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政治-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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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这样有才华的文人,却无法为朝廷出力;另一方面是他所依附的刘表才能庸劣,量小识浅,又不知道使用人才,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而前途渺茫,所以,是留是去,进退两难。王粲本是一个热中于仕途功名的人,其郁郁而不得志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而这种心情,也就很自然地流露在他那些述志抒怀的诗赋之中。写于这一时期的名作《七哀诗》之二,通篇所表达的,就是王粲当时的政治苦闷和他寄居异地、怀念家乡的寂寞忧伤之情:
“荆蛮非我乡,何为久滞淫?方舟溯大江,日暮愁我心。山冈有余映,岩阿增重阴。狐狸驰赴穴,飞鸟翔故林。流波激清响,猴猿临岸吟。迅风拂裳袂,白露沾衣襟。独夜不能寐,摄衣起抚琴。丝桐感人情,为我发悲音。羁旅无终极,忧思壮难任。”
名篇《登楼赋》,也是王粲这一时期的作品,其主旨与此诗大体相同。赋中起句为“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一个“忧”字,可以说包含了这些年他在荆州的全部心境,也是全赋的情感底蕴。接着写四周景色秀美,却是“虽信美而非吾土兮”,透露出身在异乡客地的愁怀。再接着是叙述自己的忧思之源,乃是社会动乱,只身飘零,进一步抒发了“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的故土之情,蕴含着要离开刘表,荆州非久留之地的意念。最后,赋文更深一层地点明了忧思的内涵,是希冀时世早日清平,以施展自己平生之才力,但此种期望又迟迟不见到来,今已感到所依非人而抱负难展,因而不由得要“气交愤于胸臆”、“夜参半而不寐兮”了!全赋情从景来,写得悲凉慷慨,极富感染力,历来与曹植的《洛神赋》并列,一起被誉为建安辞赋最高成就的代表。
过目不忘的幕府名士王粲(2)
在荆州的十五年里,王粲虽然未被重用,但对工作,他还是积极参与的,为刘表起草了不少公文,其中比较有名的有: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长沙太守张羡举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之兵背叛刘表,刘表发兵讨伐。为了宣传这次军事行动合乎大义,就由王粲执笔写了一篇《三辅论》,以示师出有名。其中写道:“长沙不轨,敢作乱违,我牧睹其然,乃赫尔发愤,且上征下战,去暴举顺。”申明用兵乃是为了“去暴举顺”。此文被广为张贴、散发,收到了极好的宣传效果。
官渡之战后,袁绍病死,他的两个儿子袁谭、袁尚兄弟阋墙。刘表为了劝和,要王粲起草了《为刘荆州谏袁谭书》和《为刘荆州与袁尚书》两文。书中劝解袁氏兄弟毋作阋墙之斗,应当联合御侮,既晓之以理,又动之以情,写得“词章纵横”(张溥:《王侍中集题辞》),甚有文彩。
被曹操委以重任
建安十三(公元208年)年七月,曹操起兵,攻打刘表。刘表死后,次子刘琮继位。章陵太守蒯越、荆州府东曹椽傅巽和王粲等人力劝刘琮投降曹操。刘琮听从了他们的劝告。九月,刘琮举州降曹,王粲也来到曹操幕府工作。从此后,王粲仕途得意,官运亨通,不断升迁,一直被曹操委以重任。王粲先是因劝刘琮归降有功,被授为丞相掾,赐爵关内侯,后又迁军谋祭酒。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汉献帝封曹操为魏公,加九锡。魏国既建,王粲官拜侍中。
如果说,此前的王粲一直是在失意中度日,那么,自从来到曹操幕府工作后,王粲却如拨乌云见青天,命运有了实质性改变。在短短的三五年时间里,他连升数级,最后成了“建安七子”中政治地位最高的人,是唯一的封侯者。这样的结局,恐怕是他在刘表手下工作时想都不敢想的。有为之士遇到有为之主,王粲的工作积极性于是得到空前激发和调动。《三国志?魏书?王粲传》说:王粲“博物多识,问无不对。时旧仪废驰,兴造制度,粲恒典之”。也就是说,此后的王粲除了发挥自己的特长,积极参与谋议作用外,还倾注全力为曹魏新兴政权建立了一整套管理制度,制订了各项法律和法规,这实际上是为魏国的建立规划蓝图,奠定基础。秦朝有李斯定制,汉朝有萧何制律,魏国则主要靠王粲“兴制度”,作礼乐。此时的王粲,真可以用意气风发、春风得意来形容,对此,他自己也是不隐瞒的,如在《仿连珠》一文中,他便隐然以管仲自比:“齐用管仲而霸功立,秦任孟明而晋耻雪”。并强调说:“帝王虽贤,非良臣无以济天下”。
