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肌-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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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往医院时也都若无其事。
林茜看到他们,“哎,都来了,家里谁看门?”
“司机赫辛。”
米医生来做最后准备。
家属吻别二人。
璜妮达不住祷告:“耶稣与你们一起。”
他们到会客室静心等候,一边玩扑克牌。
璜妮达牌术奇精,杀得两兄妹片甲不留,她一边赢,一边担心东家频抹眼泪。
三人都极其耐心等候,一时手牵手祷告。
一小时后看护出来,“安德信家?向你们汇报手术情况:已成功采取彼得半叶肝脏,预备移植。”
大家松口气。
“正替彼得缝合。”
“谢谢你。”
“应该的。”
“妥善的开始,已是成功的一半。”
大家精神为之一振。
手术下半场亦进行得非常顺利,米医生亲自出来说:“新鲜肝脏即时开始运作,一年后两人的肝脏都会长到原先大小,一物二用。”
璜妮达满面眼泪。
她说:“我回家去替你们准备晚饭,赫辛在楼下等消息呢。”
她匆匆忙忙离去。
米医生说:“你们可跟我来看父母,请换上袍子。”
英一站起,才发觉已坐得腿部麻痹,希望下一次到医院来是为着生孪生儿。
呵,生儿育女。
只听得医生说:“这边。”
兄妹穿上消毒罩衫。
彼得与林茜两张床并排一起。
彼得先醒,已睁开眼睛,看到子女,向他们微笑。
医生看看林茜,“喂,醒醒,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林茜喃喃答:“林茜安德信,今年廿八岁。”
英与扬笑得挤出眼泪。
米医生也笑,“手术成功。”
他们脱下袍子回家去。
在车上扬说:“老妈今年五十一岁了。”
“她是一颗钻石,哪分年岁。”
“讲得好,钻石只讲颜色重量切割,哪计年份。”
“掘出打磨之前都亿万年了。”
“妈在三十二岁领养我,那时她已名成利就。”
扬赞道:“她真正能干,我到了三十,恐怕还会住家中。”
英微笑,“我恐怕会把丈夫子女也带回家中吃白饭。”
“我们这一代是怎么了?”
“也许,人浮于事,竞争太过激烈。”
“不,英,几十年前,女性连职位都没有,需要她们自创,重视工作者时时被揶揄是女强人。”
英说:“听妈讲,那时,最反对女性能力独立的人,是上一辈家禽般生活的女性,她们害怕比较,故此描黑事业女性,把她们当成洪水猛兽:不羁、荒唐、妄想同男人平起平坐,专勾引人家丈夫……”
“妈没同我说起这些。”
“你是儿子,这些与你不相干。”
“这样说来,她一层层打上去的江山,直至今日。”
“彼时,职业女性亦是少数族裔。”
到了家,兄妹取出啤酒对喝。
“敬爸妈。”
“祝他们起码看到我女儿生女儿。”
“讲得好。”
两人一口气喝光半打啤酒。
璜妮达捧出墨西哥海龙皇汤。
扬说:“一起坐下,你也喝一杯。”
璜妮达问:“你说,他俩可会复合?”
扬摇头。
“经过这样大事,还不能彼此谅解?”
英说:“他们互相关怀,是最好朋友。”
璜妮达急问:“夫妻不就是良朋知己吗?”
扬说:“我吃饱了,我要上楼工作。”
英微笑,“璜,别急。”
璜妮达叹口气,默默收拾桌子。
英回到楼上,累极倒床上入睡。
第二早上学前,璜妮达对她说:“首府华盛顿有一位区医生找你。”
咦,米医生没同他朋友联络?
“我先去看爸妈,再到学校。”
“扬半夜出去了,有女友接他。”
英微笑,“什么肤色?”
“白人,我并不乐观。”
璜是最佳时事评论员。
“许多黑人一旦成功便努力学做白人:娶白女,住白区,搽白面孔,拉直头发,希望扬不要那样笨。”
“璜你太担忧了。”
英笑着出门,一向以来,兄妹交友完全自由,可是也没有学坏,两人都不烟不酒,英从不在外过夜,事实上她根本不爱外孵,在校人称Alfa
geek,即头号书呆子。
这样脾性,是像生母吗?
