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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亭长小武 下-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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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级已经是关内侯。量你这贼刑徒,不过是个无爵的士伍,也敢在我们府君面前托大。 




  小武笑道,破胡不要鲁莽,如果真是江都尉的弟弟,打坏了不好向都尉交待。毕竟本府和江都尉还是交情不错的。真的有人可以作证么?他仰头看了看白虎军旗,道,这军旗看去不象是假的。好吧,本府相信你,回去代向令兄问好。破胡,放开江公子。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暗骂,该死的未央宫卫尉,身为中二千石,位列九卿,竟然如此谄谀权臣。他妈的,这朝廷真是奸人充斥,大汉简直被他们糟蹋得不象样子了。 




  郭破胡放开脚,江之推爬了起来,吐出一颗带血的门牙,本想发作,但看到小武笑中含威,硬将怒气压了下去,灰溜溜地说,多谢大人宽恕,小人马上回去向家兄转达问候。他转身对那些宾客说,我们走。 




  小武道,慢着。看在江都尉的面上,公子可以走,但是公子的宾客却要留下两个,不然,本府怎么向天子交待?来人,将为首驰车闯入灞陵县廷的两个贼刑徒逮捕,下狱案验穷治。 




  宾客们立即鼓噪起来,小武冷笑道,谁敢再罗嗦,一起收捕。江之推看见小武凛然的目光,心里一颤,他走近那两个宾客,无奈地说,二位先生暂时跟他去,我回去告诉家兄,一定马上让他亲自送你们出来。 




  那两个宾客点点头,公子先回去罢,小人等公子回来相救。江之推命令道,驾车,我们赶快回家。说着,一伙人收拾旗帜和帷幄,仓惶驾车绝尘而去。 



  这时婴齐走过来,不解地问,府君为何如此轻易让他们走,我担心他日会有人劾奏府君软弱不胜任。当日在豫章县,府君可不是这样畏首畏尾的,难道官做大了,胆子反小了不成? 




  小武对婴齐特别信任,上次在家乡重见,恍如隔世一般,立即将婴齐辟为书佐,随入长安。他笑着说,婴齐君不必担心,据我推测,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现在你马上持我的节信,发县廷现卒,并命令强弩县尉发弓弩手三百人,埋伏到县邑城门的树林里,看我的信号行事。 




  婴齐迷茫地说,下吏还是不大明白? 



  小武笑道,我们名义为上下属,实如兄弟一般。我不妨告诉你,我经过廉查,江之推一伙在三辅为非作歹,计射杀无辜百姓五人,射伤几十人,勒索都官财物数万金,强抢奸污民女数十人。犯案的宾客有两三百,这次出来的只有几十个。我刚才故意摧辱他,不是没目的的。大凡自恃有后台,骄横不法的贵家公子,猝然被人当众摧辱,定会认为是奇耻,何况当着的还是他自己宾客的面。我又故意扣留他两个宾客以作拷掠,他一定忧惧我会拷掠出他的其他罪状。羞辱不忿加上忧惧,将会促使他回去招集所有宾客,回到灞陵县廷来篡取被我系捕的宾客。到时我将他们全部包围,投降的,经案验鞫得死罪后弃市,敢格捕的全部当场射杀。哼,我怎会软弱不胜任,我宁愿脑袋不要了,也不愿意被劾奏为这个罪状,那岂非要让严延年嗤笑么? 




  婴齐大惊道,府君这样做,事情就真闹大了,不怕江充报复吗?况且严延年举荐府君,可能就是想让你们两虎相斗的。 



  小武道,我严格按照天子律令办事,有什么好怕。况且看见奸贼而不能诛杀,不但没有做人的乐趣,也违背了我为吏的初衷。你快去征调县廷现卒罢。 



  婴齐叹了口气,好吧。他接过符节,驰马而去。小武召来檀充国,道,马上将这两个贼刑徒带去灞陵县廷,然后出个告示,说捕获贼人两名,写清楚关押在什么地方,向百姓反复宣读。另外解去灞陵县令印绶,下县廷狱。 




  檀充国也不说什么,领命而去。小武对郭破胡说,我们按辔徐行,就等着江之推来了。 



  三 



  他们在离灞陵县邑北门不远的树林里驻扎下来。大家心里焦急,好不容易等到晡时时分,天色渐渐暗淡了。果然,远远看见大队车骑向灞陵北门驰来。郭破胡道,府君妙算如神,他们真的来了。 




