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战笔记:一名中国将军眼中的未来战争-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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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伊拉克曾经是一个地区性军事强国，它曾经咄咄逼人、争强好战，与伊朗一打就是八年，又恃强凌弱，悍然入侵科威特，让邻国畏惧，令世人侧目。但自从海湾战争战败以来，伊拉克已是危楼一座，这次又来一阵不叫“沙漠风暴”的风暴，眼看它嘎啦啦倏忽间就倒塌了。
美军打伊军，采取的是“三步法”：第一步，在海湾战争中将伊军肋骨打断；第二步，通过十年制裁，将伊军核生化牙齿敲掉；第三步，这次开战前又利用“核查”将伊军手脚捆住，不让它得到战争准备的时间，然后突然开战，将伊军按倒在地，像打死狗似的打它。如此这般，还能指望伊军打出什么名堂？
二1991年的海湾战争，对伊拉克造成的“外伤”加“内伤”，不是十年八年就能医治得好的。
“战败”这个词，无论对哪个国家都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字眼。在一场举国迎敌的战争中战败，即使尚未灭国，也好比一个壮汉被一顿重拳打倒在地，轻则身受重伤，重则气息奄奄。如果能得到长时间的医治和将息，幸免一死，还能慢慢坐起来自己吃饭，那就值得庆幸了。可是当他摇摇晃晃身子还没有完全站直，对方又立刻给他一顿重拳，他还能吃得消吗？战争要比这复杂，但道理就这么简单。
战败之伤伤的是一个国家的元气，这是极难恢复的。历史上的战败之国，往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直不起腰来，有的干脆从历史上永远消失了。指望伊拉克短短十来年就能医治好海湾战争留给它的战败之伤、之痛，没有的事。至少，只要萨达姆政权不倒台，美国就绝对不肯为伊拉克提供一粒医治战争创伤的“速效止痛丸”。
伊拉克在海湾战争中受了哪些“外伤”和“内伤”？
海湾战争，首当其冲遭到毁灭性打击的，当然是伊拉克军队。海湾战争前，伊拉克总兵力达到120万人（包括临时动员的预备役人员），拥有坦克约5500辆、装甲车约7000辆、大口径火炮约3000门、作战飞机约800架。战败后，伊军总兵力锐减至38万人，仅存坦克约2000辆（且多为老旧型号）、大口径火炮约2500门、作战飞机约300架。伊拉克全境550个大中型军事目标、31个核生化相关设施，以及大部分机场、雷达、导弹发射系统、指挥通信设施，均被摧毁。据评估，战后伊军所剩军力已不足50％。美国发动海湾战争，目标之一是要“砸烂”
萨达姆的军队，这个目标基本实现了。战败十年多来，由于禁运、制裁，伊军的武器装备不但未能更新换代，而且连维修的零配件都无法得到，军力怎能恢复？即使有所恢复，又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答案并不难找。
任何一支军队，都是*本国的经济来支撑的。一场海湾战争，伊拉克的经济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它的基础设施百分之四十毁于海湾战争，以石油产业为龙头的工业生产陷于瘫痪，失业人口多达300万，战争损失高达1200亿至2000亿美元。联合国的调查报告称，海湾战争使伊拉克经济回到了“工业化前时代”。国际绿色和平组织的调查报告更具体：伊拉克的通讯设施、炼油设施、交通设施均被摧毁70％左右。发电厂全部遭到轰炸，其中50％以上被摧毁。巴士拉地区的桥梁几乎全部被炸毁，幼发拉底河上的36座桥梁被炸毁33座。民用住宅炸毁约9000幢。战败后，伊拉克的经济和人民生活陷入了极端困难的境地，拿什么来为伊拉克军队“疗伤止痛”？战争毕竟不是游戏，战争更不是玩笑。萨达姆打两伊战争打了八年还不过瘾，又悍然出兵入侵科威特，看看吧，换来什么结果。
比“外伤”更难医治的是“内伤”。
