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红-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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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几分钟就走,现在阿香把他引到这里,树高草深一片寂静,烈士碑默默地站在身后,奇异的环境让人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新鲜,又有点无名的激动和紧张。
存扣虽然只比阿香大一个月,但阿香娇小的身材和天真率意的性格让存扣在她面前一开始就有一种下意识的兄长心态,特别是现在,他已彻底迁就和适应了她的机灵和调皮,适应了她可以跟哥哥的亲热赖皮的理论。阿香就像一个小孩子爱窝在他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温厚的胸膛上面,絮絮地说话,笑,假装生气。这本来是关系很亲密的恋人之间才可能拥有的情状,而阿香和存扣接触伊始就这样了。这并不是种特殊的个例。情窦初开的女孩如果向对方敞开了心门,往往是很彻底和毫无保留的,这符合水乡女儿的性格。因为阿香其实早已把存扣当成了自己的至爱亲人,那口头上的兄妹关系只不过是个以退为进心口不一的托辞。权宜之计。所以当她有机会和存扣在一起时就有了恋人般的动作和态度,否则她心态上就不能够产生“对等”。存扣是不晓得的,因此他在阿香缠磨他时顶多做到不反对而没有相应的配合,任其所为,其风度倒是与一个大哥哥无疑了。但一个正当青春妙龄浑身散发着处子之香的热乎乎软绵绵的娇小身体赖在他的怀里,即便是铁人也不敢说毫无感觉,更何况他是一个身心很健旺又很会欣赏女性美的青年。他用理性压抑和抵制这种感觉,因为只是“兄妹”,因为他心里有秀平。特别是后者,他稍微放纵自己便是对秀平的亵渎,这是他不愿意的。可是今天,在这安谧隐蔽的烈士墓下,他本能地感到血液里流动着莫名的让他不自在的因子,心慌和躁烦,尤其当本来和他比肩相挨的阿香转过身来像个孩子似地骑坐在他的大腿上,紧紧地搂住他时,他的身体不可救药地有了冲动,反应强烈。理性的堤坝终于开始裂缝和渗水了。他第一次下意识地回搂住阿香,阿香在他强劲双臂的箍勒下要命地气喘、扭动,嘤咛不断。他感到有一只温热的小手游进了他的裸背,在上面抚摩和抠压。他抱着她滚到了草地上。当他早就膨胀的下体压上阿香小腹下的耻骨时,阿香发出一声喊痛的惊叫。就是这声叫把存扣从迷狂中喊醒了,他马上站起来,衣裳也不掸,坐回石阶上,懊丧地抱着脑袋。
阿香怯生生地坐回到他身边,轻轻拿手推他:“你怎么啦?”
存扣抬起失神的眼睛望她:“对不起……我们是兄妹。”
“不错,我们是兄妹……我们也不是兄妹。”
“不!是!是兄妹!”存扣恶狠狠地说,慢慢推开她,踉跄地往林子外面走。
阿香定在那里。呆呆地望他出去。突然咬住嘴唇,眼泪簌簌而下,淌满了一脸。
71、重见旧友
存扣在路上晕乎乎地走。他想不到刚才就那么发生了那么激情迷乱的事情。他为此感到强烈的自责。感到可耻。他不怪阿香,一点儿都不怪。阿香就是那样的,她单纯,欲望是直露的,抱他搂他亲他(就猪场亲过一次)都是自然的,而他不该把持不住自己,做出回应和出了格的举动。还做什么哥哥。狗屁哥哥!简直就是对兄妹美好感情的亵渎。
