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红-第5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面逃,方屁股扭得像风风火火的妇人,然后站在巷子里昂着头朝俊杰叫,好像在抱怨:小主人,我也不情愿扫你的兴,可是实在吃不消你。俊杰就对她宽容地挥挥手:“去吧!太白,去吧!”
“太白”是俊杰给大白鹅取的名字。先前本来叫“小白”的,但他发现有的人家的白猫和白狗也叫这个名字时就决定改名,况且这名字似乎也不够穷尽他这只鹅格外的洁白无暇。——简直是冰清玉洁。有人赞她“真是太白了,太爱干净了,又漂亮又威风”,这小子灵机一动就改成了“太白”。一个“太”字,极尽鹅之风流。存扣心想,这名字其实挺有文化的,唐代大诗人李白的字就叫“太白”么。当然俊杰是未必知道的,这小子上二年级,学习一向潦草,是个聪明不用功的家伙,整天恋着玩。哥哥嫂嫂溺爱他,常无奈地对他说:“你呀,抵你叔叔一半就好了!”
存扣回到家里又有些心烦意乱。他到顾庄中学玩练了双杠,发觉气力大不如从前了。篮球场上也没有人来打球了;也打不成,除了草,到处有黑豆似的羊屎和绿色的鹅便,密密麻麻的,简直下不了脚。下午存扣陪嫂嫂月红下田打了一回药。穿着哥哥的旧外衣,斜挎着喷雾器往田里走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年轻的农民。他纯熟地在水田里打着药,月红非常惊讶,“咋会打的?打这么好?”存扣回答道:“在外婆那边学的。”这一答步子倒走不匀了,漂亮的喷雾扇面走了形。
晚上存扣在蚊账里高低睡不着,想着爱香。凉席下面藏着他一条三角裤头儿。他在回来的路上拉开裤子对着稻田哗哗撒尿的时候看到翻出来的裤头上沾着几点鲜红,像水粉的桃花瓣儿。他马上就醒悟过来:这是爱香的处女宝啊!沾染了他的下体,就又沾到了裤头上。他马上就硬起来,捧在手里,发现包皮向后翻出来不少,试着用手褪褪,连根都露了出来,嫩红的。他想,从昨天晚上半夜起,十九岁的他真正成了大人,成了男人了。不再是伢子了。如果不是爱香,起码还要等好几年吧。他的心中有了一种志得意满的感觉,有些雄纠纠地。下面却软不下来,拱着裤子走了两条田埂。好在路上没人。
这当儿,他悄悄地摸索着把裤头儿拿出来,贴在脸上闻闻,一股奇异的略带腥气的味道沁人心脾,让他心醉神迷。黑暗中他又看到了爱香,月夜下面光裸如玉的身体,红喷喷娇羞的俏脸,星眼迷离,小嘴微张气喘吁吁,圆鼓鼓的两个奶子,前头锔着红豆样小小的乳头,平坦娇嫩的肚皮上小深坑一样的肚脐儿,两腿间的隆丘,淡疏的毛,浑圆雪白的屁股和光肥的大腿;以及那白蛇样的扭动和夺魂摄魄的呻吟……存扣下面昂奋起来,用手握着,像摩挲着一只兔子,快感如潮水奔涌而至,一注注热浆不可遏止地喷在他的肚皮上,前胸;有一注打在凉席上,“啪”一声响……
夜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条大铁船带在湖边上,大半个船身插在芦竹丛里,四周都是绿油油的硕大的芦叶,嫩白的芦竹花轻轻摇曳着,船头上有两个交缠在一起的雪白胴体。是他,和爱香。正要紧时密密的芦苇突然朝两边豁开,钻出来两只小划子,两个同样赤身裸体的女娃子挺立船头,一个朝他嘿嘿冷笑,一个则无限艾怨地瞅着他,一串串泪珠从大眼睛里无声地下滑……他和爱香都惊住了。爱香把脸埋在他的心口上,紧紧地搂住他。这时又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喊,回头看时,一叶扁舟箭一般飞来,船上一个裸着黝黑结实的上身的后生手举一柄鱼叉奋力掷过来,呼啸着从存扣耳边掠过,没入芦丛间去了……存扣惊叫一声,醒了过来,浑身都濡湿了。
那个冷笑的人是秀平。
看着他淌着眼泪的是阿香。他记不起阿香已很久了。
至于那接着赶过来的后生是谁?他好像完全陌生。他想了好长时间,硬是想不出。
