脸色一直红到耳朵后面,非常困难地强笑道:“天恩浩荡,感激不荆”他忽然想到:“不过今天是轮到我在观德殿宿夜,怎么办呢?”

  问到这种无关紧要,而且不必他再管的事,可知方寸已乱。世续随即接口说道:“不要紧,我替你好了!”

  “是!多谢世中堂!”

  袁世凯请个安道谢,站起身来往外就走,根本没有想到,还应该向同官道别。

  其实他家已有接二连三的警报,都道:“宫保出了事。”不知出的什么事。直到他坐车将到家时,军机章京抄送上谕全文,才知道跟瞿鸿玑一样,被逐回籍。

  但细想一想,便可发觉,袁世凯的情形与瞿鸿玑大不相同。瞿鸿玑的被逐,才真是意外,而虽获严谴,仅此而止。袁世凯被逐则可能是被祸的开始,料想还有不测的后命。

  “要赶紧想法子出国。”官拜农工商部左丞的袁克定说:“越快越好。”

  袁世凯次子克文,事事与长兄的意见相左,唯有这一点完全赞成:“是的,越快越好。

  预备到那一国,赶紧找那一国的公使去商量。”

  “非英即美,不然德国也可以,日本决不能去。”袁克定说:“还是英国吧!朱尔典跟老爷子的交情够了。”

  正在商量请什么人跟英国公使朱尔典去接头时,袁世凯已经到家。神气自然好得多了,一言不发的进了上房,开口问道:“太太呢?”

  “娘到东交民巷洋行里看首饰去了,已经派人去接,也快到了!爸爸!”袁克定说:“祸起不测,非远避不可。儿子们商量,不如到英国。”

  “不!我不出国。”袁世凯回答得非常坚决。

  于是袁克文使个眼色,跟袁克定跪了下来,其余诸弟,亦都随兄行动,黑压压跪了一地。

  “嗐……。”袁世凯是大不以为然的神态:“你们懂什么?跟我为难的人,都巴不得我出此下策。我一走,不就正好授人一柄吗?再说,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你们又怎么办?有我在,没有人敢欺侮你们,我一走了,谁能替你们担当?”这一说,袁克定兄弟恍然大悟,“可是,”袁克文说:“总也不能不早早筹划啊!”

  “当然!”袁世凯说:“打电话到天津,把你表叔请来。”

  这是指的张镇芳,现任长芦盐运使,袁世凯的私产都交给他经管,所以首先要找他来商量。

  其次要找的是民政部侍郎赵秉钧。刚要开口吩咐,心中转念,赵秉钧得到消息,自然会来。此刻他必是多方设法在探听何以有此突变的内幕,不宜占他的工夫。因而决定什么人都不找,自己静下来好好作个打算。

  事实静不下来的,那么多姨太太,一个个泫然欲涕,需要他去慰抚,更要抽出工夫来,跟于夫人商量家务。他决定只身出京,先应付了“奉旨即行”的规矩,至于眷口暂时不动,好在袁克定是现任的京官,再有庆王照应,可以放心。

  这样谈到下午,袁世凯忽然想起:“有那些客来过?”他问长子。

  “我拿门簿来请爸爸过目。”

  于是叫门上人将门簿取来,袁世凯翻开一看,倒有七八个名字,但都陌生得很,细看小注,才知道是进京引见的府道之流,大概还不知道“袁大军机”已经出事,循例来拜,都让门上挡驾了。

  唯一的一个熟客是“杨侍郎——杨士琦”。袁世凯便问:“杨大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通报。”

  “杨大人没有下车,投了帖就走了,说家里有远客,忙着要回去接待。”

  袁世凯默然无言,将门簿发回,挥挥手打发门上走了,才凄凉地说了一句:“人情冷暖。”

  “连赵智庵都不来,亦未免太势利了一点儿。”

  “他会来的。”袁世凯说:“如果连他都不来,可真人心大变了。”

  赵秉钧果然来了,是黄昏时分,穿一身家常衣服,悄悄儿来的。袁世凯猜的不错,他是去打听内幕去了,载泽与铁良合力相倾,才会有此突变。

  “铁宝臣的用意是想进军机。”赵秉钧说:“这可千万不能让他如愿,否则气焰更甚。

  王聘卿、段芝泉,他们都会让他压得抬不起头。”

  袁世凯点点头,想了一下说道:“你悄悄儿去见庆王,请他密保那琴轩顶我的位子。”

  “是!”赵秉钧又问:“宫保预备什么时候出京?”

