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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亭长小武 下-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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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天子?这奸贼将天子称为〃长安男子〃,更是匪夷所思。 




  婴齐笑道,是啊,真是奇想。 



  小武道,这个给如将军等人看,他们该下决心了。 



  三人回到堂上,将文书递给如候和管材智等人,他们一时都傻了眼,显见得虽有心理准备,仍是被这实实在在的阴谋吓坏了。如候道,府君大人,此文书应当立即送往太子宫。太子纵然仁厚寡断,看到这份文书,也不会再犹疑了。 




  小武道,我正有此意,不如烦请君亲自送去,太子意见如何,望回来告知。 



  如候道,好,婴齐君干脆马上摹刻天子玺印,准备起事罢。说着,他站起身来,匆匆而去。 



  一明光宫却非殿的非常室中,刘据焦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这最后考验他的时机,他仍在犹豫不决,这个四十多岁的半老男人带着哭腔说,不行,真的不行,为人子者怎么能盗窃父亲的兵器来专诛父亲的大臣,这是大大的不孝。少傅君,不如我们也上书陛下辩白冤屈,皇上一向圣明,不会偏听偏信的。 




  石德心头暗怒,这竖子真是太不长进,都这个时候了还抱幻想。他耐住性子问道,太子殿下认为亡秦的始皇帝是什么样的君主? 



  刘据道,始皇帝虽然酷暴,但就其足不出户而能翦灭六国的战绩来讲,可算是一代雄主。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令尊前太傅君教我的,少傅君以为何如? 



  石德道,的确如此,始皇帝酷暴,然倘若其在位之时,安得有陈胜、吴广之事?没有陈胜等的首义,高皇帝也不可能仗三尺剑夺得天下。不过始皇帝虽然并不昏聩,却仍重用了象赵高这样的奸诈小人,和李斯这样没有操守的丞相。倘若他的太子扶苏能继位为二世皇帝,秦国绝不会立刻灭亡。所以太子殿下请想想,如今江充蒙蔽君上,和当年始皇帝的受蒙蔽如出一辙。如果太子效法扶苏,那奸人将不知扶植什么人为太子。臣恐秦二世之祸,复现于今啊! 




  刘据烦躁地说,未必有这么严重罢。只要不让皇上伤心,即便我不当太子,又有何妨。 



  石德再也按捺不住,大怒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这竖子不听臣言,将来懊悔无及。要知道,这天下不是皇上的天下,也不是你的天下,而是高皇帝的天下,你们即便位登至尊,都不过是社稷的暂时守护者罢了。太子岂是一个随便的职位,你想让就让的。我只怕你让掉的是整个刘氏的社稷。 




  他情急之下,直斥太子为竖子,旁观侍从无不惊愕。太子家令张光、太子舍人陈无且都看着石德,颇为动容,显然是他们也认同石德的看法,对刘据的首鼠两端颇为不满。 



  刘据也吓了一跳,他印象中石德一向温文尔雅,现在突然失态,肯定是忧心如焚,一时忘形了。他默不作声,细细品味石德最后几句话,是啊,这天下是高皇帝的天下,自己让出太子的职位不要紧,但是让奸人诡计得逞,却会丢掉整个刘氏江山。这对从小一直受儒家熏陶的刘据来说,简直是不可容忍的。比不孝还要不可容忍。他没有动气,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心腹们都默然低头,他看了一眼如候,知道他一向忠厚,想问问他的意见,如将军怎么看。 




  如候想了一下,果断地说,恕臣直言。不起兵只是小孝。而纵容奸人,倾毁社稷是大不孝。臣请太子殿下摒弃小孝。臣候愿执矢前驱,射杀元丑。 



  刘据突然大声道,好。既然诸君都这样说,我也不再犹豫,发兵。不过具体事宜还要仔细规划。少傅君你的建议呢? 



