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红-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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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华反唇相讥,说你屌不笨不呆,是聪明屌,可惜是个歪把子。
刘桂海听了气得在床上直拗身:我歪把子怎么了,这是一种类型,人家外国多得很!歪把子怎么了,照样好尿尿,将来照样寻婆娘养大小子!
金国华说,那好,以后我们就喊你外国屌好了。
宿舍里笑成一片。笑得眼泪直滚,笑得捂着肠子喊疼。
存扣也忍不住笑了,他说:“好了,别再乱说了,传出去影响不好。”
大家这才安静下来。唯有金国华感到自己今晚赢得有趣,又报了误用洗脚水的“一箭之仇”,心里痛快,时不时还在被窝里“咕咕”笑上两声,抽风似地,过上分把钟来一次,高低忍不住。存扣心里就对他有了些厌恶,拗起身来喊一句:“国华!”
这才把他止住了。
81、弃旧结新
金国华现在俨然成了存扣的跟班了。这让存扣不舒服。他是个自由和安静的人,不喜欢被人粘着。被人粘着难免心浮气躁,无法让人精神内敛、心地沉静,专心致志地去学习和做事情。这与存扣转学田中的初衷相悖。虽然金国华是个男生,但男生有时候比女生还会粘人,更让人烦。一天存扣去宿舍拿东西时碰到金国华偷他的焦屑吃,存扣不是个小气人,但他不喜欢人背着他吃他的东西,更何况这小子竟馋得拿嫂嫂月红给他买的补脑汁当红糖使,倒在焦屑里搅匀了吃得直咂巴嘴,让存扣又惊又怒:补脑汁虽甜,毕竟是种药水有药味的呀!真是太馋了!太不像话了!但他还是忍了。
晚自修下了存扣想去街上弄碗馄饨吃下子,人刚站起来,好像心有灵犀,金国华马上把头朝他扭了过来。存扣无奈,稍微跟他做了个手势,就径自往外走。出门没几步,金国华就颠颠地从后面跟上来了。
馄饨下得不错,两个人趁热吃得头上汗直冒。金国华把红汤喝得一滴不剩,连连喊“真鲜”。回来的路上金国华对存扣说,你等下子,我要大便了。暗地里东绕西绕摸到一家猪圈,人还没站好,突然就矮了一大截:他踩进茅坑里去了。
存扣在巷子里听他在鬼叫,忙奔过去,捏着鼻子把他拉了出来。他一上来就没命地往河边跑,连着衣服走进水中洗。春上的河水还冷得很,冻得他上下牙齿直磕碰,浑身发抖,真正受不住,只好上岸又拚命往学校里跑。跑得比兔子都快。存扣在后面追着,追进了学校时一头遇上李金祥。李金祥本是镇上走读生,但家在镇西北上,挺远,这向时晚自修下了就不回家,睡在体育室里,早晚饭在学校吃,中午饭才家去吃,这时他正是回体育室。他刚才看到金国华一阵风似地从他身边跑了过去,空气中留下一股粪味,正自诧异间,又看到丁存扣气喘喘地跑来了,问是咋了,存扣停下来,说,金国华不小心掉进茅坑里了,怎么办呢,冻死他了。李金祥就和他一起到宿舍,里面像炸了窝,金国华把自已脱得只剩裤头背心,光着脚丫抱着膀子在地上没得主意地乱转。水湿湿的衣服和鞋子扔在地上,臭气熏天,宿舍里的人个个捂着鼻子,怨声不停。
李金祥一看,忙说赶快把臭衣裳弄出去,洗净身子上床,别给冻坏了。这边刘桂海不晓得从哪儿寻来个短棍子,夸张地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伸得笔直的,把那几件衣裳挑到门外去了。李金祥拉着存扣的手说,走,我们到老师那儿要几瓶水。
金国华用热水洗了身子钻进被窝里,身子还像筛糠似地抖。他哭了。存扣听他嘴里在不住地嘟囔,凑上去一听,竟是念叨着“不该吃这个倒头馄饨”,就忍不住放声大笑,感到蛮滑稽有趣的。就是从这时候,存扣心里有了一个明确的念头:该和这金国华慢慢淡漠了。
看存扣嫌室内有臭味,李金祥就邀请他上体育室睡去。两个人抵足而眠,都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黑暗中互相说了很多的话,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放学后,李金祥邀存扣一起上他家吃中饭。存扣犹豫了一下,看他脸上极诚恳,就半推半就地去了。他没有上同学家吃饭的经验,想到要和素不相识的大人坐一张桌子吃饭,心里不免有点小紧张。又有些激动。