  “你看呢?”

  “越快越好!到了天津租界上就不要紧了。”

  弦外有音,似乎还不容易自京城脱身,袁世凯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已定了主意。

  等张镇芳一到,闭门密谈,决定到天津暂住,找杨士骧要几万现银子,筹足了盘缠再作道理。

  谈到深夜,张镇芳回客房上床,袁世凯只找了袁克定来,告诉他说:“我明天一早,跟你表叔上天津,到了我会打电话回来,你等我走了,再把我的行踪告诉你娘,跟你姨娘。”

  袁克定知道事态严重了,便即问道:“要预备什么?”

  “找一件旧棉袍。”袁世凯说:“一早去买一张三等票。”

  “三等票?”袁克定怕是弄错了,“一张?”

  “不错!一张三等票,我什么人都不带。”

  “这怕不妥吧?”

  “没有什么不妥。”袁世凯想了一下:“也罢,你找个稳当的人陪了我去。”

  袁克定遵父命布置,挑了个很老实的听差,关照他一路小心:“别把老爷的身分露出来!也不必太恭敬,只当结的一个伴好了!”他叮嘱又叮嘱:“总之千万别胡说话!”

  这夜袁世凯在书房里检点文件,通宵未眠,到得天色微明,饱餐一顿,照往常的规矩,十个煮鸡蛋,两笼蛋糕,一大碗牛奶。吃完换上青布旧棉袍,戴上一顶黑毡帽,用一条旧围巾,绕着脖子遮了半个脸,双手往袖筒里一缩,是个乡下土老儿的样子,谁也认不出来是曾煊赫一时的袁宫保。

  于是悄悄出后门直赴车站,搭的是京奉路车。张镇芳也在这列车上,不过他坐的是头等。事先打了电话给北洋的老同事,邮传部铁路总局长梁士诒,交代京奉路局妥为招待,所以到了站由站长陪着上车,颇为招摇,目的是吸引步军总领衙门,及民政部的侦探的注意力,好让袁世凯暗渡陈仓。

  车到天津,张镇芳在总站下车,袁世凯却在老龙头下车,带着听差出了车站,他指着一辆车厢上漆着英文的马车说:“那是‘利顺德’的车子,你去招呼他过来!”

  “利顺德”是天津最大的一家西式旅馆,专做洋人的买卖,偶尔也有中国的达官巨贾光顾,自备有接客的马车。招待员一看听差一身土气,便问:“贵上是那位?”

  那听差虽老实,到底见过市面,说话很老练:“花钱住店,你就别问了!”他说:“你们最好的套房,不是十六块大洋一天吗?你要怕我住不起,先给一百两银子,存在你们柜上,慢慢来再算好了。”

  那招待员看他居然知道利顺德套房十六元一天,又听他是东北口音,心想关外的土财主很多,伺候得他满意了,大把银子赏人,慷慨得很。这样的客人,得罪不得。

  于是赶紧陪笑说道:“你老哥在骂人了!请上来!请上来。”

  把马车圈了过来,听差与招待员跳下来伺候袁世凯上车,然后一个坐车后的侧坐,一个跨辕,马车直驶英租界利顺德饭店。

  等袁世凯一下车进了大厅,满座侧目,在柜台里面的经理,是个会说中国话的英国人,眼睛很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急忙出来招呼。

  “袁大人!”他深深一鞠躬,还待再说话时,袁世凯以手势示意,拦住了他。

  “有清静房间,替我找一个。”

  “有,有!”

