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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元红-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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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京霞。”顾保连沉浸在回忆中,他说过了几天京霞回浙江了,走时他正好在舅舅家做亲戚,回来时他发现他枕头边上有一个画报纸折成的小包包,里面放着一条白绸子手绢儿,是京霞留给他的。

  说到这里楼下顾保连他爸在院子里喊“保连啊,保连!”,边喊着人已从水泥台阶上上来了,推开门看见两个孩子正坐着做作业呢,面前本子一大堆,顿时眉开眼笑:“噢!细存扣和我家保连一起做作业啊!下来下来,一起吃晚饭!”

  存扣就收拾本子文具,说“我家去”,保连爸拉住他:“傻伢子,叔又不特为你,客气啥呢。”顾保连从存扣手上半抢着拿下书包,扔到铺里头去了。存扣只好跟他们下到院子里。

  院子里小桌子已摆好了,冷着一盆烫饭粥,斫的水瓜菜,盐煮炒蚕豆,还有一碟藏鸭蛋,一切四,瓤心红艳艳的,直淌油。保连爸说:“我刚才忙活儿没看见存扣来,我上街去切点卤菜。”存扣忙喊他:“别,叔……”可人已乐顛颠跨门出去了。

  存扣对顾保连说:“你爸待人真客气。”

  “他看我跟你玩他欢喜。”顾保连说着,拉着存扣坐了下来。

  保连爸一会儿就回来了,一手托着油纸包,一手拿着一瓶酒。他把纸包打开倒进一只大碗里,是卤猪头肉,像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油光光颤悠悠的,很撩人,存扣不由咽了口唾沫。保连爸在两个孩子面前摆上一个碗,用嘴咬开瓶盖就哗哗往两人碗里倒,存扣忙说:“叔!我不喝酒的!”

  保连爸说:“没事,这是汽酒,没度数的。”存扣盯着那碗看,酒上水汽儿直冒,冒完了,碧绿的一碗,忍不住用嘴逮了一口,凉凉的,沁甜。

  保连爸从桌肚里拎出一瓶烧酒,为自己斟一盅,在嘴边“吱儿”抿了一口,笑着说:“大人喝这个。”

  保连爸不住往存扣面前夹肉夹蛋,几杯酒下肚,他鼻头都红了,可看上去他真的很高兴。他对存扣说:“存扣啊,你以后要多多帮我家保连学习啊,现在不比老早了,以前上大学讲成份,全是干部子女保送,现在多好,只要自己有能耐,就能考学吃公家饭!——我们大人是苦了一世了,就指望你们下人争脸啊。”

  存扣就说:“是哩是哩。”看着顾保连,说,“顾保连现在可用功了,不多久就追上我的!”

  “你别替他吹了,”顾保连爸又喝尽一盅酒,对他儿子看,“我自己这把粮食没得数嘛,好玩,好看大书,坐不下来!你以后要跟存扣学学,人家才十四,你都十六了,以前人家十六岁就结婚了!”

  顾保连听他爸说他,不敢吱声,低着头喝粥。那碗酒他三两口就喝光了。吃完饭,存扣用手抹抹嘴,说:“叔,我走哩!”要上楼拿书包。顾保连对他说:“你就睡我这儿吧。”

  存扣说:“不能,回头我哥找我。”

  这时顾保连爸就大着声儿说:“不妨事不妨事,我马上正好上河东有事去,拢你哥嫂那儿说一声。”又对顾保连说:“你们哥俩躺到床上谈谈心,听存扣说叨说叨,讨学讨学!”





20、蚊帐里的调笑



  顾保连上阁楼拿件小褂儿在账子里东掸西掸地吆蚊子,怕吆不清爽,又点上罩子灯在里面边边角角地找。农村里的电不正常,这向时天天十点多才来电。顾保连好不容易把账子里的蚊子逮尽了,身上却弄得一身油汗,他把存扣放进账里,小心地把账门掖好了,说:“你先躺着,我下去冲个澡就来。”

  每逢周末,下午上两节课就放学了,这是为了照顾外庄的学生,有的要走十多里路呢。学放得早,本庄的同学有的就在操场上玩。今天存扣和初三的几个学生一块儿玩篮球——他现在还玩得不错呢,人虽小,可灵活——玩过了又在食堂东边的大河里游了两个来回来,权当洗澡了。这会儿就觉得身子有点疲。所以一上床就把背心儿脱了一扔,四仰八叉躺下了,迷迷糊糊地发困。顾保连一上来,看存扣像睡着的样子,就用手推他:“喂,你咋倒睡了呢,天才麻黑呢!”

