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说-乱离篇 作者:田中芳树-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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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典菲尔特在“回廊战役”当中的一场力战,迫使杨威利方面的舰队运作负责人费雪中将战死的他其实可以说是一个间接引导杨一生命运之走向的人物,但是他本人并没有办法具有如此程度的认知,反而因此无法抹去他心中那股被杨“打赢了就逃”的感觉。
当杨的死讯传遍了整个帝国军之后,帝国军沉陷在一种倦怠的无力感当中,只等着皇帝莱因哈特下达命令。II
六月上旬的这个时候,尤里安。敏兹还只不过是伴随在杨威利这颗伟大的恒星旁边的一颗小行星,在帝国军众将帅的人名登录册上还没有他的名字。帝国军所有的将帅当中,只有奥古斯特。沙姆艾尔。瓦列一级上将在远征地球时,因各项因缘际会,而与这位亚麻色头发的少年之间曾经有过一次奇妙的会面经验,而且当时尤里安并没有将自己的姓名和真实身份表露出来。
这个自称是杨代理人的尤里安。敏兹究竟是何方人物?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疑问,但是渥佛根。米达麦亚在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之后,他的情报参谋人员并没有办法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大约经过一小时之久的资料检索之后,米达麦亚终于得到了一个答覆,杨的这个代理人原来是在法律上受杨看护的法定被监护人,十八岁。
“原来是这样啊,那孩子也真是可怜,从今以后的日子将会更回地艰辛哪!”
米达麦亚的话中,并没有任何讽刺或者是嫌恶的意思在里头,而是想到这位年轻人为了要继承一个太过于伟大的先人,所必须要面对的一些困难,而不由得自心中油然地升起一股同情的情绪。后继者如果愈要勉强自己要像前人一样那么的有能力且具有自负心的话,那么他所将面临的挫折也将愈深,所遭遇到的失败感也将使得他愈难卷土重来吧。
“不管是谁成为后继者,绝对无法做到像杨一样,更别说要超越他了,甚至连杨的部下也不见得一定会跟随他。民主共和政治最后的一座碉堡,尽管面对敌人时显得难攻不落,但是最后终将从内部开始崩溃。”
对于未来作如此预测的声音,快速地在帝国军内部扩散开来。预测伊谢尔伦要塞上的民主共和势力终将衰亡的心理,其实也就等于是期望自己归国的心理。无论如何,能够丢开这个用战友们的鲜血所涂装、令人厌恶的伊谢尔伦,能够回到那个有着妻子、爱人,在等着自己的故乡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和平是多么地令人忍不住要去赞美它呀!
惊愕与虚脱的感觉,每一瞬间都在转换成期待与乐观。士兵们跟随着皇帝离开故乡已经有十个月之久了,在斯坦梅兹麾下的人更已经连续一年多没有见到自己的妻子、爱人、或者是双亲的面容了。思乡之情在敌军这个障碍物已经除去了的现在正快速地加强、流窜到每个人的身体当中。
缪拉肩负使者的任务出发后的一天,罗严塔尔来到友人米达麦亚的住处,享受许久未有的饮酒及聊天。
“如果说是那个手腕辛辣的军务尚书,远从费沙用我们肉眼所看不到的手,拿着一把刀子刺进杨威利的心脏,才致杨于死地的话,我是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的。不过,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有办法控制所有存在于宇宙当中的阴谋吧!”
“岂能容许这种可能!”
米达麦亚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之后,一口气将所有的不痛快和杯中的黑啤酒全部灌进肚子里去。
自从两人在最前线结为知交之后,十一年来,像这样子两个人一起把酒言欢不知道已有多少回。两人一起肩并肩漫步在夜晚的街头,就算偶尔起争执,但是都和败北这两个字无缘。现在两人都已经晋升到元帅的阶级,成为帝国的重臣,要想象过去那么轻松、无拘无束地饮酒作乐,已经不太容易如愿以偿了。渥佛根。米达麦亚如今是宇宙舰队总司令官,统御着十万艘舰艇,而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元帅则奉命担任统帅本部总长,跟随在莱因哈特的身旁,而且不久之后,将出任“新领土”总督,统治旧同盟的领域。不过,这道人事命令要正式生效,必须是在打倒目前的敌手杨威利、整个宇宙完全统一之后。
因此,这样的情况虽然是有些奇妙,不过在六月上旬的现在,帝国方面负责统辖旧同盟领全域的行政负责人却根本不存在。目前旧同盟的首都海尼森,是在“年轻的地理学者”格利鲁帕尔兹上将的占领和施政之下,但是除此之外的其他星域、其他卫星究竟要由谁来负责管理呢?
