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的理念 [英]丹尼斯·罗伊德[网罗论坛]寒寒-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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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上的正义
正义的观念，比法律广泛，只要有规则典章的地方，不
论它是否具备法律的性质，都可以适用。譬如一个私人俱乐
部或是学校，可以用合乎形式上正义的规则来管理它本身，
不论有没有严格的法律规定可以适用。到目前为止，我们已
经由这种开阔的角度讨论过正义。现在必须把这项研究带到
法律的特殊领域中，因此我们要讨论法律与正义的关系，以
及对于法律上的正义，或根据法律所生的正义，我们能够赋
予它何种特定的意义。假如我们把正义在形式上呈现的属性
和通常所谓法律的特征相比较，将会发现，广义来说，它们
是互相吻合的。的确，因为这些相类之处如此近似，我们大
可以假设形式上正义的观念大部分得自或模拟法律本身。在
前面有一章中，我们已经强调过法律与道德的交互作用，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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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指出在什么限度内，道德可以认为是取材于法律规定；这里，
我们再度看到，法律观念对伦理规范的强大影响力，它可以
形成架构以便有关正义的伦理观念可在其中与法律体系的形
式结构分别滋长，但密切相关。
在什么限度内，我们可以说法律体系分别具有我们前面
所提形式上正义的三项特征，也就是说，规则的存在，它们
的普遍性，以及公正无私的实施。首先，很明显的一点是，
法律制度的主要特性在于有一套规则来管理人们的行动，同
时排解纠纷。而且，这些规则在性质上几乎必然是—虽然容
或有例外的情形—普遍的，因为法律的整个目的是把各种行
为和情况分门别类，然后提供一般规则来处理它们。我们相
信，而且的确也曾经发生过，有些法律的订定只是为了某一
个人或某一单独的情况，譬如，像刑罚中古老的《被夺权利
法案》，规定对个人实施的处分，或是专门处理某一特定财产
的国会法案。04 不过，即使是这种看来并不普遍的立法，在含
意方面却经常是普遍的。比方说，第三人的权利如果和上述
两个例子中所规定的财产有关，就会受到它们的影响。实际
的情形是：虽然我们可以想到非常特殊的例子，它们代表着不
能普遍实施的法律，可是这究竟是一种例外，不至于使人对
“法律体系是由可以普遍适用的规则所构成”的概括陈述发
生严重的疑问。有些法律学家确实曾经想证明，除非具备普
遍性，否则不能称为法律，不过这对我们所称法律的定义而
言似乎是一种没有必要的限制。而且在遇到立法机构有效通
过非一般性的法案时，会产生难以应付的用语问题，因为法
律家绝不会用法律以外的名词来称呼它。05
现在谈到正义的第三项特征，对规则公正适用的需要，
法律的情形略有不同。也许有人会说，由于公正是任何一个
法律制度所崇尚的特性或目标，它和法律是密切相关的，但
实际上，除了制度极为健全的国家外—即使在这些国家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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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毫无差异—情形往往不然。这个问题在这里似乎只是程
度上的不同，好像许多其他人类事务方面的问题一样，假如
所有的法律制度对于达到完全公正多少还有距离，我们就不
能把举世这种对公正的崇尚看作法律本身的属性。譬如一个
理论上受法律统治的国家，在适用法律时变易不经，即使是
最简单的案件—只要想到可能发生的贪污腐化或影响判决的
个人因素—也无法预料结果，那么这个国家根本不能说具有
法律制度。另一方面，在某些地方法律能够普遍而规则地适
用，但若干个人、阶层或团体仍旧可以由法院或其他法律机
关那里获得优惠的待遇，我们也不必就此否认它有法律系统
存在；我们不妨说，那儿确实有一套法律体系，但在某些案件
中，它的运作含有严重的瑕疵。
尽管如此，实际的情形依旧是：某种程度的一致性与规律
性，不论对任何一种法律体系都很重要，可是我们无法订定
明确的标准来衡量这个程度。而且我们所研究的特定社会，
它的一般发展状况应该列入考虑，并与同时代其他社会的发
展情形比较。我们不应用衡量现代世界中落后国家各种情况
的方法来批判封建制度盛行时候一个封建国家所实施的法
律。
法律与正义的共同特征之中，除了我们已经考虑过的这
些以外，还有前面曾经提到过的衡平因素。这里我们再度看
到，衡平观念的重要性—若不是它的实际起源—大部分得自
这个观念在法律架构内发生的功用。亚里士多德把衡平法主
要当做调和法律刻板性的一项工具来讨论，在稍后的罗马法
中，可以发现许多例子，说明衡平的精神如何被用来帮助法
律，使它发展成比它字面意义更为公正更有人性的形式。英
国的法律自然也发展了一套个别的衡平法，由不同的法院执
行，以救济某些刻板法律造成的困难，这个制度已经扩展到
所有使用习惯法的国家，包括美国，而且至今仍以修改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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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存在于英国法律之中。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在“必须
软化本身的严格性以迁就凿柄不人的个别案例”方面，形式
上的正义和法律之间是多么类似。而且和正义的情形一样，
我们不能因为向衡平乞援的要求被忽视，便妄称正义凌夷—
让我们回忆前面提过正义与仁慈之间的区别—因此我们也不
能因为法律不愿根据衡平的理由收敛它的严酷性，便否认法