  小武微微一笑,骄横的人总是罔顾国法的,哪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我们且等着,等他篡取了那两个贼刑徒,立即让婴齐关闭邑门,我们就配合县廷卫卒,将他们全部翦灭。 




  江之推根本不知道自己掉入了小武彀中,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羞惭,在宾客面前简直抬不起头来。有的宾客忧虑地说,公子,这个新任京兆尹果然嚣张,既然天子都很信任他,我们就避避锋芒罢。 




  是啊公子,两位兄弟还在他手里,要是被他严刑掠治,招供出我们其他的事,可就麻烦了。另一个宾客说。 



  江之推的心如被虫子咬啮了一般,怒道,我回去告诉家兄,要那竖子的好看。不,我要马上报仇,他拉了拉缰绳,大声发令道,回去招集所有宾客,如果不救出他们,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在三辅地面上混? 




  宾客们本来就是各地的无赖少年,听主子发话,都热血沸腾,对,要给那个鸟京兆尹一点颜色。回去把兄弟们都叫上,凭我们二三百人,攻破县廷,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岂只是篡取我们的人回来。这次要焚烧县廷阙楼,以报受辱之耻。 



  江之推看见宾客们如此忠心耿耿,大为感激。一行人驰归水衡都尉府,江充正巧不在府中,留下的奴仆看见三公子回来,马上传达江充的命令,不准江之推出去。可是江之推满心都是愤怒,哪里听得进去,他命令自己历年网罗的所有奴仆宾客,携带武器弓矢立即驰奔灞陵,日落时分,他们正好赶到了。江之推喜道,此乃天意助我成功,刚到恰好碰到天黑。 




  他们或骑单马,或驾革车,向县廷方向飞驰。天色微黑,正是县邑准备宵禁的时刻,路上行人稀少。江之推大喜,为首的革车冲破木栅栏,轻易地抓获了一个县吏,讯问到今天新到囚犯的关押场所,又很轻易地找到了那两个宾客,冲出县廷。有个宾客刚想点燃县廷阙楼,却听得里面人众大哗,好像是县廷小吏们惊扰的声音。江之推丧气道,算了来不及了,我们快跑。说着纵马飞奔,一伙人总共数百骑,跟着他呼啸而出。刚出城门,只听得县邑的悬门落下。江之推惊道,这么巧,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边驰马边游目四顾,忽见城门两旁呼声如雷,亮起了大堆火把,那火光还在快速移动,看得出来,有很多人从四面朝他们包围而至。 




  江之推大惊道,我们上了那个竖子的当,赶快跑。他举起马策,狠刺了自己马的屁股一下,那马嘶叫一声,腾越而奔,宾客们持盾围着他,往长安方向疾驰。可是后面鼓声如雷,弓弦的响声不绝如缕,箭矢如暴雨般泼来,他的宾客们时不时发出惨叫的声音,有些宾客也回头射箭,可是弓力似乎不够大,显见得对方还离得很远。对方手中的是强弩,射程远远超过宾客们手中的擘张弓。江之推听见宾客们的惨叫,心疼得要命,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管闷声策马狂奔。等到跑出几十里,才发现身边的数百宾客只剩下了几十个人。 




  公子,我们现在往哪里跑啊?一个宾客满身血污,沙哑着嗓子发问道。 



  江之推喘息了几下,愀然大发悲声。宾客们看到往日不可一世的公子鬼哭狼嚎,纷纷劝道,公子不要这样,来日方长,等请示了江都尉,再报仇不迟。公子切莫损伤了身体。 



  江之推大嚎道,都怪我,这么多人,一下子都让那竖子给害了,叫我怎么能不悲伤。 



  宾客们道,公子,现在悲伤也没有用,君子报仇,九世不晚,现在先考虑去哪里躲躲才是。那竖子还在后面追赶,要被他们追上,我们就真的全部死定了。 



  江之推叹道,也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天色已黑,长安城门关闭,我们是入不了城了。还是驰奔上林苑罢,那里有我哥哥的水衡都尉官署。 