这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未定的,全部都在这位尚未娶妻的年轻皇帝的心中。尽管政战两方面策略在近期内就会有定案,但是对米达麦亚等人来说,皇帝到现在还没有后嗣,这才是令他们不安的根源。另一方面,在罗严塔尔的心中,同样也怀着某种不安的要素,只不过这种不安定的要素与其他人是不相同的。
“吾皇呀,您赐予我过于崇高的地位和权力,您所期望的究竟是什么呢?您希望我单纯地只是您霸权中一个忠实且有用的齿轮吗?”
如果皇帝的期望就是这样的话,那么罗严塔尔只要能够甘于如此也就好了。不论是作为银河第二王朝之重臣的宿将、或者是有能的忠诚高级官员,这样的一种生活方式或者是以此身份死去应该也是不坏的。虽然说这与自己与生俱来的本质,或多或少有些差异也说不定,但人类并不是一定能够依照其本性来经营其生涯的。
当由镜中看到自己两边一一样颜色的金银妖瞳时,罗严塔尔感觉到存在于自己心中的两相矛盾裸露在眼神当中。如果他能够满足选择如此这样的一条道路的话,那么他或许可以就这样与无与伦比的君主和无与伦比的挚友度过一生也说不定——就像教科书上所写的一样。
这样的想法对罗严塔尔来说是具有魅力的,但是罗严塔尔也察觉到,正因为它是得不到的,所以才显得有魅力,当然这样的一种体认对罗严塔尔来说是非常苦涩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俩之间的对话,已经转移到军事上的话题,他们二人正在讨论伊谢尔伦要塞上没有了杨之后,应该要如何去应对。
“你的想法怎么样呢?”
“从政战两方面的策略上看来,除了采取攻势之外,别无其他选择。首先对杨威利一军以免除罪刑的条件,劝告他们投降,如果他们不能接受的话,那么就以帝国军全部的武力对之发动攻击。你的看法呢?”
“我和你有同感。杨威利一死,奥丁大神定会将全宇宙交予皇帝来掌管。该取而不取的话,那么反而是违背天意。”
如今伊谢尔伦要塞已经失去了主将,帝国不是该举全军进攻回廊,将整个回廊在鲜血和火焰当中瓦解吗?
“ ̄ ̄不过,皇帝可能不会趁着敌方在悼丧的期间去讨伐他们吧?”
米达麦亚这么样地咕哝自语着,罗严塔尔将他那一边黑一边蓝的眼神投注在对方的脸上,张开嘴好象想说什么似的,不过旋即又闭上了嘴,反而将两片嘴唇抿得紧紧的。而“疾风之狼”也沉默了片刻,他是在想着要用怎样的表现方式。
“那只不过是单纯的一种感伤罢了,你想要这么说是吗?我一直到前一刻为止,也都抱持着同样的想法 ̄ ̄”
“这么说,你的心境产生变化了吗?”