两天后,庄河南响起了经久热烈的鞭炮声,那个在唐刘中学上高中的矮冬瓜女生接到了厦门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上大学顺带贺二十岁,亲戚好友纷纷挑着盒担来祝贺,人人都说庄上出了女状元;两天后,庄河西的“老瘌疤”进仁家里响起了第一波咒骂声。自估五百多分的顾保连龟缩在灶膛后,沮丧地忍受着父亲的训斥;两天后,存扣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他怕听着外面哐哐的足音和呕嘈的议论。他吃饭时都不敢看家人的脸。他臊。
……
100、被迫复读
两艘客轮几乎同时靠上了兴化小南门轮船码头。挤出狭窄的检票口,桂香和存扣一前一后地走在古城老旧的街道中。桂香打前挑着担子,前头是装着书籍的木箱,后头是装着被褥和衣服鞋子的蛇皮袋、枕头和棉席,担子不算重,但路不大,行人多,挤挤磕磕的,走了一段路她就浑身出汗,头发粘上了额头。后面的存扣右肩上也扛着一个蛇皮袋,左手提着“太白”。
“太白”的两只红脚掌被草绳绑着;她一大早告别了尚在睡梦中的小主人,跟着桂香和存扣坐上了轮船,走了八十里水路,来到兴化古城。这是她今生最远的一趟旅行,并不是所有的鹅都有着这样的殊遇。“太白”昂着头四处打量,眼睛里充满了迷惑,也许还有好奇。这么多的房子,人,声音。太热闹。和顾庄的小河、田野、巷弄的安宁平和太不一样。这是哪,带我来这干什么,她也许在这样想。
存扣的蛇皮袋里放着糯米、绿豆、红豆和花生。这些东西也用小袋子装着,大口袋装小口袋。这些东西和“太白”都是送给陆校长的礼物。
存扣落榜了,离中专第二批的分数线尚差三分。存扣简直不相信这个事实。他的同学也不相信。金祥写来信安慰他,说都怪考试时那场倒霉的感冒,还有沙眼。抱病染疾考试哪有不受影响的,要么肯定能考上的。说文科班考上了十个,只有一个本科,就是重读了三年的往届生朱春旺,是上海财经学院;其余都是大专中专。李秋生是镇江粮校,程霞是盐城商校。至于他,“真难为情,也考砸了,上了南京建筑学校。大专。”存扣没有想到的是跟着程霞也来了信。她用唯物辩证法来开导和安慰存扣:今年考不上不是坏事,凭你的才干和人品上个大专中专是浪费,正好攒足精神明年上本科;多上一年算什么,你才十九呢,我倒二十了。(注:不知道你在班上为什么总是一副老大的样子,其实好多同学——包括李金祥——都比你大。)假期我接到通知比较迟,所没有去顾庄姨娘家,也就没有去看你,请你千万勿怪。希望你到了复读的学校能和我通信。接到你信的日子将是我最隆重的节日。
顾庄中学的陆校长是兴化本城人,扎根农村整整二十年,今年终于回城了,调到兴化板桥中学任副校长。板桥中学是郊区中学,校舍破旧不堪,但近几年由于办了文科补习班,引进了几位有专长的教师,升学率很高,因而各乡镇的文科落榜生趋之若鹜,托人情,找关系,请客送礼,削尖脑袋要进来,以至于一个教室里竟坐进了上百号人,课桌密密麻麻,坐在凳上腰都没法弯。真是不得了。板桥中学的领导和文补班老师因此牛气冲天,声称“来了板桥中学文补班,就等于一脚跨进了大学门”,每年开学前家里客人盈门,直到开学后还常有客求访,本来严重超员的班上冷不丁又塞进一个人来;当然各家的储藏室里又来了一次丰收,这不足为奇。
存扣复读当然要找陆校长。陆校长对存扣再熟不过,这个忙他肯定要帮。他对存扣说“你来板桥不是来考大学的,是来考重点的。”存扣马上听出来这是一个病句:“重点”也是大学么。可能在“大学”前面省掉了“普通”两个字。不管句子有没有病,存扣听出了陆校长的对自己的器重和期望。他点了点头,很郑重,很坚定。陆校长怪桂香“乡里乡亲的,带礼做啥,——家里东西都吃不掉,没法处理呢!”桂香说“哪能呢,再相熟也不能空手两拳头地来。您都帮了大忙了!——也没得好东西,就地里长的。还有这只鹅,你杀了吃。”陆校长赞道:“这鹅好威风!”要存扣拎给班主任钱老师——“他管着你呢,打个招呼吧。”桂香和存扣都很感动,陆校长就是贴己,跟自家人一样。
