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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雪肌-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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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瞪着她:“这里不是电视台,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林茜握着他手,“希望我俩吉人天相。”
  “一定会,妈妈,一定会。”
  这时扬推门进来,“咦,发生什么事?好像漏掉了我。”
  他也跳到床上去伏在妈妈身上。
  看护生气,“林茜安德信,你怎么教导子女,快给我出去。”
  他们两兄妹这才不得不下床来。
  看护说:“自明日起,换过袍子才进病房。”
  那晚,英睡不着,熊猫眼。
  第二天大早,唐君佑写电邮来道歉,洋洋数千言,英不予理睬。
  刘惠言打电话来约会,英答允与他出去。
  英说:“美景街的小熊玩具店结业减价,我想去看看。”
  “没问题。”
  那小店有太多美好回忆。
  英自小在该处留连,林茜妈把她带到该处,买过无数玩具,其中一只洋娃娃有东方女孩面孔,林茜忙不迭购下,同店员说:“洋娃娃像煞我女”,店员笑答:“是,好像小英”,洋娃娃至今珍藏着。
  店东年老退休,子女另有事业,无人承继,索性忍痛结业。
  小熊玩具店有上百款熊宝宝,小至一两吋,大至五六呎,还有英喜欢的麦德琳娃娃,小小瓷器茶具,机动小火车,各式音乐盒子……
  英一走进店便觉黯然。
  童年不知在此消磨多少时光。
  扬有一套恐龙模型,什么种类都有,也是在这里置的,至今陈列书房。
  这家店最奇妙之处是近铁路,偶然会听见呜呜汽笛,孩子们涌到门外张望,一大串火车厢卡像时间那样轧轧轧在店门不远处经过,一去不回头,车厢乘客会向孩子们招手,像是说:“下一趟就轮到你们了。”


  终有一日,人人驶向老年。
  刘惠言耐心等小英挑选玩具。
  英挑了一盒立体积木,是雪姑七友与他们的小茅屋,另外一只仿却利麦卡非样子的提线木偶。
  老板亲自招呼他们,但多年来往的小顾客实在太多,他已忘记她是谁。
  他说:“多谢光顾。”
  并没有提下次再来。
  “加赠一只指南针。”他笑笑说。
  小英说:“谢谢你。”
  刘惠言忽然问:“请问有无一元一只的大钻戒?”
  老板笑不可抑,“尚余一只,减至九角九分。”
  他取出玻璃大钻戒。
  刘惠言立刻买下来。
  老板加赠忠言:“年轻人,把握好时光。”
  他们笑着走了。
  一到门口,便看见古老观光蒸汽头火车缓缓驶过路轨,汽笛呜呜开路。
  英连忙向车上游客挥手。
  乘客也笑着摇手回礼。
  刘惠言看得呆了,真没想到大城里会有这样美妙的小镇风光。
  小英怅惘地看着火车驶远,低头,回到现实世界。
  她看看时间。“我要上学。”
  刘惠言说:“我送你。”
  小英取出小小指南针,“朝北走。”
  最北边有阿留申群岛,相传上古时人类自西伯利亚经岛屿步行到北美洲定居。
  到了学校停车场,碰巧蜜蜜也下车来,叫小英。
  刘惠言一看,只见蜜蜜是个印度西施,柚木色皮肤,高鼻深眼,古典味十足,但却穿西服,剪短发,说英语。
  看样子三代在西方社会生活,已融入社会,日久根本不大觉得肤色有何重要。
  看着刘惠言离去,蜜蜜问:“你的男友?”
  英摇头。
  “是新移民吧,看到深色皮肤仍然会扬起一条眉毛。”
  “他见到扬的时候,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可怜的人。”
  小英也笑,“谁说不是。”
  “幸亏扬是英俊混血儿,不见大厚嘴,掀鼻孔,否则,吓死他。”
  “那样胆小,又以貌取人,死了活该。”
  蜜蜜叹口气,“同乡见到我妹妹,会掩鼻转脸退避呢。”
  她妹妹有轻微唐氏综合症。
  英无奈点头,“是,这便是残酷的现实世界:老幼伤残贫穷以及有色人种均退后三步,雪肌美丽聪敏运动健将考试名列前茅事业有成名利双收者为胜。”
  蜜蜜说:“真叫人难过可是。”
  “整个生命是项淘汰赛,只选拔精英。”
  “公道讲一句:这个城市已算合理,不信,试试往南走?”