可是阿香似乎不反对他这样。她显然是愿意的。她其所以惊叫正是他不小心弄疼了她。他脑子里回放阿香在他怀里陶醉的样子,眼神迷朦,面孔火烫,红喷喷的;不住地嘤咛。把手都伸进他衣裳里肉上了。阿香果真天真得一点不顾忌兄妹关系吗,存扣头脑里开始清醒过来了:答应两人保持兄妹关系不过是她的权宜之计罢了,她不这样应承下来就断送了他俩在一起的可能。“我们是兄妹。”“我们也不是兄妹。”阿香说得难道还不够明白吗?这妮子,上了她的套呢。存扣一阵沮丧,他这么聪明的人咋就这么轻易相信她的呢,一点也没有察觉?他感到了自己性格上的优柔寡断和滥觞的同情心。也许他本来就对阿香心存好感,而在潜意识中接受了她?是的,他从来就没有讨厌过阿香,可以说一直都是喜欢的,只不过当时有个秀平,所以没把阿香往心里去。现在秀平不在了,阿香走上了前台,稍一逗弄,他情感的中心就偏移了。他有些无奈地想,他是不是有一种亲近(或需要;或离不开)异性(或母性)的天生。小时候赖着妈妈,稍大些又赖着嫂嫂,上了初中那么有女儿缘,在女生堆里滚,离不开庆芸,噢,甚至还有点痴迷张老师,以后……就接上了秀平。你看,没空过啊。怎就这样呢。现在该怎么办?又和阿香好?这是不可能的。秀平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无法挪移。也不能挪移,否则他就不是个人。但今天他都这样迎合阿香了,抱她,勒她,压她……想到自己是怎么把阿香弄得叫起来的,存扣脸上就一阵发烫。
前面就是老八队的晒场了。各家打下来的稻草垛一字排地站在西河岸上。无风。黄昏将尽。西天的颜色变得暗紫,衬得些高高低低地草垛山一般地凝重,很像桂林那些突兀的岩峰。从田埂上跳下晒场,走在光滑洁净的泥土上,脚底松软,让人感到舒服。只是前些时,这场上还满是抢收脱粒的人们,机器突突地响着,人声喧哗,老牛拉着辘磙吱吱嘎嘎转圈压着稻草,壮汉把木锨插进稻堆里,奋力朝天上一扬,珠帘似的金黄的稻粒哗地落下来,灰尘和草屑则灰溜溜地飘到一边去了,娃娃们提浆送饭,在草堆中间你追我赶,缺牙佝腰的老太婆极其认真和熟练地在一面啪啪地打着连枷……而今秋收已毕的晒场彻底安静下来了。安静而寂寥。再过些日子,平整的土地就要被锄开,各家要在上面秧上油菜,直到明年麦收这场才又重做,重新派上用场。黄昏的乡村最是安宁,静谧,是一天里最温柔的时候。面前老八队的小小村落像是一幅油画,静穆而抒情,非常符合存扣纯朴而唯美的审美感觉。他想找个地方弯一弯腿子,他有些累了。他在一个青石磙上坐下来,右手垂在磙楞上触到一个缺口,他马上就站起来了。他认得这石磙。这是他去年秋天坐过的那只石磙,那天,他无意间觑到了秀平洗澡,从她家里溜出来,坐在这石磙上等她的。
他的心又纷乱起来。过了小桥往老八队村里走去。
走到秀平家的屋子时,存扣下意识放慢了脚步,里面厨房里传出来“叭——嗒”“叭——嗒”的声音,这是秀平妈在拉风箱做晚饭呀。他想像得出她老人家一个人坐在锅膛前的情景,红红的火光映照在她蓬乱花白的头发上,面孔茫然。她的嘴角抿着。因为没有人和她说话。如果时光可以倒退过去,这当儿厨房里又是一番什么样的景像呢。造化弄人,人生无测,有眼看不到前头路。这屋里曾经有过五个人的。现在只剩下孤伶伶的她一个。但是还要做饭,还要吃,还要活着。存扣鼻子泛酸,真想走进去喊她一声。可是他不敢,他羞怯,他觉得他现在已经没有这个资格。
他匆匆跑出这条巷子走向西桥的时候,听见身后哪个院落中两声银铃似的巧笑。像极了秀平的声音。
存扣刚进院门,月红嫂嫂笑着对他说,马锁在这里等你好久了呢,喊你吃饭。这时马锁就从堂屋里笑容满面地出来了。这小子,分开才两年,就长得粗粗墩墩的了,腮上胡子密得很,干练多了,像个大人了。他笑着说,等你一气了,昨天船才从外头回来,正好进财也从无锡家来,不逢年过节的碰到一起还真不容易。就想找你聚聚,弟兄们玩下子。存扣很高兴,路上的郁闷全没了,问那进财呢,马锁说派他上街买菜了哩。存扣问还有哪个,马锁说没得了——东连又不在,这小子在扬州刻章,听说谈了个在饭店里端盘子的淮阴丫头,都睡到一起了哩;保连我去他家过了,老癞疤说“我家保连学习紧张呢,个把月才家来一次”,乖乖,那口气,看得见儿子要中举似的。走吧,上船!
马锁的铜匠船带在东河港上。进财已把菜买妥了,见两个人往这边走,老远就喊:“存扣!存扣!”声音都岔了气。他是心里欢喜。从光屁股就在一起玩了,同学了七八年,现在虽然各走各的路,可感情却像老酒,藏在心里,只能越过越醇。存扣也激动地回喊他:“进财!进财!”