“事情是跟随着人的想法而产生变化的,罗严塔尔,原本你和我不是一直都反对进攻伊谢尔伦要塞的吗?皇帝之所以排除吾等的意见,也只是因为有杨威利这样一个伟大的对手存在。如今他已经死了,如果皇帝要回归到最初的战略,那么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罗严塔尔那黑与蓝的视线落在玻璃杯上,锐利而紧崩的表情和他那有着浓重酒精味的呼吸,似乎有些不太协调。
“你应该是了解的,米达麦亚,对于昨天来说,应该是正确的战略,到了今天并不一定还是正确的。我方在杨威利还活着的时候所应该采取的战略,并不见得在他死了以后还具有最大的价值 ̄ ̄不过,如果皇帝的意见和你的见解是一样的话,那么或许是我的看法错了也说不定。”
黑啤酒的泡沫在两人之间不断地冒出、然后破灭。
“从今以后,帝国军的本质也会有变化,其存在的目的应该会从原先的向外征讨转变成维持治安,如果就此万事皆息的话 ̄ ̄”
“这样也好,大部份的士兵都可以活着回故乡去。宇宙统一的工作,大致上都已经完成了,应该可以暂时平静一阵了。”
“而你也可以回到你所钟爱的妻子身边了,米达麦亚。”
“是啊,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帝国军的第一勇将丝毫没有炫耀意味地回答道,然后举杯让黑啤酒流进他的咽喉当中。
罗严塔尔用他那两边颜色不同的眼眸注视着眼前这位与自己性格迥异,但是长久以来却一直与自己共同出生入死的亲密朋友。他那黑色的右眼非常深沉,但是另一只蓝色的左眼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显示这名男子在精神上有双重的存在。当米达麦亚充满活力的灰色眼眸接触到对方的双色瞳孔时,他显得有些犹豫地出声问道:
“对了,我刚才忽然想到,上次有个女子自称怀了你的孩子,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
有金银妖瞳之称的名将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了,他回答说。
“五月二日生了,听说是个男孩。”
“喔,是吗。”
米达麦亚有些暖昧地应声说道,像这样的一种情况,究竟应该要说一声“恭喜”或是“真遗憾”,让他觉得很难开口。
“确实是我的孩子没有错。父子两代,同样都是不应该被生下来,但却还是被生下来了。或许他有着红与黄的瞳孔也说不定哪。”
“罗严塔尔,我了解你无法真心对待那名女子,但是 ̄ ̄”
“被生下来的孩子本身并没有罪,是吗?”
“唉,这个嘛!我自己并没有孩子,我不清楚。”
这样子的反击,发挥了比发言者本身的预料还要大的一个效果,这名丝毫没有期待心理但却意外地为人父的男子,在这一瞬间,好像有些畏缩似地抹去了他脸上自我嘲讽的表情。
这时好像有天使坏心眼地故意在他们两人之间煽动着。
“还是没有孩子比较好,至少不用担心有朝一日要遭到他的叛离。不过,算了吧。我们两个人都没有理由要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婴儿起争执啊。”
于是两个人有些僵硬地互相握手道别。当然,这个时候他们是不可能知道的。这一次的握手,竟然是“帝国军双璧”之间最后的一次握手,而在这天一起喝酒,竟然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的把酒言欢。这是在新帝国历二年六月八日的事情。III
和友人道别之后,米达麦亚在旗舰“人狼”的舰桥上,注视着已方的舰队显示在萤幕上的影像。在他身旁的是卡尔。艾德华。拜耶尔蓝上将,他那原本充满了锐气的脸上,此时却满是仓惶失措和迷失。
“就到此为止了吗?长官。”
“这个嘛 ̄ ̄”
“不知怎地,总觉得大半个宇宙好像变得空虚了。对吾皇以及帝国来说,杨威利应该是一个令人憎恶的家伙,不过他确实也是一个伟大的用兵家,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就像白昼时总是艳阳高照,所以人们才需要有柔和的夜晚,对于我军来说,有杨威利这名男子确实是必须的,是吗?”
米达麦亚在这瞬间,突然感到内心的鼓动升高,一种不安的情绪充满了他整个胸腔。他重重地摇了摇他那一头杂乱的、像是蜂蜜颜色一般的头发,他无法确定造成他如此不安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并未再继续追究下去,他接着说出的话是关于其他事情的。
“回到费沙去之后,葬礼将接二连三地进行。法伦海特、斯坦梅兹、然后是席尔瓦贝尔西工部尚书 ̄ ̄”
拜耶尔蓝叹气地说道。
“这是个什么年头啊!真是的。这一年对罗严克拉姆王朝来说,真可说是坎坷的一年哪!”
“还剩下半年哪。”
“元帅,你不要吓唬我了。属下心里认为今年一年里面所将遭遇的不幸,都已经全部发生在这前半年里了。”
部下那过于认真的表情,让米达麦亚不禁要苦笑了。如果人们所将遭遇到的不幸或是霉运,真的有一定的量可以计量的话,那么不管是人类也好,是国家也好,都可以很容易地订出未来的计划吧。而他的妻子也就不需要在每次丈夫要出征的时候,内心交错着信赖和不安的情绪,向奥丁大神祈祷丈夫能够平安无恙地归来了。忽然,米达麦亚好像想到什么事似地,他看着部下问道。
“拜耶尔蓝,你有没有爱人呢?”
“没有。”
“连一个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