  英笑:“在祖家,你远在十五岁已被嫁出去,此刻已是七子之母,天天在蓬遮普打柴煮饭。”
  蜜蜜不甘受辱,“阁下呢,”她瞪眼,“你是女胎,在贵国恐怕已被人丢往孤儿院。”
  一出口就后悔,真是乌鸦嘴,英可不就是在孤儿院长大,蜜蜜立刻掌自己的嘴,“对不起,对不起。”
  英只是笑,一点也不恼。
  片刻蜜蜜说:“我在写唐氏综合症儿童眼中世界。”
  “加油。”
  “会否是陈腔滥调?”
  已到课室门口,听到上课铃,话题就此打住。
  出乎意料,英在课室仍能维持百分之七十的注意力。
  下课,她先回家吃点心。
  璜妮达说:“特别把家搬到这一区,就是为方便你们读书。”
  “璜妮达,你在我们家多久了?”
  “扬来时,我已做了一年,我一直跟着你妈,由她替我办入籍手续,除非她叫我走,否则,我会替你们带孩子。”
  “我婴儿时可乖?”
  “绝不,老是哭,除非紧紧搂在怀中,否则一直惊哭,我们三个大人轮更抱着你。”
  “不觉讨厌?”
  “你妈妈说:要多疼小英一点,她好似有不愉快记忆。”
  “扬呢?”
  “吃饱就睡,睡醒再吃,没话说。”
  “璜妮达你可知我们来自何处?”
  老好璜妮达的答案再简单没有:“耶稣那里。”
  “是,你说得对。”
  璜妮达说:“放心,你爸妈会无恙。”
  “我也认为如此。”
  吃饱了英到医院去。
  一楼是急症室,二楼是老人护理,三楼是产房,四楼手术室……
  每个人至少来两次。
  医院是最多血泪的地方。
  人类也算得能干,这样可怕的所在竟打理得整洁舒敞,充满微笑。
  英看到他俩在下棋。
  彼得被林茜杀得片甲不留。
  彼得叹口气,“林茜,你什么都好,可惜不懂做妻子。”
  “你什么都好,就是怕女人强过你。”
  “这是我俩离婚的原因吧。”
  林茜答:“多年前的决定,提来做什么。”
  “这次大病,你可有觉悟,可觉生命可贵,不应浪费?”
  林茜点头,“病愈后我将加倍努力工作,我不会辜负你的牺牲。”
  彼得啼笑皆非,“我还以为你有顿悟:呵该停下来嗅一下玫瑰花香,找个人陪着游山玩水……”
  林茜大笑。
  英在门口咳嗽一声。
  “英,进来,你爸说我至死不悟呢。”
  英低声说:“我看过报告,肝脏移植一般并发症比率是百分之三十左右。”
  彼得笑说:“不怕,我不烟不酒,天天跑步,最健康不过,反过来说,你妈若捐肝给我,我可不敢接受。”
  看护进来听见说:“你们一家真正乐观。”
  “手术将如期进行?”
  “现在已开始禁食及服药。”
  米医生推门进来。
  他带来手提电脑,打开了给安德信夫妇观看。
  “这是活肝移植手术经过。”
  “咦,用机械手术臂。”
  “是,取出时用机械,彼得,你腹腔只有两个一吋长伤口,一周可以出院,林茜,你那边用人手做工作,需休息两星期。”
  扬问:“为什么妈不可用机械帮忙?”
  “缝入肝脏手术比切除更为精细。”
  还是人手好。
  “手术并无太大风险,希望不会排斥。”
  医生出去,他们一家静静看着手术实录,只见手术后病人鲜龙活跳。
  林茜叹口气,“此刻我反而心安理得,累了好几年,不敢说话,怕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原来是器官有病。”
  彼得说:“林茜,累了就退休。”
  “我幼时家贫,珍惜一切机会:读书、就业、婚姻……总是忍耐支撑到最后一刻,不想轻易放弃,我们这一代的危机意识比英他们重。”
  彼得说:“你已颇有节蓄。”
  林茜不与他争辩。
  影片结束,字幕打出来,看到是发现电视台制作,大家都笑了。
  片刻奥都公来了。
  彼得让他观看手术过程,又去买了咖啡招待。
  扬向英使一个眼色,两人向父母告辞。
  “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来陪我们。”
  “医生说明早八时开始手术,历时约四小时。”
  扬说:“我有点紧张,不如去打网球。”
  英取笑他:“你不是在战壕中也睡得着?”
