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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元红-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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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香把自己躺平了,存扣狠狠地伏在她身上。床“嘎吱——”一声,很响亮。两人都唬一跳,屏住了气。这时正屋里传来大人的咳嗽声,两人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接着东面又传来两声咳——是保连。他的咳把存扣和阿香惊得魂飞魄散:这家伙,他在厨房里咳什么!要把大人引出来看呀!存扣提着小心从阿香身上滚下来,“走吧,妹妹,时间不早了,别让人晓得了说不清。”

  阿香轻手轻脚地下地,穿上毛衣。穿好了又伏在被子上在存扣脸上各处“啵啵”吻了几下,“哥哥,我走啦,你好好睡!”吹灭蜡烛,轻轻扭开门锁侧身出去了。存扣听见院中轻微的雪的“咯吱”声,想像得出她猫步般小心的样子,黑暗中不由咧开嘴笑了。

  过了大约五分钟左右,存扣轻轻爬起来披上衣裳出去小便。雪停了,雪光映得外面白亮亮的。存扣蹑手蹑脚摸进灶间,从稻草堆上拉起了保连。

  保连钻进被窝里抖索了好一阵子才平复下来。他受冻了。

  存扣感激地把保连的脚捂在怀里,——“功劳不小!”他心里嘀咕了一句。

  回到学校保连就生病了。感冒发热。敢情是夜间睡厨房灶间那会儿冻的。赶紧到医院挂水。水到烧退。挂水就是来得快。跟着保连的卵子又痒起来了,稍微一抓还破了皮,淌黏水,走路腿得叉着,把卵袋悬在裤裆里。那样子活像老鸭走路,相当地滑稽。存扣笑他,他竟也把账算到存扣头上,说是被灶间烧草上的虫子咬的。存扣说这是你自己不讲卫生,农村人天天在灶间烧火,也没听哪个害卵子的!有个同学说这个叫“绣绣疯”,建议他到南门皮肤病医院去看下子;不甚要紧的。为了表达对保连作出牺牲的歉意和感谢,存扣亲自要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把他送到医院。存扣嫌医院里药水味大,又吵闹得厉害,挂了号让保连坐在走廊长椅上候诊时,便走出来在医院门口的小书店里翻书看。没多久保连就出来了,举着手里的小塑料袋说:“咳!就开了两支药膏。医生说是缺少啥维生素,要多吃点粗粮杂食。奶奶的,在兴化城我能吃到啥粗粮杂食唦!”欢天喜地的。

  回来的路上保连忽然神秘兮兮地告诉存扣,他看到梁庆芸了。“长得可成熟了。戴着白帽子,穿着白褂子,拎着个盐水瓶儿走得急匆匆地。我没让他看见我。”“噢,她分在这医院里当护士啊”,存扣应了一声,没再多言。他现在心里除了阿香,对任何女的都不去想。没得兴趣。

  “你小子老实交待,那天晚上你们有没有那个?”

  两人在一起时,保连忽然想起来似地,眯着眼睛问存扣。

  “没有。”存扣说。

  “不可能。你们两个人好成那样!”

  “好成哪样了?”存扣有些心虚。

  “哈哈,你以为我睡着了。”保连得意地说,“你和阿香在床上唧唧歪歪地亲热我在脚头感觉到哩!”

  “你个坏小子!”存扣捣了他一拳。“但是,你走了我们真的没做出格的事——我还骗你?”

  “那你真是柳下惠了。换到我忍不住,——我让你俩撩得卵子都涨疼了,在灶间忍不住放了一次。”保连说。

  “放?……你手淫了?”

  “嗯。”

  “你个下流精,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难怪,要害卵子。太脏,太脏了!”

  “没办法哦,没有人爱我,只能自己解决喽。”保连摊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

  存扣被他逗笑了。笑着笑着就想起那晚和阿香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里盈满了快乐。 





112、班会遭整




  想不到乐极生悲。存扣回到学校不到一周,就意外地遭到了钱老师的发难。

  那堂班会课一开始气氛就很紧张。钱老师面孔严肃,数列举了一大堆“不正之风”:有的同学在老师上课时做别的事。“既然你自己会复习,还到补习班来做啥?还不如蹲在家里自在!”

  有的同学白天不认真听讲,晚自修不上在宿舍里睡大觉,半夜里却游魂似地钻到教室里用功,白天又没精神了。“典型的本末到置嘛!”

