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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雪肌-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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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接你回家。”
  “为了我,你们都不用做别的事了。”英歉意。
  扬愉快的说:“是呀,我们乘机躲懒。”
  他背起她就走。
  赫辛在停车场等他。
  “今早出门还好好地,此刻可是怎么了?”
  “我受了刺激。”
  “有人向你求婚?”
  “不是王子身份,故大感失望。”
  “你选错大学,这是民主国家,没有贵族。”
  扬让妹妹先上车。
  赫辛漆黑忧虑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安慰。
  英说:“赫辛,我只是肚饿。”
  像璜妮达一样,赫辛不知在安宅做了多久。
  那天晚上,英拾起笔记这样写——
  “我已不能过正常生活,很容易疲倦,全身乏力,像七八十岁老人。
  “这一套药,叫做红魔鬼,形容它的霸道。
  “自发病至今,感觉像是好端端在路上走,忽然有一吨砖块自天上落下,掷中我头顶,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掟死我。
  “忽然依恋身边每个人每件事,特别是扬,我们心灵相通,自幼一起长大,无话不说,虽然,小时候一生气,会叫他滚回非洲去,而他,曾经在后园掘地洞,妈问他干什么挖一个深坑,他答……‘送小英回中国。’


  “害怕吗,我已累得不去思想。”
  李医生在傍晚来过。
  她说:“上次点算红血球数字是三百,那算不错。”
  林茜静静看着医生。
  “我即刻安排小英入院。”
  英已入睡,没有听到。
  他们一家三口走进书房。
  彼得问:“到孤儿院打听过没有?”
  林茜答:“孤儿院已被政府接收,改为危机儿童宿舍,记录全部电脑化,但是十年前的文字档案,仍锁在地库。”
  扬说:“我去翻阅。”
  “那是颇为艰巨的工作,我想聘请私家侦探,他们工作有个程序,比我们快捷。”
  “先让我去。”
  林茜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扬与负责人联络。
  那位女士这样说:“一切记录保密,并非公开资料。”
  “我想查阅本身资料。”
  “你是领养儿?”
  扬点头。
  负责人给他一大叠表格,“你填妥了交还,我们会回复你,此刻政府对领养资料已经放宽,你不会失望。”
  扬着急,“我不能到地库亲手翻阅?”
  “年轻人,图书馆在隔壁。”
  扬只得把表格带回家。
  下午,林茜说:“我已托人查过,小英是名弃婴,完全没有记录:凌晨,警察发现路边有一可疑包裹发出呜咽之声,过去一看,发觉是一幼婴。”
  扬大惊,“一只野狗便可以吞噬她!”
  。
  林茜出示剪报影印本,“这是当天新闻。”
  彼得轻轻读出:“弃婴已被医院护理人员命名五月,多人意图领养……”
  扬抬起头,不知说什么好。“扬,你可想知道你的身世?”
  “不。”
  林茜答:“好,我不勉强你。”
  “我有点事出去。”
  他高大身型走向门口。
  林茜叫住他:“儿子。”
  扬转过头来,“妈妈。”
  林茜拥抱他,“喂你,不得沮丧。”
  “是妈妈。”
  林茜摸了摸他满头俗称裸麦田的小辫子,“我是家中唯一获准放肆的人。”
  “是,太太。”
  彼得也笑了,“我约了人去安大略湖飞线钓鱼,你也来吧,到湖畔冥思静心。”
  “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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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亦舒《雪肌》
        字体大小 大 中 小 颜色 …