存扣在木船上到处都觉得新鲜,东看西看,摸这摸那的。船不大,但收拾得齐整。顶篷不是篾子柴草或油纸苫的,全是用木板打的,刷了桐油,上了青漆。船尾竟装了台四匹机挂浆,是条机动船。中舱里的艎板漆光可鉴,舱顶上悬着电瓶灯,一台九吋的黑白电视机摆在舱角上,存扣就惊讶:“哎唷喂,这收拾得比家里还好哩,多气派!”马锁说:“气派的你还没看到呐。我这是小船,在外面你看到那些装修得好的大船,还要唬死你呢。”
进财招呼大家坐下来边吃边谈。舱当中摆上一张矮矮的小桌子,上面还画着棋盘,楚河汉界的。马锁从后梢捧出一叠碗来,进财从篮子里把熟菜一一拎出来倒进去。买得真不少,有猪口条,猪耳朵,鹅杂,素鸡,花生米,油豆腐,干丝,兰花瓣儿,最后倒出的是满满一盘子水牛肉,切成纺纸厚,淋着红红的辣酱。“太丰盛了。费钱哩。”存扣埋怨他们。“没事没事,又不高兴烧,在家里吃起来又不安逸——这些熟菜搭啤酒蛮好。”
“啤酒?”存扣疑惑地说。以前他只在小说中看过这词,从电影电视上见过人家喝啤酒,认为那是城市的富豪人才能喝上的高贵饮品,怎么……马锁像是看出他的心思,变戏法地从艎板底下拎出一捆整整十瓶高瓶子酒来,“没喝过吧,这是从扬州带回来的‘瘦西湖’啤酒,名牌哩!”进财说无锡的“太湖”啤酒也好喝。看来他们在外面老喝啤酒哩。马锁从裤带闪亮的钥匙扣上拈出一把特别的小刀来,上面有刀有剪子有扳子各种玩艺,他用刀割断捆扎瓶子的塑料扎绳,嘭嘭嘭开出三瓶,问:“是各人吹,还是倒?”“吹?”存扣不懂啥意思,进财告诉他吹就是用嘴套瓶口喝,——要会喝,不然弄得沫冒得块块(方言:到处)是的。存扣说那还是倒。碗不够了,马锁在舱里爬来爬去找了两个玻璃茶杯,还有一个搪瓷茶缸,他把茶缸距离蹾在存扣面前,咕嘟咕嘟倒起来,白沫直往上泛,都要溢出来了,忙喊:“快逮下子!”存扣赶忙低头把那些沫啜掉了,一股沤过的淘米水味,眉头都皱起来了。可又不好说,怕说了外行话惹人发笑。但马锁还是看出来了,“开始喝都是这样的,一股猪尿味,喝喝就习惯了,想喝了。真有瘾哩,天天要喝。”进财笑着说:“江南人说喝啤酒叫喝猫尿哩。”存扣也笑起来,低头又抿了一口,沁凉的,不是太难喝嘛。存扣对马锁说:“你跟我倒这么多,七八两哩,想把我喝醉了呀。”马锁和进财都笑起来。马锁说:“喝啤酒不论斤两的,论瓶,喝几瓶!”进财说:“不要紧,这东西度数低,城里人当饮料喝,多的喝十瓶八瓶都不卖账。”
进财看存扣对他的话有些不信又很感兴趣的样子,抿了一口啤酒,给他讲了一件城里的趣闻。
他说他和师傅在无锡帮人家装修,装修结束后主家摆了两桌酒,喝的就是啤酒。装修师傅们坐一桌;主家和朋友坐一桌,喝着喝着就兴起了,嫌倒酒不来事(方言,不痛快),找了两个铅桶来,把酒都倒进去,用碗舀着喝,还不准上厕所,上趟厕所多喝三碗,结果都把脸憋紫了,把脸喝白了。你们想想,他们八个人喝了多少?整整九扎子!九十瓶!
马锁问:“没醉?”
进财说咋不醉,两个当场就瘫到桌子底下喽,呼呼地睡,用脚踢都踢不醒,还有两个对着锃亮的地砖就呕开了,呕得一塌糊涂,最绝的是一个家伙倒在厕所里,手伸在马桶里倚在墙上就睡着了,尿了一裤裆呐。
三个人哈哈大笑。感到极有意思。
笑过了,存扣犹犹疑疑地问:“那我们,这十瓶……”
“十瓶算什么!十瓶怎会醉!”马锁豪气地举杯:“来,我们喝!”
存扣的豪气也引起来了,也举杯叫道:“喝!”
72、学校之外的生活
三瓶酒下肚,大家谈兴更浓。话头越来越多。存扣羡慕地对马锁和进财说:“你们真了不得哩,出去两年多,经历了多少事!跟你们比起来我这个学校里的人倒像个呆子了。”
“哎——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还是上学好哇,有前途哩!”马锁边开酒边说。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想上没得上哩。你别看我们在外头见多识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