  有的同学爱出去看录相,溜冰,到灯光球场打球……“你是来学习的还是来潇洒的?——乡巴佬进城,啥都新鲜!”

  有的同学夜里小解对着门缝往外乱撒。“早上门外面冻得黄黄的一大摊,骚气味烘烘的,——怎么玩得出来的?”

  ……

  钱老师专门点名李中堂,说板桥的老生了,不起表率作用,专做低级趣味的事,欺负小同学,简直混账。“等碰到你老头老娘我倒是要问问,在家里是怎么教育的!”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宿舍里大伙儿正坐在下铺上吃着早饭,李中堂捧着饭钵子走到陆秀宏面前,说“打个蛋把你吃下子”,身子一仄,放出一个响屁来。大家哄笑成一片。陆秀宏气得眼泪直转,把才吃了几口的米粥全泼到门口去了。隔了没几天,李中堂又拿人家开心了,这次更损:趁陆秀宏睡着时悄悄揭开他被窝,小心拉开他的三角裤,把钢笔里的炭素墨水挤在那东西上头。第二天早上陆秀宏小便后发现手上的墨迹,忙拉下裤子一检查,天啦——那玩艺活像个黑萝卜!

  钱老师数落过了李中堂,突然话锋一转。说更严重的是我们班上有个别的同学吃烟、喝酒、打架样样全堂,活脱脱一个社会青年,吊儿啷铛,痞气十足。有一天半夜三更才回来,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据说这次元旦两天假带着同学下乡去看他女朋友,把同学都冻出病来了。像这种同学无疑会给我们这个班级带来非常大的消极影响。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个同学颇有些明星风采、领袖风度,据说有不少同学崇拜他,事事要跟他效仿呢!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这是一个危险的人物。考大学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如果没有坚强的毅力一门心思地扑在学习上,明年肯定是要再度被旁人挤落水中,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这种同学不适合在我们这个班上,他应该回到乡下那种野地方复读去。我已经给学校领导说过了,学期结束我们班上要劝退几个人……没几个月就要预考了,我们补习班必须风平浪静,杜绝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

  存扣听了就愣住了,这明明是指的他呀。这是怎么回事,班上偷着吃根把烟(他只吃了两回,还是别人扔给他的)、在外面偶尔喝点儿酒的男生太多了,又不是他一个人,凭什么单把矛头指向他?至于打架,起因是体育班的学生耍流氓,而且先动手打他的,当时你姓钱的也没处理嘛,只是在陆校长那里告了一状,凭什么这时候拿出来说事?我半夜三跟回来的那次是周末,我招谁惹谁影响谁了?至于我元旦去看女朋友纯属个人私事,你有什么资格指三道四?什么“社会青年,吊儿啷铛的,痞气十足”,那是你个人的偏见,还有什么“明星风采、领袖风度”,那是各人的气质,跟你钱某人有何相干,正如你的尖声怪调的假男人嘴脸别人不好干涉一样……存扣心里陡地蹿起了怒火,要不是在百来号人的课堂上他早就要和他好好掰一掰了。你对我丁存扣哪有这么大意见的?我得罪你哪里了,要这样报复我?好个有城府的老东西,平时哼哼哈哈像个笑面菩萨,说翻脸就翻脸,居然玩起了秋后算账。存扣昂然挺直了身体,冷脸如铁,目光如炬,紧盯讲台后的那张肥脸,那张不停翕合着的两片厚笃笃的嘴唇上。

  钱的眼神往存扣这边飘了一下,嘴唇翕动的速度顿时缓慢下来。他把手虚握着放在嘴边咳了咳,沉吟着。“总之,拔乱反正、整顿班风是必需的。具体的处理对象期终考试后自有分晓。散会。” 





113、校长救急




  “你说姓钱的为什么要整我?!”课后在东面废河边上存扣愤懑地责问保连。冷风把他由于懊恼揉乱的头发吹得飘飞起来,酷似愤怒的贝多芬。那张英俊明朗的脸扭曲得可怕极了,如下雪前纠集着乌云的天空。又如背上中了矛枪的狮子,狂乱地蹦跳着,咆哮着,但无济于事,矛枪牢牢安插在背上,够不到,挠不着。说心里不慌张是不现实的,无论哪儿的毕业班和补习班的班主任都不是等闲之辈,都是学校里的重量人物,手里都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只要有哪个不入他(她)的法眼,那麻烦就会如狮子背上的矛枪一样粘着你,想甩都甩不掉。“嘁,敢情是过年没到庙上烧柱高香,咋惹上这个青鬼来着?”他嚷道。