萨达姆悍然出兵吞并科威特，在国际上道义尽失。国际舆论一致谴责，安理会连连通过决议，责令其速速退兵。萨达姆却死硬到底：“如果美国以为联合国最近一次投票会使我吓得发抖，那它就错了。”他以为，他这样出头硬抗老美，会在国际上赢得一片喝彩，其实大错特错。他出兵吞并一个主权国家，为天下公理所不容，国际舆论谴责之声愈加强烈。面对美国的“沙漠盾牌”计划，萨达姆甚至扬言：“打吧，打一千年也不撤！”天下从来没有*说大话赢得战争的便宜事，“沙漠风暴”终于劈头盖脸地向萨达姆刮了过来，多达28个国家的军队参加了“沙漠风暴”行动。还有许多国家虽然没有参加“沙漠风暴”，但也像躲瘟神似地躲着伊拉克，萨达姆在国际上已是“举目无亲”，连一个公开的同情者都找不到了。一个国家的国际声誉，是一笔极其重要的战略资源，萨达姆却把它当儿戏了。
伊拉克国内的民心也涣散了。穷兵黩武，从来不是一个国家的福音。孙子说，“夫久兵而国利者，未之有也”。八年两伊战争打下来，伊拉克人民已是不堪重负。海湾战争又遭惨败，国家更是满目疮痍，经济凋敝，民生流离，前途渺茫。
“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久战即可如此窘迫，何况战败？孙子说的这些话，活生生画出了萨达姆的遭遇。
伊拉克国内虽无“诸侯”，却有什叶派穆斯林和库尔德人同萨达姆作对。战败之后，压抑已久的不满终于爆发了。先是南部、中部地区发生什叶派穆斯林起义，接着是北部三省库尔德人起兵。不久，甚至连萨达姆的两个女婿也背叛了他。这时的萨达姆，已成众叛亲离之君。
海湾战争战败之后，伊军的军心斗志也严重涣散了。伊军一向是萨达姆手中最大的资本，但海湾战争一败，军队的状况也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战后，在伊军撤退后的科威特阵地上发现了一本伊拉克士兵的日记，它具体真切地反映出伊军官兵的思想状况。他们对萨达姆当局的宣传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发觉入侵科威特根本上是一场错误的战争，“这是每个人都懊悔的战争”，“整个世界都在反对我们”。日记中反映，“大批伊拉克士兵不辞而别”了。海湾战争中，美军用巡航导弹和精确制导炸弹轰炸重要目标，而用B…52轰炸机对伊军阵地实施“地毯式轰炸”，一片一片地覆盖。通常3架B…52为一组编队出动，在9千米高空平飞投弹，一个轮次轰炸，形成宽1公里、长3公里的高密度落弹区，掀起的浓烟烈火、滚滚沙尘遮天蔽日，杀伤力加震撼力，许多伊军官兵的战斗意志被炸跨了。一次，美军一架无人侦察机从伊军某阵地上空飞过，伊军几百名士兵从工事内涌出，居然向这架无人侦察机挥舞白旗投降，无人侦察机上的摄像机将这个场面进行了实时传送。伊军官兵在海湾战争中落下的这种心理恐惧症被带进这次伊拉克战争，它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可想而知。
“战败”这粒苦药，一旦吞下肚去，极难消化。一个国家无论大小，在一场重要战争中被打趴在地，从此一蹶不振，这在古今中外的战争史上不绝其例。就在伊拉克所在的西亚这片土地上，历史上从古巴比伦帝国，到阿拉伯帝国，再到奥斯曼帝国，你来我往，交战不止。其间有多少争强好战的国家，由于一朝战败而走向了衰亡。萨达姆政权的灭亡，又在这片土地上增添了一个最新例子。
分析战败现象，我又想起了中国历史上的赵国。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之后，赵国的军事实力在山东六国中曾是最强的，唯有它能“西抗强秦”。但在决定秦、赵两国谁主沉浮的长平之战中，赵国被秦国打败。长平一败，赵国当时虽未灭国，但国力已经耗尽，军队主力已被全歼，“四十余万尽杀之”。赵国北面的弱小燕国，过去一直受赵国的欺负，长平之战过去五六年之后，燕王派相国栗腹到赵国去打探虚实。栗腹到赵国境内一看，战败后的一片凄凉景象仍然历历在目，大批战争孤儿尚未长大成人。他回去向燕王报告说：“赵氏壮者皆死长平，其孤未壮，可伐也。”于是燕王“举兵伐赵”。虽然燕国吃不掉赵国，但赵国不久就被秦国灭掉了。