没有时间细想了,她到医院换上袍子走进病房。
真是奇妙,彼得与林茜两人经过那样开膛大手术,不但生还而且谈笑自若。
米医生妙手回春。
林茜说:“从此欠彼得一个人情债。”
彼得说:“我的细胞不知会否影响你性情。”
林茜笑,“必然是坏影响,越来越疲懒。”
“或者你会减缓脚步。”
“电视台问我几时可出发与约旦王谈谈。”
“年轻的约旦王鸭都拉有一半法国血统,他有一双蓝眼,讲纯正英语。”
“约旦地位尴尬……”
英放心了。
他俩已完全安全。
英回学校上课。
璜妮达找她:“美国区医生急找,嘱你覆电。”
“明白。”
正在上课,怎样覆电?
等到放学,她拨到区医生号码,看护一听到她名字,立刻说:“我立刻替你接区医生。”
。
区医生的声音马上传来:“英安德信?”
英笑,“区医生,家母已成功做妥移植手术。”
“英,我已经知道好消息。”
“那你找我有何贵干?”
“英,我昨日翻阅你的检验报告,觉得异样,把你上次血液样本再测试了一次。”
英问:“发现什么?”
“英,你患急性血癌,因遗传因子不能生产正常红白血球数字,成年病发,叫做法孔尼症。”
英一时领悟不过来,“什么?”
“英,尽速联络专科医生,这次你好心有好报,若非救母心切,你不会无故捐样本做测试,即时就医,一定来得及。”
英对这个讯息仍然不予接收,觉得电话那一边的区医生似拨错号码。
“区医生,我是加拿大多伦多的英安德信。”
“英,我请米医生立刻与你联络,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学校。”
“请即时回家。”
这个时候,英忽然挂断电话。
的确是找她。
英拨电话找赫辛,“请载我返家,我身体不舒服。”
赫辛答:“十分钟到,小英,你先到图书馆坐下。”
片刻,扬的电话也到了,“英,什么事?”
英脸上已无血色,“女性周期病。”
“你自己当心。”
那么多人关心她,死不了。
小英深深吸口气。
区医生,没有找错人,她身上有着严重遗传病。
她还年轻,背着病躯,永远不能做一个正常的人了。
赫辛将车驶到,小英上车。
司机把英带回家中。
米医生比她先到,已在会客室等她。
他一步趋前,握住英的手,反客为主,“坐下慢慢说,喝杯水。”
英坐下不出声。
区医生要找的人真是她。
“英,我认为暂时毋需把这件事告诉你父母,你说呢?”
英点点头。
“待他们出院再说可好?”
英又点头。
米医生松口气,“小英,这并非不能医治的病,今日医学有极大突破,可以迅速控制扩散,我建议你即刻开始治疗,我推荐本省李月冬医生。”
门口出现一个身形。
他大声问:“米医生,你在说什么?”
是扬回来了。
一直垂头不语看着自己双手的英站起来走到兄弟身边,扬紧紧拥抱她。
当年读小三,白种男孩小息围住英取笑,她无法解困,次次痛哭,一日扬来接她放学,她也这样奔近他。
之后发生的事叫英明白亲情重要。
扬走到那些小孩面前,张开手指,拨动,示意叫他们走近。
那班顽童见黑人比他们高大许多,已经心怯,其中一个为着面子,勉强走近两步。
扬冷不防伸出腿去,跘他,那男孩重重摔到沙地,膝上皮肉受创,痛得哭叫。
扬还说:“咦,走路这样不小心。”
他带着英从容离去。
不知怎地,英忽然想起这件琐事。
只见扬已在医生处了解到事实,他额角冒汗,五官扭曲痛苦,像腰间中箭。
他跌坐在椅子上。
“医生,安德信家为何多事?太不公平了。”
米医生叹口气,“扬,你是大哥,振作一点,父母正在康复,不久可如常生活,英上午接受治疗,下午上课,也是一个办法,人生多挫折,设法克服。”
“是医生。”
“我已帮英预约了李医生,快去吧。”
“我陪你英。”
英点点头,这时她问米医生:“我有病,为什么不觉异样?”