律的存在。法律的执行如果过分多变，可能会丧失法律的性
质，可是，它绝不可能因为根据本身的内容严格实施而失去
法律的资格。米底亚人与波斯人的法律—“不容更改”—或
许严酷但仍不失为一种法律。
法律上的不公平
法律与正义之间的类似之处既然如此之多，纵目这两个
观念在形式特性上的密切关系之后，我们不禁会问，究竟在
哪一种场合我们可以宣称法律有悖正义？
由于法律而造成的不公平，似乎会在三种情形下发生，
这三种情形必须加以分辨。第一，如我们所见，法律在一般
人观念中与正义的关系这样密切，它可能、也经常被当做正
义的同义词；也就为了这个缘故，我们经常把“法律的殿堂”
称为“正义的殿堂”，虽然前者实际上往往不能达到后者所定
的标准。因此，倘若一个案子在某些方面没有依照法律本身
所定的原则裁判，法律上的不公平就会发生。当然，法律的
规定是否符合实质上的正义又是另一个问题。举例来说，法
律可能会允许一人加害或侵犯他人，却不许对方享受任何补
偿的权利。这种判决，虽然在道德上可能被（即使是法院本身）
认为不公平，在法律上却很公平。另一方面，假如法院违背
现行的法律，使原告获得有利的判决，这在道德上可能是公
平的，却造成法律上的不公平。这些例子当然假设所牵涉的
法律都很明确，只是受人误用而已。不过，事实上，大部分
法律制度都非常复杂，在许多情况下，它们的正确解释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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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以致下级法院的判决经常在上诉时被上级法院更正。
如果一个下级法院，仅仅因为对法律采用一个被证明为错误
的观点，不公平这个字并不是十分恰当的形容，也不太可能
被使用。正义与道德的紧密关系，通常只对故意歪曲法律的
情形兴起不公平的挞伐，而不是责难一个竭尽所能完成责任、
但对法律怀有善意误解的法院。同时还有一个比较麻烦的问
题是上级法院的判决在法律界人士心目中，它的法律基础未
必允当，而且，在某些制度下，即使是最高法院最后也可以
因为法律上的错误而推翻自己从前的判决。
第二类法律上不公平的形成是因为法律没有被人按照它
所要求的公正态度去实施。举个例子，假如法院判定案情利
于一位声势显赫的诉讼当事人，但是并非真正相信他的主张
实在，而是害怕对他不利的判决所引起的恶果，或由于收受
贿赂，还是冀望未来的利益或升迁，而借此示惠，那么法律
上的不公平就产生了。这种不公平，从抽象的正义与法律观
点来看，必然都是不公平的，因为不论案情真相究竟如何，
也不管相关的法条是否与实质的正义相符，既然法院的态度
有欠公允，基本上终究与形式正义的观念相悖。这种看法，
在下列情况中会更明显：假如法院对一位外表谦逊的诉讼当事
人表示相同的偏袒，因为法院认为他值得同情。让我们举一
个这样的案件为例，虽然它在我们现代社会里并不常见，譬
如一个生活贫苦的人在工作地点或交通事故中受伤，因此提
起诉讼，其中真正的被告是保险公司或是雇他工作的某一个
有钱的公司。法官或陪审团因为同情原告所受的痛苦，或是
因为金钱损失对被告影响不大，从而违背了对证据的正确评
估，认定事实利于原告，不论在道德上或法律上毫无疑问都
违反了正义，不管这种判决用心多么良苦。
第三种不公平发生的原因，是法律虽然被人按照它的内
容非常公正地实施，可是它本身，若用衡量法律规定中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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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的价值系统来判断却不公平。哲学家霍布斯曾经提出一
项新人耳目的观念，认为正义的惟一标准，就是法律本身，
因此不论法律规定的内容如何，它本身一定是公平的。
06 这个
主张，似乎难以成立，因为我们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使我们
不能以某种外在的规范来衡量法律规定实质上是否公平，虽
然如同我们已经注意到的，这并不表示这项规范必须是绝对
的、普遍的而且效力恒久不渝。霍布斯不过想借定义使所有
的法律变为正当，但这只是一种武断的术语创作，已经被大
多数的哲学家、法律人以及我们的常识判断正确地摈斥。确
实，著名的英国首席法官爱德华·科克爵士一度想使法律与
“道德原则”及“自然法”等量齐观，并把习J｝〃法称为“理
性的极致”。07 但这不过是修辞学上的夸张形容，任何人如果
看到（英国）习惯法在 17 世纪的野蛮情状，就会认为这样称颂
并不相宜。
因此，从这一方面来看，所谓不公平的法律是一种可以
理解的观念，只要我们知道它的意义是在指一种法律本身有
效，但与我们选择用来判断它的价值系统抵触。而且这个观
念不仅可以非常恰当地适用于与人类价值观念冲突的各个法
规，同时也可以用于整个法律体系，譬如说这个体系可能因
为目标仅在扩张特定团体的利益，或是暴虐地压制其他团体
—不论这些团体在整个人口中占多数还是少数—而应受谴
责。
既然“不公平的法律”是一项有意义的称呼，而“不公
平的正义”却没有意义或是用语上的错误，这是否意味着法
律与正义间的另一项分野呢？在表面上看，“不公平的正义”
确实没有意义而且是矛盾的用语，可能除了用来表示讥讽之
外，十分罕见。这里，必须将正义的形式与实质再作一番比
较，倘若正义是前面所讨论形式上平等原则的化身，那么使
这些原则具体化的“正义”在定义上便绝不可能不公平。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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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限定在这个意义内的正义只是形式与逻辑的原则，如果能
有规律地适用，是不会和它自己抵触的。在另一方面，如同
众所周知，衡平法的作用并非逻辑规则的表现，而是为适应
各个案例分别塑建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