  存扣说:“好累。”

  “咳,忙啥呢,谈谈家常吧。”顾保连坐在存扣旁边,摇着一把蒲扇,顺便给存扣带着风。存扣就有些感动,侧过身向着他,问道:“你爸呢?”

  “上河东了。兴许打牌呢,——他就好这个。”

  顾保连又说:“我爸是个要脸的人,他对我真是上心,一心一意想我考上高中再考上大学,哪怕考上中专都行,转国家户口。”

  “那你就要用功呀,你又不是不聪明。”

  “我爸也这样说。他说我不聪明也就罢了,一根好木料要做什么大梁,千万别做茅缸板,——天天敲我耳朵边子,一吃饭就唠叨,真是烦死了。”

  “他也是为你好。”

  “我晓得,所以要我和你玩嘛,你是好学生嘛!”他笑着拧了把存扣的腮帮儿,挨着他躺了下来。

  存扣忙朝铺里头挪,嘴里说:“你又要干什么!”

  顾保连涎着脸说:“不干什么,和你睡一头嘛。”

  存扣说:“我可不准你那个。”他想起了那晚在宿舍里的事了。

  “那你帮我那个,好啊?——我都硬起来了。”

  “真的呀,你个骚尿儿!”存扣好奇,伸手去摸了一把,忙缩回手,说:“没得命!硬得像棍子!”

  顾保连也不答他,身子忽地往存扣身上一压,存扣气都喘不过来了,把他推下来,埋怨他:“你发神经啊,灯亮灼灼地,你爸回来看见了多羞!”

  顾保连就说:“对的,对的。”颠颠地起床,把房门小心地闩上,窗帘拉起来,噗一口吹灭灯,又大熊似地爬上床,存扣却在铺里头蜷成弓似地,不睬他。

  顾保连就哄他:“那你就伏到我身上。可舒服呢。真舒服呢!”

  存扣头朝里嗡声嗡气地说:“有啥舒服的。就你花式多!”

  “你试试就知道了。”顾保连拿手捣捣他。

  存扣没奈何,说“我就伏一小会儿”,笨手笨脚爬在顾保连身上,被他一把箍住了,呼哧呼哧直喘气。

  也是奇怪,存扣伏在顾保连身上,肉贴着他的光身子,滑腻腻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电似地传遍他的全身。顾保连喘着气说:“好舒服喔好舒服喔!”他不说话不打紧,一说话肚皮顫顫的,存扣感到一阵痒,忍不住咯吱咯吱笑着挣着滚下身来。

  顾保连见他滚了下来,有些沮丧,就用手掏他的胳肢窝,一面说:“怕痒精,挠痒痒,寻到婆娘怕婆娘!”

  存扣笑着直躲,说:“我又不要婆娘,我又不要婆娘!”

  这么一闹,存扣倒一点睡意都没了。两人躺着床上闲话。

  存扣说:“自从和你玩,我晓得了不少东西,弄得学习都有些分神了。”

  顾保连就说:“这倒奇了,你学习你的,有空才想这些外行事儿。”

  “我做不倒。”存扣喃喃道,“倒不如不晓得的好。”

  “你可别影响学习,要不你学习掉下来还怪我啊。”他跟着说:“白天学习,晚上想这些事儿,——我都是晚上想,使劲地想,美美地想!”

  “你可想那个京霞啊?”存扣问了这么一句。不知怎么地,他听了顾保连讲的故事,心里对那个浙江女伢子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顾保连叹了一口气,说:“咋能不想呢,天天想。也不知道今年放假来不来,我想写信给她的,又不好意思问她爸要地址。”

  提到写信,存扣突然想起放学后庆芸对他说的事,就问:“你是不是写情书给女生了?”

  顾保连一激灵坐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说啥……情书?”