米医生又叹口气,“你很快会觉得。”
他身边传呼机尖锐响起,他必须赶回医院。
璜妮达替他开门,一脸泪痕,她都知道了。
杨陪着英去见李医生。
华裔的李月冬医生年轻貌美,若非穿着白袍,挂着名牌,会以为她是一名时装模特儿。
她按着英的手,“治疗方式简单,为期六个月,这个时候,你最需要家人支持。”
“明白。”
“身体上若干痛苦,必须忍耐。”
英忽然怔怔落下泪来。
她轻轻问医生:“我还能怀孕生子吗?”
李医生握住她的手:“这些事慢慢讲。”
她唤看护过来帮英登记。
一边,她对扬说:“父母几时出院?”
“还有个多星期。”
“届时我才同他们说。”
“谢谢你医生。”
“现在,由你做一家之主,你好好看紧妹妹,她需要你看顾。”
“她会很辛苦——”
“那是一定的,不必详细描述,你欲知详情,请到互联网上阅读有关报告,可幸人体有强大适应能力,她十分年轻,也是关键。”
“治愈率的百分比是什么数字?”
李医生看着他焦急面孔,“言之过早。”
扬用手掩住脸。
看护打出一连串治疗时间表,明早开始化疗。
李医生说:“我会与大学联络,请他们给你一个特别时间表。”
一切都妥善安排,真是不幸中大幸。
接着一个星期,英生活发生移山倒海式转变。
好友蜜蜜知道消息后并没有哭,但是泪水无故自眼角沁出,完全不受控制。
英支使她,“去,去替我写功课,若不小心拿到乙级,同你绝交。”
蜜蜜说:“是,是,你觉得怎样?”
“我与扬商量过,决定只字不提,免得越说越苦。”
“英,你是好汉。”
父母出院时,兄妹一起去迎接。
两人精神极好,手拉手回来。
林茜笑说:“我已约了美容院做头发面孔,你看我,一不修饰,似足老妇。”
英轻轻说:“妈妈,我有事告诉你。”
扬踏前一步,“回家再说。”
李月冬医生片刻亦来到安宅。
她只用了五分钟便将情况解释清楚。
彼得“呵”了一声,把英叫到身边,握住她的手。
好一个林茜,脸色镇静,加问几个问题,轻轻说:“我们在最好的医生手中,真是安慰。”
李医生说:“可惜没有家人病历可以稽查,英的生物父母有这种癌症吗,他们的医生采用何种治疗,对她很有帮助。”
林茜抬起头。
她忽然叫英:“女儿,过来。”
英走近。
林茜紧紧搂住女儿:“以后你们无论大小事宜均需立刻告诉我,不准瞒住我。”
子女都说是。
李医生微笑,“我对你们一家有信心。”
她告辞。
扬说:“我们站一起全神贯注帮英打这场仗。”
林茜考虑一会,低声说:“说得对。”
璜妮达捧晚餐出来,“大家都吃得清淡点。”
当晚林茜对彼得说:“他们华人常说命苦,我想小英便是例子。”
彼得劝说:“林茜,记得你的箴言吗,不许怨天尤人,长嗟短叹。”
。
林茜问:“你会否少爱她一点?”
“不能更多,也不会减少。”
林茜说:“十多年前,初进国家电视台,上头派我与森薛伯一起做晚间新闻,那厮不喜女人,更不喜金发女人,咬定我对他是威胁,正眼也不看我,当我透明,叫我难堪,每夜回到家中,我都想辞工后自杀,气得哭不出来,倒在床上胃气痛,可是小小一个人儿走近,小小一张面孔贴住我,可爱体贴地问:‘妈妈今日辛苦吗?’我立刻火气全消,烦恼抛到天不吐,就这样,小英陪我熬过每一天。”
“为什么不辞职?”
“咄,天下乌鸦一样黑,哪个电视台都有森薛伯这种人。”
“林茜,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