于是“太白”就扔进了钱老师的鹅栏里了。这板桥中学东面临着条河,多年弃用了,生满了水花生和浮萍,钱老师的家就在河边上,因此就有了养几只鹅的得天独厚条件。估计养了吃肉吃蛋是假,还是图个怡情养性,工作之余看看鹅,喂喂鹅,蛮有意思吧。听说钱老师工于书法,尤擅行书,那东晋时“书圣”王羲之也是喜欢养鹅写鹅的,钱老师养鹅是否是效仿王氏就不得而知了。
因而“太白”就暂且免去了割颈之厄,在钱老师的鹅栏一隅有了个栖身之处。更有意义的是,“太白”居然来板桥后第一天,在离家八十里远的一个陌生人家的鹅栏里产下了她的第一个蛋。大如香瓜,白莹光洁的蛋身上沾染着几丝殷红的血丝。“太白”伫立在她的处女作前愣怔了好久,她的心里一定不胜感慨,无限唏嘘,可她不会表达,只是用特别柔情的眼神默黙地抚摸着它。这时候伸过来一只白胖的手,把蛋取走了。这就是她的新主人:钱老师。此人圆圆的脸,圆圆的眼镜,圆圆的肚皮,圆圆的手;还有圆圆的声调。以后存扣上了他第一节语文课,就知道他的书法也是圆圆的,纯熟而没有棱角。暖和和滑腻腻的大鹅蛋捧在钱老师手里,那感觉跟捧着一个孩子娇嫩热情的脸蛋差不多。钱老师快活地笑了。笑声如铃。如年轻女子。不知道他如何知天命之年仍拥有如此骄人声线的。他的笑声意味着“太白”可以相对安全地存活生命,说不定还要格外受到宠爱。这个蛋真是生得好,太及时了。
存扣就和“太白”一起开始了在板桥中学的新生活。人生总是充满了戏剧性。快乐和苦痛,光明和黯淡,轮番上场,精彩纷呈。
101、难兄难弟
有人说,补习班是个大杂烩,大染缸,五湖四海,三教九流,各式人等搀合一起,鱼龙混杂,简直一(个)特殊的小社会。对于这种说法存扣以前听人讲过,感到言过其实,夸张玄乎,现在身临其境才知道此言原来不虚。落榜生年龄稍长,阅历多些,大抵都经受过程度不同的心灵创痛,比起应届生来,成熟中挟着苍桑,有的甚至情感变异,神经质,近乎变态,这在那些重读数年不中的复读生身上表现尤为明显和特出。
同一个班上,岁数大的胡子拉碴,满脸风霜,岁数小的还是天真烂漫的垂髫少年,年龄差距很大。班上有个二十五的,自称“八年抗战”,打从一九七八年就参加高考,至今正好八年,其坚韧不拔永不妥协的精神可谓登峰造极,抱定“不上大学死不休”的宗旨,以超龄为极限,考不上结婚生子做爸爸。此子乃一乡书记大公子是也。据说他的一弟一妹已从大中院校毕业参加工作了;现在教高一体育和高二语文的正是他的两届同学;他考大学那年现在的同学有的正好上小学五年级,他等啊等,等了七八个年头,现在和他们一起在一个教室听讲了,真是有兄长风度。
此人名叫张褔来,生得黑胖,屁股甚大,如发福妇女之肥臀,走路一扭一扭,说话好以兰花指点点戳戳,却长着一副络腮胡子,喉咙甚粗,男貌女相,颇为滑稽。还有一个叫刘祥生的三朝元老,人瘦削而高,少言寡语,一脸肃穆,端坐凳上,时不时身子一哆嗦,熟悉他的人说他已练提肛功二载,说如此可以强肾健脾,延年益寿;每至晚间睡前他先以手电巡视床底一回,这病根是去年暑假落下的,再次落榜后的他被做教师的父亲关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攻书,忽一日倦怠之时掏出小说来看,不意一抬头看到窗户外其严父狞笑着看他,一惊之下从此竟生臆症,读书时要检查窗帘和门缝——门缝用胶布贴上,睡觉要检查床铺下面,老是担心有人偷窥偷听,成了强迫症状。
心灵的伤痛和压力使不少人都有了怪态异状,有一个叫姜国和的家伙喜欢挤眉弄眼嗅鼻子,才与之接触都以为是他说话时的辅佐表情抑或什么暗示,他邻桌后门颇松,放屁奇臭,且有故意做大音量嫌疑,音调短促高亢,放过后却正襟危坐,形色坦然,面对旁人左右问询(“你小子放屁了?”“谁放的臭狗屁?”“你放的?”等等。)做不屑状,绝不承认自己所为,这时坐在邻座的姜国和便马上眉毛眼睛鼻子大动,兼以脸红脖子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