  经理亲自引路,将三楼面对公园那最好的一间套房给了袁世凯。安顿稍定,命听差打电话到张家,得到的答复是:“盐运使已经到家,换了衣服,又上院见杨大人去了。”

  ※※※

  “什么?”杨士骧大出意外,而且亦颇为惊惶:“项城到天津来了!”

  “是的。”张镇芳答说:“跟我一班车,此刻住在利顺德。”

  “他是奉旨回籍的,怎么可以溜到天津来?这件事,我担不起责任,只有据实出奏。”

  张镇芳此刻的意外之感,亦不下于杨士骧之乍闻袁世凯到津。不过,他人很深沉,点点头说:“我回去转告项城就是。”

  说完,不等杨士骧端茶送客,先就作个揖,扬长而去。

  到了利顺德跟袁世凯见了面,自然将杨士骧那几句话,和盘托出。袁世凯一听愣住了,颓然倒在椅子上,好半天作声不得。

  “哼!”张镇芳冷笑着说:“庚子年他还不过是个永台,升泉司,升赣藩,调直隶,升山东巡抚,再接北洋,那一次不是你的力保?想不到今天是这副面目!”

  “算了!”袁世凯又变得很深沉了:“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你是‘宰相肚里好撑船’,旁人可实在看不过去!”张镇芳愤愤地说:“赶明儿个,我让云台把你五十赐寿,他送的那一堂寿序拣出来,送还给他,看他怎么说?”

  原来袁世凯这年八月里五十整生日,奉懿旨赐寿,翰林出身的杨士骧,致送的寿序中,自称“受业”,竟是拜门了。本来执贽宰相之门,原是唐宋旧制,但年辈上大致亦要去实际不远,而况袁世凯虽为军机,究为入阁拜相。所以杨士骧此举,颇致讥评。那知当初称“受业”,如今摒师而不纳,炎凉之间,未免令人不寒而栗,所以张镇芳如此愤慨。

  “不必再提他了。”袁世凯说:“且说眼前,大有进退失据之势,你看怎么办?”

  “且住两天再说。我找王竹林去想法子,总要弄个几十吊银子,才能回得了河南。”

  一语未完,电话铃响,张镇芳一拿起话筒,只听接线生说:“京里赵侍郎,要请袁大人说话。”

  “你等等!”张镇芳拿手掩着话筒,对袁世凯说:“赵智庵!”

  “我接。”

  接话通名,只听赵秉钧说:“张中堂找了我去,说应该进宫谢恩……。”

  “啊!”袁世凯被提醒了,不由得失声而呼。

  对方停了一下又说:“今天回京,明天一早递折子,还来得及。”

  “好!”袁世凯答说:“你先请张仲仁替我预备谢恩的折子,回头我再给你电话。”

  “赵智庵怎么说?”张镇芳问说。

  “南皮的意思,我应该进宫谢恩。”袁世凯说,“我这么一走,是显得太急促了一点,如今既是赵智庵这么说,大概别无举动,我可以放心回去了。”

  “怎么个去法?我看悄悄儿来,只有悄悄儿去,仍旧是我陪你回京吧!”

  “也好!什么人都不必惊动了。”

  于是张镇芳托利顺德的洋经理代定两张京奉车头等票,又打了电话给赵秉钧,告知车次,请他派妥当的人来接,但他本人不必来,免得惹人注目。然后又通知了袁克定。诸事皆毕,张镇芳陪袁世凯回家吃饭,正要出门,侍役叩门来报:有客来拜。

  这位不速之客是杨士骧的长子,衔父之命,特来慰问。袁世凯是极善于作伪的人,心里冷笑,脸上却一团春风,口口声声“世兄劳步”,周旋了好一会,送客出门,坚持送到楼梯口方始殷殷作别。

  越是如此,杨士骧越觉不安,到得这天末班京奉车过天津赴京,铁路局电话报告:“袁大臣跟张盐运使已同车回京。”更为失悔。袁世凯获谴,并不如想象中那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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