  “这次不一样。”
  他咧开雪白整齐牙齿,“看到没有?我自小一口怪兽牙,由妈带到牙医处逐一箍好,足足做了五年,单是这副假值三万元,爱心耐心未算在内,林茜是我最敬爱人物。”
  英抢着说:“我也是。”
  扬叹口气:“好人好报。”
  兄妹紧紧握住四只手。
  扬的手大如小扇子,把妹妹的手拢在其中。
  虽是混血,他的皮肤仍然深棕色。
  英问:“我们究竟来自何处?”
  “肯定不是一个家庭,大多数是单身母亲。”
  “她有无想念我们的时候?”
  扬答:“每一天。”
  “那为什么送走我们?”
  “那是她当时唯一可做的事。”
  英又问:“之后又为何不来找回我们?”
  扬说:“嘘——”
  英把头紧紧靠在他胸膛上,不再言语。
  随后,扬去了打球。
  在球场上他像一只敏捷猎豹,靠那活生生精力击败对手。
  英回家收拾书房。
  璜妮达告诉她:“有人找你。”
  “是蜜蜜吗?”
  “不是简小姐,是那位唐先生。”
  “不不不。”小英怕了,双手乱摇。
  “他一直坐在门口等。”
  “通知派出所赶他走。”
  “这——”
  “璜妮达,快去,否则,派你把他的心挖出来。”
  璜妮达只得说:“我去。”
  打开门,据实把话告诉唐先生。
  英亲手致电警署,不久,警车前来,与他说了几句话,他不得不走。
  警察又与英谈了一会,做了记录。
  刚巧刘惠言来访,讶异问:“什么事?”
  警察以为是同一人,跳起来,“又是你?”
  英分辨:“不不,不是他,刚才那个姓唐。”
  警察看仔细了,“是,对不起,这一位戴眼镜。”他敲敲头。
  在外国人眼中,华人几乎样子个个差不多。
  不过,这一次也不能尽怪他们,小唐小刘的性格的确不明显。
  小刘又问:“什么事?”
  英答:“没什么事,你有何贵干?”
  “我有两张舞台剧‘制片家’票子,我们到纽约去,早去晚归。”
  “家母明早做手术,我走不开。”
  小刘呆住,“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
  “你可以回家,别老在我门口出现,有事,预约,比较礼貌。”
  “是,是。”
  “不必送花,真要表示尊重,请捐款到儿童医院。”
  小英关上门。
  璜妮达看她一眼。
  “怎么了?”英问她。
  “一辈子嫁不出去。”
  “我在妈妈家过余生。”
  “也好,我服侍你。”
  “璜妮达,你我素昧平生,统共是陌生人,为什么爱我?”
  “哗,什么陌生人,我自幼把你带大,我是你保母,看着你进幼儿园,帮你打理午餐、书包、校服,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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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这时司机赫辛回来说:“太太要毛巾浴衣。”


  璜妮达立刻去拿。
  英到蜜蜜家去。
  已全盘西化的她却在房中点檀香。
  那股异香有宁神功效。
  渐渐小英眼皮沉重。
  蜜蜜把新写的功课读给她听,英无心装载,盹着了。
  蜜蜜在一角静静与男友通电话。
  英在梦中仿佛听见有人对话。
  “我已不再爱你,为着双方前途,最好分手,各走各路。”
  “我已怀孕三月。”
  “有许多解决方法,你可自由断定,再见。”
  “我们可以一起克服。”
  “你知我从未打算与你结婚。”
  这时蜜蜜忽然叫她:“英,司机来接你。”
  英睁开双眼,发呆,不出声。
  清晨璜妮达起来做早餐,三人都故意表现得轻松,食不下咽也把煎蛋肉肠塞下,像石头似坐在胃里。
  出发往医院时也都若无其事。
  林茜看到他们,“哎,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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