  众人一下子都活跃了起来,石德的嗓音有些激动,太子殿下,立即遣人秘密通告皇后,约定举兵日期。 



  一时间大家纷纷发言,一个时辰过去,基本商议停当。如候道,太子殿下,我受沈府君嘱托,先要回去复命。沈府君建议我潜入北军,联系旧时部曲,征发宣曲宫胡骑和射声校尉的材官蹶张士,以助太子。 




  刘据道,暂且不要这么着急,等我先收捕江充再作打算,不要搞得声势太大。 



  三 



  征和二年的十一月初,尚冠里的按道侯府,家吏突然跑进来叫道,君侯,我刚刚在角楼上观望,藁街上很喧哗,驰来了很多革车,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韩说惊讶道,日前江都尉奏上甘泉宫,请求关闭长安十二城门,大索巫蛊案的奸贼。现在还没有回音,难道天子诏令这么快到达,江都尉已经开始动手了?即便得到诏书,我被陛下特地遣来协助江都尉,他要动手,怎么也该先通知我啊。 




  家吏说,君侯有所不知,有些革车是向我们尚冠里的里门驰来。不知尚冠里又有哪个大臣犯事要坐族灭了。 



  韩说心里更加惊讶了,这次奏报的逮捕对象是皇太子,一般人是不知道的,包括自己的家人。太子住在明光宫,车骑怎么会驰往尚冠里?这其中大有问题。他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道,我自己上阙楼去看看。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作为大汉开国功臣韩王信的后裔,他常常把祖先的失败作为教训牢记于心。那就是,在任何时候都要力求站对立场。虽然他自己早先和公孙贺一样,是以军功封侯的,但是他就不会学公孙贺,忙于建立自己的小圈子。而是时时装得孤身侍主,不和任何朝臣过分亲密,他知道迎合皇帝的意思是多么重要。自己的祖先不就因为不懂这一点,从而被迫亡命匈奴,身死刀兵,为天下所笑吗? 




  他刚刚站起来,已经听到自己的院门外响起了咚咚的鼓声,不由得大惊失色。这是收捕大臣时的一种仪式,鼓声响过之后,还有一顿饭的功夫,甲士就会冲进来。这一顿饭的功夫,其实是送给大臣用来自杀的时间。他的心一下子凉了,难道皇帝不是真的想废太子,而是发现了自己和江充等人的奸谋,派使者来收捕自己了?他不由得哀叹起来,政治这东西真可怕,那就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怎样才算站对了立场,哪怕你永远是那么小心谨慎。 




  他脑中紧张地考虑该怎么办?门已经被冲开了,看来这次使者的心情非常急切,连自杀的时间也不肯给。大群甲士执着剑戟涌了进来。一个黑衣的使者喝道,有诏书,收捕按道侯韩说。说着他展开竹简,念道: 




  制诏御史:朕命韩说、江充、苏齐杂治巫蛊,而三人怀诈不忠,构陷良善,事情发觉,罪状明白,朕失望焉!书下,有司即发车骑阖家收捕,毋使一人走脱。 



  韩说见这使者极为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心里隐隐觉得不对。不,这使者肯定是假的,他望了一眼四周,全是身披重甲的士卒。显然只有太子才能在几天之内召集这么多士卒,他暗暗慨叹,看来消息走漏,他们已经先发制人了。于是他叩头道,臣接旨,然汉家制度,大臣有罪准许自裁。臣请仰药,以谢陛下。 




  那使者迟疑了一下,也好,请君侯自便。 



  韩说站起来,转身回到堂上,喊道,来人,速和药来,不要让使者久待。 



  他走到堂上,突然发足狂奔,穿过前堂,跑到后院,大声呼道,太子谋反。快快上楼击鼓求救,准备武器,抵御反贼。 



  那使者没料到他会来这套,赶忙叫道,按道侯谋反,诸君立即逐捕,有敢抵御者,当场格杀,以首级拜爵赐钱。说着他抢过身边一位甲士手中的强弓和箭壶,冲上堂去。 



  等他们奔到后院,韩说已经跑到阙楼上,他的家卒把鼓敲得震天响。箭矢也纷纷从东西楼阙两个角度飞泻而下。跟随使者而来的甲士也纷纷举起盾牌,有的则引满弓向楼上射箭。楼上有射击的小孔,韩说的家卒们躲在小孔后向下射箭,射倒了数名甲士,但是楼下的甲士却射不中他们。那使者见状大怒,返身回去,接着不知从哪推来一辆牛车,牛车的车厢高而且宽,是绝好的大盾。使者将车推到院中,躲在车厢后面,两边箭矢如雨,全部钉在车厢上。那使者也引满弓,瞄准东阙上一个家卒,右手指一松,箭矢飞出,东阙上那家卒突然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跳了起来,他的眼睛中箭,向后倒栽了出去,尸体正摔倒在韩说身边。韩说俯身一看,大是骇然,这枝箭显然是从射孔飞入,射中这家卒的眼睛的。而且箭矢贯穿后脑,足见射手膂力惊人,既准且狠。韩说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得西阙又是一声惨叫,一个家卒怪叫道,不要将眼睛对着射孔,这竖子箭法厉害。韩说霎时心中一亮,继而大为恐慌,是了,这人是如候,我知道了,这人是如候……。他还没有说完那句话,一支箭迅疾穿透他的咽喉,原来他惊恐之中忘了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小半截身子。他连气也喘不出,就像个沙袋一样摔倒在楼阙上,死了。 