走过老街,七绕八拐走了好几条长长短短的巷子,又过了一座很长的水泥大桥——几乎已到镇外了。终于来到一户人家的旧门头子前。推开门,一条大黑狗撒着欢儿向李金祥扑来,把七八只母鸡惊得翅膀扑扇着乱跑。黑狗又绕着存扣嗅来嗅去,存扣有些害怕,怕它咬他。李金祥喝了它一声,黑狗便见风使舵地向存扣摇起了尾巴。
存扣跟李金祥走进堂屋。一个面目慈善的长者正坐在一个旧藤椅上吃水烟;一个老大妈在地上铡猪草。存扣有些诧异,想不到李金祥的父母这么老了。后来才知道,李金祥的大哥已经三十四了,一个大孩子都上五年级了呢。
存扣看靠西墙的大桌上放着好几碗菜。桌中间有一碗他最喜欢吃的糯米酒酿,盛得带尖儿。心想李金祥家生活还不错呀,中饭吃这么好。李金祥对他父亲介绍存扣说是他的好朋友,今年才转来的。存扣有些腼腆地叫了声“大伯”。又低头叫了声“大妈”。两个老人高兴地应了。大伯笑咪咪地站起来,说好啊,正好你两个哥哥都有事,不能来了,有同学陪你吃生日饭,再好不过了。存扣看了李金祥一眼,才知道原来今天是他过小生日。
大伯大妈去院里灶房忙活去了。大伯烧火,大妈站锅。——还有两个菜没弄,怕烧早了冷了不好吃。李金祥对存扣说,你坐着,我上猪圈那儿小个便。存扣一个人坐在空屋里,有些局促,也起来走到屋东山找到李金祥。猪圈里养着两条大肥猪,正闷着头在食槽里咕笃咕笃地用功,你推它搡的,很是不讲风格。存扣看得有趣,他家已好几年不养猪了。
两人回到屋里,看见有只胆大的鸡婆飞上了桌子在啄那酒酿儿,李金祥忙把它撵下来跑掉了,一路咯咯咯地叫,仿佛很气愤、很不甘心似的。李金祥用筷子把那啄的地方挑了出来扔在地上,被跟进来的黑狗一口就舔掉了。吃饭的时候存扣就一筷子也不往酒酿里伸,李金祥的父母以为他不喜欢吃,就频频搛鱼夹肉往他碗里装,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82、授人武术
晃眼的功夫,存扣转到田垛中学个把月了。他渐渐适应和熟悉了新的环境。各方面情况看来都不错。无论学习上生活上都有条有理,有板有眼。尤其是心情安静了,再没有让他情绪烦乱的人和事情。这才是最重要的。这说明转学是理性和成功的。虽然是无奈之举。这一个月中,新地方的陌生感、新鲜感让他的兴奋点始终停留在眼前,以前的事情被忽略了;同时一种类似本能的抗拒也在起作用:一旦旧日的影迹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马上就警惕地把它掐了——不去想它!他对以前心怀严重的忌惮。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记忆之门还是悄悄闪开了缝隙,他对此无能为力。阿香的身影顽强地挤了进来,频率越来越大。好像一根淌得好好的水管,你硬生生用手把口捏住,时间一长,水的蓄力却越来越大,当你手一软露出哪怕些微缝隙时,它便喷薄而出。……清潭一般幽深的大眼睛定定地瞅着他,那里面有泪,那里面是艾怨,是控诉。
你为什么扔下我不管了呢?
你不要我也不要走呀!你走了干净了,你是否想到人家的感受?
你像个哥哥吗,你只晓得逃避。你好自私呀!
负疚感来势汹汹,存扣心如虫噬。是啊,我现在安稳了,可阿香怎么样呢?仔细想想,我曾有一回心平气和、郑重耐心细致地和她沟通,把话说到明白处吗?没有。他的父母一出手交恶,马上拍屁股走人——这是男子汉所为吗?
阿香,你现在怎么样呢……
现在存扣忽然惊讶地发现:他其实心里也是爱阿香的。确实是爱的。
这种感觉让他不寒而栗:你居然是爱着她的?!那秀平姐呢?你想把她放到哪儿?这么快你就打算用旁人来替代她?你是不是太无情了,简直是委琐!
秀平姐你不能忘记!你要有出息,要记得和你们共同的理想承诺,你要双倍地成功你的人生——连带她的那一份。
你不可能心里同时容两个人。哪怕,秀平已不在这个人世。
你必须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地在田中学习,考上大学,实现抱负。
但阿香从此就不管了吗?她多可怜!