  宾客们杂然道,公子好主意,上林苑地方广大,量他们一时也找我们不着,等到天明就好办了。 



  几十骑立即象闪电一般,驰入了上林苑,消失在茫茫暮色当中。 



  在他们身后,小武带着大批迹射士紧紧追逐。迹射士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士卒,擅长捕捉逃亡贼盗留下的蛛丝马迹,比如车辙、马蹄、脚印之类,而且他们都是从三辅现卒中精选出来的,身体强壮,能拉开一石半以上的强弓硬弩,每年的大试考核,寻常士卒发十二枝箭,只要命中六枝就可合格。他们则规定要发二十四枝箭,命中二十枝才算合格。命中二十四枝则可赐休沐五日,不愿休沐的则赐劳六十日。所以三辅射卒常常以夺得这种休沐权为荣。每当有天子明诏逐捕的豪猾大贼,久逃不获,主事官吏就会请求征发迹射士逐捕。小武料到黑夜围捕,有可能让江之推一伙逃脱,早就征调一百迹射士以为准备。刚才他远远看见江之推的白虎军旗飘扬,命令士卒集中目标齐射,只是江之推的宾客太多,将他们的主子围得铁桶一般,而且也齐齐将弓箭持满,向外狂射箭矢。等到县尉指挥的强弩卒将宾客们射死射伤大半时,才发现江之推已经渺无踪影。小武大怒,立即亲自率迹射骑卒紧紧追逐。 




  他们追到一处岔路口,迟疑地停了下来。府君大人,贼盗可能逃入了上林苑。迹射校尉举着火把仔细察看了一番,禀告道。 



  小武道,好,传令立即逐入上林苑。 



  迹射校尉有点为难地说,府君大人,上林苑地域极为广阔,宫馆楼台不计其数,有许多还是禁地,没有天子节信,是不能随便阑入的,否则都要处死。 



  小武道,我们不能阑入禁地,难道那江之推便能了?如果他敢阑入,也是死罪,反而用不着我们费心。当前之务,就是要找到那竖子的踪迹,不能白白让他逃了。 



  可是上林苑有水衡都尉的官署,倘若他逃进去,可就麻烦了。那是江都尉的老巢,有不少卫卒守候的。迹射校尉拉着缰绳,迟疑不发。 



  小武不悦道,天子拜本府为京兆尹,恩许一切得便宜从事。今校尉君遮遮掩掩,迟疑不发,何解?汉法,即便是丞相府藏有贼盗,长安令也可率县卒突入逐捕,何况本府乃中二千石长吏,奉天子明诏,突入水衡官署有何不可?校尉再有犹豫,本府即劾奏你逗桡不进,腰斩。 




  迹射校尉赶忙在马上揖道,明府息怒,臣等只是为了考虑周到,不让明府为难而已。既然天子恩准,明府下令,臣等安敢不进。说着赶忙打马前驱,箭也似的射了出去,心里暗呼,侥幸,这新任长官如此刚断,出了问题,我等也没有什么大罪。小竖子毕竟还是年轻啊。 




  小武道,诸君听着,贼盗现在阑入禁苑,骚扰宫馆,罪不容赦。诸君且跟随本府逐捕,衔枚而行,不可喧哗惊扰卫卒,违者斩首。 



  大群士卒跟着他,突入上林苑门。也不知道跑了多少里,迹射校尉圈马回头,向小武报告,府君大人,贼盗踪迹突然消失,大概就躲在前面几十丈远的宫馆中。 



  哦,小武道,前面是什么宫馆。 



  迹射校尉道,就是以前的昆明观,今年刚刚改名为豫章观。 



  小武喜道,真乃天意,本府是豫章人,这贼徒阑入豫章观,那不是进了本府的老巢么,看来这贼徒是死定了。这观名是今年才改的,正应了今天的事。诸君,给我齐驱并进。 



  四 



  江之推一伙的确藏在豫章观中,他们的马实在跑不动了。豫章观卫卒都认识他,上林令的治所就在豫章观,而上林令本身又是水衡都尉的属官,见了江之推自然是喜笑颜开,嘘寒问暖,只是很奇怪他身上华美的衣服为什么会那样肮脏,脸上又是那么狼狈,而且身边的随从们也一改以往鲜衣凶服的骄横模样。于是惊道,公子难道碰上贼盗被打劫了,怎么会弄成这样子? 




  江之推怒道,什么贼盗吃了豹子胆,敢剽劫本公子。又有什么贼盗能将本公子的宾客奴仆数百人射杀到只剩下几十人?他一向作威作福惯了,这个时候,还在上林令前发怒,好像是人家让他受了委屈。 




  上林令早就忍受惯了江充的作威作福,虽然被骂得莫名其妙,却也不敢稍有不满。他连声安慰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天大的事,即使下吏无能为力,难道江都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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