  保连默默承受着存扣恼怒中带着慌张的肆意发泄,脸色也十分凝重。今天这变故同样让他十分意外和震惊。做为非同小可的伙伴,他感到锥心般的担忧。他凝着眉头,脑筋急遽地转动。祸起萧墙。事故的发生都不是偶然的,必然有着其直接或间接的由头。有因才有果。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众,人必非之。”保连突然吟出了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的几句话。

  “什么意思?”存扣侧过头盯着他问。

  “你太优秀了,太孤傲了,太特立独行了,太目中无人了,太不可一世了。”

  “说明白点,别跟我诌文!”存扣说。他显然急于弄清楚一个“为什么”。

  “我和你一样,一来这儿(板桥中学)对这姓钱的就没甚好感。我向来不喜欢戴着眼镜皮笑肉不笑的人,这样的人最奸。人的忠奸写在脸上写在他的声音里写在他的形体动作上,是掩饰不住的。你还记得开学没几天打乒乓球的事么,他正炫耀着本事,笑得咯咯的,你上去三下五除二把他打掉了,塌了他的面子;他虽然是笑咪咪地走的,可当时我就觉得不好。这种人记仇哩。以后有一次你在班上评论他黑板上的粉笔字,旁人都说好、有功力、毕竟是练书法的,独你一个人说仅仅是圆滑熟练而已,丰腴有余却缺少崚嶒、顿挫和风骨,太过女气,‘未必就有我写的字好’,这些话保不定就传到他耳朵里去了。还有学校里参加秋季田径运动会,指派各班选几个有体育特长的人参加,他跟你说了,你又没去。所有这些——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一次次伤了他的自尊心,他能不找岔子报复吗?‘臭老九’(引文革中对知识分子的蔑称)是最坏的,他学文出身,读古文,弄花草,玩字画,拉二胡,风花雪月的,这种人心气儿最高又心胸狭窄,不容人藐视他。存扣,你虽然比我聪明,但都是外在的,谈城府,你还不如我。”

  存扣默然。听他往下说。

  “还有,在同学中你有时也显得孤傲了些。但人是贱的,你这样他们反而跟你套亲乎,感到你个性有魅力。当然你有骄傲的本钱,班上哪个能跟你比。你在宿舍里说话比谁都香,连李中堂都服你,反而睡在里面的班长、副班长说话不如你有分量,你抢他们的风头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别看他们不声不响的,你吃烟、晚上很晚回来还有我和你上吴窑的事保不定就是他俩传给钱的。我们班上城里女生多,又洋气又聪明又高傲,我们这些乡下上来的土鳖看了心里哪有不羡慕喜爱的——个个都是仙女啊——明明晓得攀不上,又是想人家又是自卑,猫爪挠心哩,多被人家看一眼心里都要喜乐半天想入非非的,而这些对你不存在,连城里的小伙都比你压下去了,你是统吃!——你看胡佳、毕强、唐诗君她们,哪个跟你说话不脸上开花似的;还有吴妈,跑到你宿舍去借牛仔裤穿,——你记得她站在门口那可爱的样子?她平时对我们乡下的哪个多句话的?偏偏就对你。大家哄起来时我看到班长的脸都白了。说不定这小子心里就在暗恋吴妈。你总是在破坏人家的幻想,让人家自卑得喘不过气来,更可气的是你还那么无所谓,把别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东西当儿戏,得来全不费功夫天生该派这样似的,这怎么不引起人家的沮丧和嫉恨!补习班不同于其他班,人的思想成熟老道多了,等于就是半个社会,你怎么能这么嚣张呢。也怪我,平时没有提护你,因为我们两人是兄弟呀,我又不嫉妒你,反而为你的出色风光感到光荣自豪,哪知道……嗐!”

  等保连说完了,存扣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脸上若有所思。他对这个自小玩的朋友不禁有些刮目相看,想不到他郑重的时候说话这么一套一套的,很有内涵和道理,逻辑性这么强。他想起小时候保连就是有心计的,不然怎么一直做“孩儿王”、“号头鸭”,不全因为他那时块头大,年龄也大些,主要还是脑袋瓜活络,有想法。这大概跟他的家庭和老子有关,剃头店整天三教九流的人都看到,耳闻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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