        第五章

                  扬心中疙瘩一下子被抚平。


  当晚,李月冬医生的电话到了。
  “林茜,我想你可以开始在电视上呼吁。”
  林茜的心沉下去,“危急了。”
  “是,过去两个月治疗情况良好,此刻转劣,最佳方式是接受骨髓移植,我本人亦有登记捐赠,可惜不合小英采用。”
  “我立刻联络同事发起华裔社区登记活动。”
  “林茜,尽快寻找小英血亲。”
  “这意味着公布她身世。”
  “林茜,我们都知道你真爱这个孩子,但是一直以来,你是白人,她有黄皮肤,她的身世,瞒得了谁呢?”
  林茜茫然,“她黄肤?我都忘了。”
  李医生挂上电话,忙着逐一检查病人。
  推开英安德信的房间,发觉病床上没有人。
  医生立刻问看护:“病人去了何处?”
  “她一直在房中。”
  医生立刻说:“即刻广播。”
  十分钟过去,仍然不见病人。
  李医生额角已经冒汗,跑到警卫部要求看大门录影机拍摄记录。
  录影带上可清晰看见英安德信穿着便服离开医院,时间是九时十一分,她离去已经超过三十分钟。
  李医生即时知会警方及安氏夫妇。
  英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只想离开医院。
  英换回白衬衫卡其裤,解除身上管子,吸进一口气,缓缓走出医院。
  她也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
  以她目前情况,需按时服药,也绝不可能走远。
  天气那样好,白云一团团浮在蔚蓝色天空中,像煞英国画家康斯特堡笔下风景。
  英步行到湖滨去。
  她挑一张长凳坐下。
  天气一好,老人与孩子都纷纷出动,湖畔相当热闹,偶尔有年轻女郎穿小小胸衣,超窄短裤,踩着直线滚轴溜冰鞋经过,金发与汗毛在阳光下闪闪生光,煞是好看。
  英坐着静静看风景。
  保母推着婴儿车经过,有好几对孪生儿,小面孔长得一模一样,胖手胖脚互相拍打,仿佛不大友爱,英看得笑出来。
  她不后悔偷走。
  冰淇淋小贩的音乐车驶近,英买了一只巧克力甜筒。
  安家冰箱里塞满类似冰淇淋。
  璜妮达说的:做小孩已经够可怜,倘若还不能吃饱,还有什么意思?
  扬放学回家,可以扫清冰箱内一半食物。
  正在享受片刻宁静,一只红色皮球滚过来,停在英脚下。
  英随手拾起。
  一个小小女孩走近,她刚学会走路,穿着考究童装,一双会得闪光的小球鞋尤其神气。
  她的黑发梳一条冲天炮,像足杨柳青年画中的小奶娃。
  英用中文同她说:“你好,球是你的吗,还给你。”
  幼儿的母亲走近,却用英语说:“说谢谢。”
  英抬起头,怔住,她看到的是一个红发绿眼满脸雀斑的红发太太。
  那华裔小女孩分明是她的领养儿。
  换句话说,那孩子命运与英相同。
  红发女士用普通话问候:“你好吗。”
  英却用英语:“请坐,我们聊几句。”
  红发太太笑着坐下,“我叫丽池,我女儿叫薛尼。”
  “薛尼有多大?”
  “十个月十五天。”
  英问得很技巧:“到了加国多久?”
  “我们到中国南京领养薛尼时她只得五个月大,已经懂得认人,见到我丈夫一脸胡髭,惊哭不已,我们一眼看见她已深深爱上她。”
  又一个动人的领养故事。
  英注视薛尼小小面孔,发觉她上唇有缝针痕迹。
  “薛尼出生时有兔唇。”
  “你不介意?”
  红发太太抱起女儿,“她是我的女儿,在手术室经过十五分钟就做好缝合,小问题。”
  那口气与林茜安德信如出一辙。
  英泪盈于睫。
  “我们一组十一对夫妇,同时往南京领养,那时疫症流行,政府忠告我们延期出发,可是中国的规定是,三个月内不去办妥手续,就丧失资格,所以我们带备口罩勇往直前,现在,我们每月在这公园里集会。”