  家卒们看见主人死了,马上丧失了斗志,箭也射得稀稀疏疏的。如候大声下令道,楼上的听着,首逆反贼韩说已死,剩下的赶快投降,可得免死,有捕斩韩说同产亲属子弟者,可将功抵罪。家卒们沉默了一下,突然楼阙上发出喧哗惊叫声,接着有几个首级从阙上扔下,一个声音传了下来,诸君不要听这反贼妄言,现在分明是太子矫诏谋反,诸君且共我守住城阙,等待救兵,不可自乱阵脚。江都尉现正征发北军骑士和执金吾车骑,等他来诛灭反贼。有听从反贼蛊惑者皆斩之。 




  如候叹了口气,道,反贼既然执迷不悟,诸君给我戮力并进,以捕斩首级数目论功。甲士们也学如候的样子,找来数十辆牛车,躲在车后慢慢地往前推进。 



  在这的前一天,刘据下令分头搜捕江充、韩说和苏文等人之时,曾经对属下叮嘱道,最好是不动刀兵,能将他们收捕,带回来严加案验,让他们自己招供陷害我的奸谋,然后奏告皇上。江充千万要抓活的,其他的死了无所谓。如候被分派去收捕韩说,可是没想到一下就被韩说识破,而且擂起大鼓报警。 




  四 



  执金吾刘敢听到鼓声,赶忙率领车骑直赴水衡都尉府,他隐隐怀疑皇太子将对江充不利。和现任大多数官吏一样,他也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既然皇帝命令他时时配合江充,他就会老老实实地听从,不敢丝毫怠慢。江充也曾私下和他交谈,如果长安近日内有什么变动,一定要先率兵去水衡都尉府护卫。他明白江充的能力通天,巴结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等他的车骑赶到夕阴街的时候,水衡都尉府比韩说的府第还要热闹。奉命系捕江充的是太子家令张光,江充听见甘泉宫使者到达,心里也很怀疑,早就命令水衡卫卒聚集四围楼上,引满弓弩埋伏。如果使者有诈,看他的手势,立即射杀。张光也怕江充不那么容易上当,早令甲士上千人将都尉府围了数匝。万一被识破,可以有足够的兵力将其格杀。他私下对太子的婆婆妈妈颇为不满,又听说皇帝仍然不肯接见皇后派去问候的使者,怀疑皇帝已经病死甘泉宫,这正是诛灭奸臣,拥立太子即位的大好时机。如果听任太子这么首鼠两端,很可能让奸人得逞。所以他已经秘密命令部曲,万一混乱之下,就不要管那么多了,杀死江充再说。他刻意要将事情闹大。 




  江充带着几个侍从,出来迎接使者,见到张光,马上发觉不妙,他一挥手,大喝道,使者有诈,太子造反。登时几辆兵车从两侧冲出,江充跳上兵车,兵车在院内环了一圈,向院后驰去,接着大门关上。张光还没回过神来,箭如雨下。幸好他身边的士卒也有准备,赶忙用盾牌护住他往外跑。跑到安全地带,他立即下令卫卒强攻,同时齐声鼓噪:江充造反。并派人立即驰告太子,说自己已经被江充识破,为今之计,只有一不做二不休,让皇后发中厩车,开武库,矫制赦长安中都官刑徒,授兵,围攻江充和丞相等与江充关系密切的大臣,他自己则振作精神,命士卒用大木撞开江充后院府门。 




  可是刘敢等人率领的车骑也隆隆地驶近了。张光一看不妙,命令一个掾属持假节赶去迎候刘敢,想趁机征发刘敢的车骑,一起进攻江充。但是江充派人在阙楼上擂鼓,而且大概也猜测到了张光的意图,让士卒在楼上大声喊道,太子造反,节是假的,刘敢君不要相信。 




  刘敢听见呼喊,半信半疑,张光的掾属怒道,刘君难道相信反贼江充,敢废格天子明诏吗? 



  下吏岂敢,刘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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