  存扣说:“是庆芸告诉我的,说你给女生写情书,张教师要找你呢。”

  顾保连不吱声,闷在那里老半天,存扣问“写过嘛?写过嘛?”他就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臭婊子,看不上老子就罢了,还告发老师,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吿诉存扣,确实写过一封,偷偷放进唐月琴的书包里的。

  唐月琴是这学期从邻县转过来的,听人讲她家里人想要她考初中中专,为了求稳,把本来已上了初三的她秃下来弄到这里来上初一,所以比班上同学大上岁把两岁;人长得蛮标致,大姑娘样儿了。想不到顾保连竟打上了她的主意,难怪上次劳动课上他帮唐月琴提过好几桶水呢。

  黑暗中只听得顾保连翻来覆去说这几句话:“这怎么好呢!这怎么好呢!”存扣要睡着的时候还听到他在那头长吁短叹,不停地翻身。





21、对爱慕女生的报复



  星期一早读课大家朗读正在酣头上,张老师进来了。站在讲台后,也不开腔,脸板板的,看着大家。这和她平时很不一样。教室里的读书声由热烈到稀落,最后完全停了下来。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老师的脸上。

  “同学们现在都是初中生了,正一个个争着跨进青春的门槛,成为风华正茂的少年,说老实话,做为你们的班主任,我为大家的变化感到欢喜。”张老师是这样开腔的。她很会讲话,词也用得好,语文老师都不如她。她接着说:“我记得有位外国作家曾这样说过:”哪个少男不善钟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也就是说,随着孩子身体的发育成长,会对异性产生好感,这是不奇怪的,是正常的。“

  座位上就有同学在嗤嗤地笑。有的女生脸上泛红,不敢看老师的脸。

  “但是同学们毕竟年龄还太小,不应该过多把心思放在这方面,而是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如果将来考上大学还有个几年,这段时间是你们积累知识让自己成材的时期,对于人的一生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我们怎么能因小失大呢,我们必须学会管理自己的情绪。”

  “但是我们班上就有这样的同学,豌豆大的年龄,却净想大人的事,而且还付诸行动,真正了不得!”张老师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脸上由于激动显得有些涨红,她说:“我们班上竟有给女生写情书的!洋洋洒洒几张纸,写作文都没那么多、那么认真!”

  班上一下子嗡了起来,掉头接耳地:“哪个?哪个啊?”

  “对这事我很震惊。我既然带这个班我就要对班级负责。我向校长做了汇报,校长很来火,说一定要追究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把中学生恋爱的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否则一个学一个,不得了。要我查。”

  这时大家看到唐月红伏在课桌上抽抽噎噎地哭,隔行的梁庆芸递给她一条手绢儿,让她揩眼泪。张老师瞟了一眼说:“唐月红同学是个很单纯的学生,这件事对她产生了很不好的刺激,影响了她的心情和学习。”

  下课铃响了。张老师把手上的书在桌上顿顿,说这个写情书的同学老师心里很有数,字迹亮堂堂地在那儿嘛。必须主动到她那儿谈清楚,并要写一份书面保证。否则,“是过不了关的!”她再次用平时很少的严肃的眼光扫视了大家一眼,才走了出去。

  张老师前脚才出门,教室里就炸开了锅。男生们互相问:“是你啊?”“是你啊?”嘻嘻哈哈地逗乐,不知为什么,个个开心得不得了。女生都聚到唐月琴那儿去了,唐月琴趴在桌上,呜呜地哭。梁庆芸悄悄对女生说了句什么,于是女生们的目光齐刷刷地向男生这边射了过来。

  存扣偷偷看顾保连,他也在男生堆里,听不到他粗着大嗓门说话,但也在笑着,虽然笑得很勉强,但旁人倒是不一定看得出他心里的慌张的。只有存扣心里知道,他心里一定是怕得很。

  但是当女生一个个把眼光投向顾保连时,再傻的男生也会从中窥出了端倪。顾保连脸都白了,脸上又像笑又像哭的。有个男生“噢——”地喊了一声,声音长长的,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其他男生也跟着“噢——”、“噢——”地喊着,一齐出去了,把顾保连一个人晾在那儿;存扣默默地和他对视了一眼,也出去了。

  存扣吃过中饭就往魏星家里跑。魏星的妈妈是小学老师,这学期为他订了两种杂志:《少年文艺》和《我们爱科学》。可魏星小气,不肯往学校里带,怕同学借。他和存扣玩得很好,也不肯借,说要看只能到他家里看。存扣没办法,又馋这两本杂志,只得见天抽个时间上他家去看上一阵子。

  看到一点多钟,存扣和魏星一起上学校,为了抄近,他俩过了东桥绕着河边走,来到学校围墙的尽头,一脚小心踩实墙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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