……起码可以跟她通通信吧……
……不能。一旦通信就会重回过去,就会不可开交,那跟不转学何异!
还是让彼此慢慢忘却吧。——但愿!
……
“秀平姐,我的心又乱了,我该怎么办?”
早春二月,烟雨迷濛,草长莺飞。秀平的坟墓上可有早开的黄花?沉睡的秀平呵,你可听见存扣的呼唤?你可能帮帮他?
没有人能帮助存扣。生活中有些事情是无法靠别人援手的;纵然有心援手也未必帮得上忙。眼下浸濡着伤感和内疚的缅怀成了存扣的头脑里的兴奋点,让他痛苦不堪并心生恐惧。他本以为从此与吴中的烦恼彻底告别了,然而记忆和良心却不放过他,像个影子似的潜在他的背后,无论他躲避到什么偏僻之所。
只有就想办法转移和设置另外的兴奋点:以兴奋替代兴奋。
崚嶒的石林兴奋你的神经,浩瀚的汪洋兴奋你的神经,那么,让汪洋淹没石林吧,让你眼前出现一片海。
更加勤苦地学习。学习——吃饭——睡觉,三点一线,让你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的事情;坚忍而持久地锻炼身体,在运动的刺激中感受酣畅、坚强和豪迈。
后者其实是存扣在吴中用过的老套路。
如此,假之时日,那些烦恼的雾霭就会慢慢弥散遁于无形了吧。
实践证明,这两个法子是多么的有用。尤其是第二个法子,对身体的经久有力地锻炼似乎可以不断分泌让人振奋和昂扬的物质,产生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活力。
存扣每天下午活动课都打篮球。他放开手脚打,在场上奔跑如风。同班同学间打;跟(2)班打;跟高三打。金国华、刘桂海、李金祥、孙庆华在他的带领下技术提高很快,配合默契,成了田中学生中最棒的一个组合。英雄惜英雄,现在陆高峰他们和存扣成了好朋友;两个班组成的联队把教工队都拿了一回下来。田中的学生都认识了高二(1)这个转来的又英俊又健美的小伙,逢到他打球都报以羡慕的喝采,狂热的尖叫;存扣却很少瞅他们,一门心思地对付手上的球。球打过了马上抬脚走路。回宿舍擦身换衣,或取了干净衣裳去街上很快地洗把澡。他这种冷峻得近乎冷漠的态度反而让田中的学生产生崇拜和遐想,“丁存扣”是球迷们经常挂在嘴上的名字。
晚自修回宿舍之前存扣一定要到双杠场地去一趟。练臂力:做曲臂撑。一组三次,每次40个。练腰力:做仰卧起坐。坐在一根杠上,两只脚尖勾住另一根杠,双手抱住后脑勺,把身子向后放平,拗起,再放平,再拗起。也是做三次一组,每次30个。拉拉腿,压压腰,向虚空中打些直、勾、摆拳,正踢腿,内合腿,外摆腿,侧踹,勾踢,前扫蹚,后扫蹚。完了跳两跳,蹦两蹦,浑身筋络舒畅了,才心满意足回宿舍去——就像交了一天最后的作业。
金国华羡慕存扣的身体和身手,缠磨着要跟他练功,学两招。他点名要学存扣在球场上震慑住陆高峰的“大力外摆腿”(金国华发明的名词,在“外摆腿”前面加“大力”二字。也许是看了港台武侠片,其中高手经常使用所谓“大力金刚掌”,由此脱胎而来。)存扣叫他先做做看,哪晓得他筋骨僵硬,,腿子抬不高,又缺少腰力,刚往后摆腿,身子就急急歪歪要往下跌。存扣连忙扶住,说:“别瞎揍腾了,你不是练武的材料。”
“咋?哪有伢子养下来就会喊‘妈妈’的?”金国华不服气,硬要存扣教他。存扣说练武要从从基本功开始,你先把韧带拉好了,我才能教你,否则即使知道了要领也做不起来。要金国华把腿跷上双杠压压。金国华跷不上去,存扣就握住他的脚脖子硬往上提。还没提到一半呢,金国华就鬼声辣气地喊开了:“疼!疼!没得命!快放下来!”
存扣对金国华说:“你说打架有刀好还是没有刀好?”
“当然有刀好!”金国华不假思索地回答。
“但是有人明明打不过对方,手上还不能有刀。”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