伊拉克在海湾战争中战败后，虽然被它欺负的南方小国科威特无力“举兵伐伊”，但在这次伊拉克战争中，萨达姆政权终于被美国灭掉了。
三
从战败到灭国，从来只差一步之遥。
海湾战争战败之后，萨达姆还没有喘过气来，美国立刻又给他端上来一道大菜：闷罐子炖肉。什么意思？曰：十年制裁。十年制裁下来，一罐上好的“伊拉克牛肉”已被焖得烂熟，味道好极了。
美国用慢火炖这罐“伊拉克牛肉”时，是往罐子里加进了各种佐料的。除了忘记放糖，别的都放了，麻的、辣的、苦的、毒的，都有了。而且一味一味的味道都很足，叫你萨达姆慢慢消受吧。都是先由联合国开出方子，由美国来下药。
一曰“禁运”。美国敦促联合国作出决议，禁止世界各国与伊拉克发生经济贸易往来，困死它、憋死它。加入对伊禁运制裁的国家多达110个。禁运制裁在海湾战争爆发前就开始了，伊拉克战败后不仅没有取消，反而进一步加强。可以想象，那些年，萨达姆过的是什么日子。小偷的日子，瘪三的日子。只能偷偷摸摸搞点贸易往来，生怕被发现后惩罚加倍。只能在国际上乞讨“人道主义援助”，低三下四、威风扫地，苦了。一切军事装备、军用物资或可用于军事目的的物资和设备，都在禁运之首。十年禁运，对伊军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二曰“赔款”。不仅要给科威特战争赔偿，而且要对所有因伊拉克入侵科威特而遭受损失的外国政府、国民和公司给予赔偿。不仅要赔偿直接损失，还要赔偿“环境损害”和“自然资源损耗”。不要急，还有。销毁伊拉克的核生化武器和射程超过150公里的导弹要花钱，这笔钱由伊拉克自己掏。战后要重新划定伊拉克和科威特国界，这笔费用也由伊拉克承担。
联合国对伊拉克北部库尔德人给予了人道主义援助，对不起，向伊拉克政府收费。这些都是联合国的决议，掏钱吧。没有钱？查账。查到伊拉克有10亿美金被冻结在国外银行里，没收，先拿来抵账。再拿不出现钱了？好办，用伊拉克石油出口收入来抵偿战争赔款和相关费用。历史上的战败国，都是这样赔款掏钱的，你萨达姆也不用叫屈。这叫什么？这叫战败的代价。伊拉克牙缝里的钱都被刮走了，哪里还有钱用来恢复军队？
三曰“禁飞”。在伊拉克南部划一个“禁飞区”，保护南方什叶派穆斯林；在伊拉克北部划一个“禁飞区”，保护北方库尔德人。伊拉克的部队和飞机不得进入“禁飞区”。萨达姆开始不买账，什么“禁飞区”，都是伊拉克自己的领土领空，不让进偏进。老美先是警告他：老老实实把部队从“禁飞区”撤出去，否则绝对不会有你萨达姆好果子吃。萨达姆又是死硬，不撤。好啊，炸！几年内，美军对伊拉克实施了十多次“外科手术”式打击，只要发觉伊拉克境内哪儿有一点异常动静，炸弹立刻就来了。到底把伊军炸出了“禁飞区”。这叫什么这叫屈服、屈辱。
四曰“拔牙”。你萨达姆不是西亚的一只虎吗？美国下决心要“虎口拔牙”了，要把萨达姆嘴里的“核生化牙齿”拔掉。联合国有决议，先派核查小组进去严查，翻箱倒柜地查，兜底查，查它个底朝天。除了严查核生化武器，美国也想顺便熟悉一下伊拉克境内的地形地物什么的，再翻翻伊拉克究竟有多少家底，以便心里有数，知道以后该怎么收拾它。一次，联合国武器核查小组得到伊拉克叛逃科学家提供的情报，直奔伊拉克劳工部大楼，查到几箱子绝密材料。里面有负责研制核武器的有关人员档案、从西方购买相关设备的清单、核武器工程设施的具体地点，等等。核查小组居功至伟，美国心花怒放。据报道，查出的浓缩铀原材料“足够生产四十枚广岛级原子弹”，统统被没收，运出伊拉克①。查到与研制核武器相关的研究所、实验室、工厂、仓库、基地几十个，统统勒令摧毁、拆除。参与核工程的科学家名单被一一记录在案。查获的生化毒剂、化学弹头、射程150公里以上的导弹统统销毁。“拔牙”拔得萨达姆满嘴鲜血淋淋，他被拔掉的何止是一颗牙，满口牙都被敲得差不多了。这叫什么？这叫“没有牙啃”。
战败之痛，是剧痛、巨痛、长痛。伊拉克承受战败之痛的过程，就是美国要焖烂这罐“伊拉克牛肉”的过程。
四
最后，让我们回到伊拉克战争的战场上，直接从伊军的作战行动中看看它的败因。先要设定一个上限：我们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