  “十一个家庭?”
  “是,一共十一名女婴。”
  英笑了,轻轻抹去眼角泪水。
  “你要不要来参加我们野餐会?就在那边。”
  “丽池,我想问你几句话。”
  因英是华裔,红发太太爱屋及乌,“请说。”
  “倘若小孩将来有病,你们会怎样?”
  她愕然,“有病看医生呀。”
  “会否后悔?”
  红发太太笑了,“孩子不比电冰箱,洗衣机,坏了,有缺憾,可以退还原厂换一台。”
  英一直点头。
  红发太太热诚邀请:“过来喝杯热可可。”
  这时那领养儿的爸爸走近,果然,一脸金色大胡髭,眼若铜铃,蛮惊人。
  可是小薛尼已经不再害怕,一手拉着爸爸手,一手去拔胡髭,他们一家三口嘻嘻哈哈的走开。
  西方人领养华裔儿童数目越来越多。
  十岁八岁时英问过林茜妈:“英是路边捡回来的吗?”
  璜妮达抢着回答:“英是耶稣送给妈妈的礼物。”
  英轻轻站起来。
  她用公用电话叫了一部计程车。
  回到家中发觉门前停着警车。
  扬第一个奔出来。
  他见到英立刻紧紧抓住她的手,大声叫:“妈,妈,英在这里。”
  大门立刻打开,一家人一起冲出来,都卡在门口,进退两难,彼得手臂挤得变形,雪雪呼痛。
  林茜挣扎着退后。
  扬忍不住大笑。
  警察最镇静,“谁是英安德信?”
  英举手,“我。”
  这时,她体力已经不支,眼前发黑,兼冒金星。
  家人一句责备也无,立刻通知医院,警方忙着销案。
  只有璜妮达忽然发起脾气来,指着英说:“你这孩子,一点也不为别人着想,这算什么呢,把我的心揪了出来——”
  她进厨房去,碰一声关上门。
  林茜柔声问:“女儿,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去公园。”
  “你看见什么?”
  这时,扬轻轻哼起卜狄伦的反战歌曲:“你去了何处,我的蓝眼儿,你看见了什么,我亲爱的年轻人?”
  “好了好了,”彼得抹去额角的汗水,“回来就好。”
  林茜说:“英,你来看看我们即将刊登的寻人启事。”
  她摊开图样。
  英靠在兄弟身上,看到启事上有自己极幼时照片。
  文字十分动人,一看就知道由林茜安德信亲笔撰写。
  “寻人:华裔少女患急性血癌,渴望联络血亲,她是领养儿……”启事注明警方拾获小英的年月日、地点、英身上特征,以及当时衣着。
  林茜文笔简单真挚:“请协助我爱女渡过难关,她性格开朗活泼,在大学读哲学,不喜打扮,常做义工,我们一家感情良好,盼望有好消息。”
  。
  接着一段日子内,林茜到各行家时事节目内客串,请求华裔社区伸出援手。
  第一轮捐赠登记运动在星期日举行。
  那天滂沱大雨,但仍有两百八十多名热情市民参加,他们撑着雨伞在社区中心大堂门前排队。
  扬与蜜蜜,璜妮达及赫辛在门前派发饮料松饼,向每个人道谢。
  林茜在华人报章上再次刊登启事,这次,选用一张小英在哭闹时拍摄的照片。
  林茜这样写:“一个妈妈给另一个妈妈的信:你一定看到我的陈词,一定知道我内心焦急,请与我联络,我会尊重你的意愿,维持你的私隐。”
  可是并没有任何人出来与他们接触。
  璜妮达欷嘘,“也许已不在人间了。”
  扬为妹妹奔走,瘦了一圈,全身精壮肌肉,没有一丝赘肉。
  林茜苦中作乐,“你们看,扬身段像不像英勇的朱鲁战士。”
  彼得却说:“我有事周一需赴苏黎世开会。”
  林茜答:“尽管去,我们这里已上轨道。”
  “我舍不得走。”
  林茜没好气,“从前不见你说这句话。”
  “林茜,我想留下来。”
  林茜答:“太迟了,我已有意中人。”
  彼得嗤之以鼻,“是菲立士吧,你别看他表面上文质彬彬,私底下行为浪荡,专孵小歌星。”
  大家听见他破格地信口诋毁情敌,不禁好笑。
  林茜大笑,“不是菲立士,好了没有?”
  家里少了小英,比从前静得多。
  有一段日子,扬专爱唱快板,英陪他一起打拍子和唱,那真是奇景:一名华裔少女的口气、手势、舞姿,可以做得同黑人一模一样。
  他们试过拍档往老人院演出。
  她是扬唯一妹妹,除她之外,扬不知其他同胞。
  英手巧,时帮扬做立体模型:怀特兄弟的双翼飞机、霓虹的分子模型、埃及金字塔建筑内部……全体取得甲级成绩,叫扬感激不已。
  英重病叫他辗转反侧,潸然泪下。
  他一直想送英入教堂:黑人兄弟!准叫男方亲友下巴掉落地上。
  如今这小小意愿不知是否可以实现。
  林茜敲门:“儿子,是我。”
  “妈请进来。”
  林茜坐在椅子上,“扬,你怎样看?”
  “只好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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