因王粲强记博闻,曹操每逢巡游外出或征伐,还总喜欢邀王粲同行。
同他的仕途遭遇相一致,王粲的文学活动,大体上也可以划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划分的界线就是建安十三年的归附曹操。前期他主要在荆州过着流寓生活,亲历过战乱灾祸,又长期得不到施展抱负的机会,忧国忧民之情与怀才不遇之愤纠结在一道,使他的文学作品笼罩着一层悲凄愤悱的情调。后期他在曹操幕中,一方面受到北方广大地区已经实现统一的形势的鼓舞,一方面也因担任重要官职而激发起建功立业的信心,所以他的创作基调又转变为激奋昂扬。如分别写于曹操西征关右和东征孙权的《从军诗》五首,便对曹军的征伐作了热烈歌颂,同时也表达了作者从军征战、建功立业的激昂情绪。
在曹操幕府,王粲不但受到赏识和重用,而且他同曹丕、曹植的关系也相当密切,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曹丕、曹植非常尊重王粲,他们之间经常有诗赋往还。
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年)冬,王粲随曹操征讨孙吴,次年春,在返回邺城途中病逝,时年四十一岁。曹丕亲率众文士为其送葬。为了寄托对王粲的眷恋之情,曹丕对王粲的生前好友们说:“仲宣平日最爱听驴叫,让我们学一次驴叫,为他送行吧!”顿时,王粲的墓地上响起了一片嘹亮的驴叫之声。这驴叫声响彻四野,并在文学史上留下了千古绝唱。葬礼之后,曹植又作《王仲宣诔》,其中说:“吾与夫子,义贯丹青。好和琴瑟,分过友生。庶几遐年,携手同征。如何奄忽,弃我夙零。”可见其交情确实非同寻常。
王粲的作品,据《隋书?经籍四》记载,原有《王粲集》十一卷,但没有保存下来。明代张溥辑有《王侍中集》一卷,收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本文史料主要引自《三国志》、《文心雕龙?才略》、《隋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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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傲致殒的祢衡
东汉末年的祢衡,是一个狂傲之士;他后来“诞傲致殒”(颜之推《颜氏家训?文章篇》),是不足为怪的。
祢衡,字正平,平原般(今山东临邑东北)人。祢衡少年时代就表现出过人的才气,记忆力非常好,过目不忘,善写文章,长于辩论。但是,他的坏脾气似乎也是天生的,急躁、傲慢、怪诞,动不动就开口骂人,因而得罪了不少人。这么一个人物,又生活在天下动乱、军阀割据专权的东汉末年,所以他的悲剧命运也就注定了。
建安初年,汉献帝接受曹操的建议,把都城迁到了许都(今许昌)。为了寻求发展的机会,祢衡从荆州来到人文荟萃的许都后,为求进用,曾写好了一封自荐书,打算毛遂自荐,但因为看不起任何人,结果自荐书装在口袋里,字迹都磨损得看不清楚了,也没派上用场。当时许都是东汉王朝的都城,名流云集,人才济济,当世名士有很多都集中在这里,但自视甚高又不愿同流合污的祢衡一个也看不上眼。有人劝他结交司空椽陈群和司马朗,他却很刻薄地挖苦说:“我怎么能跟杀猪卖酒的人在一起!”又劝他参拜尚书令荀彧和荡寇将军赵稚长,他回答道:“荀某白长了一副好相貌,如果吊丧,可借他的面孔用一下;赵某是酒囊饭袋,只好叫他去监厨请客。”后来,祢衡终于结交了两位朋友,一位是孔子的后代孔融,另一位是官宦子弟杨修。可能是才气学问相当并且气味相投的原因,他们三位不仅比较谈得来,而且相互之间还曾有过肉麻的吹捧,如孔融称祢衡是“颜回不死”,祢衡称孔融是“仲尼复生”。
孔融于是把祢衡推荐给曹操,希望曹操能够任用祢衡。
谁知祢衡却不领情。他不但托病不见曹操,而且出言不逊,把曹操臭骂了一顿。
曹操正当招揽人才的时候,比较注意自己的言行和形象,尽量保持宽容爱才的名声,因此虽然恼怒,也不好加害。曹操知道祢衡善击鼓,就召他为击鼓的小吏。一日大宴宾客,曹操让祢衡击鼓助兴,想借此污辱祢衡,没想到这个才子在换装束(有专门的鼓吏衣帽)的时候,竟当着众宾客的面把衣服脱得精光,使宾主讨了场大没趣。曹操对孔融说:“祢衡这个小子,我要杀他,不过像宰一只麻雀或老鼠一样罢了!只是想到此人一向有些虚名,杀了他,远近的人会说我无容人之量。”于是想了个借刀杀人的法子,强行把祢衡押送到荆州,送给荆州牧刘表。
刘表及荆州人士早就知道祢衡的大名,对他的才学十分佩服,所以对他并不歧视,相反还礼节周到,把他奉为上宾。刘表让祢衡掌管文书,“文章言议,非衡不定”,也就是荆州官府所有的文件材料,都要请祢衡过目审定,在工作上可以说对他放手使用,十分信任。但祢衡这个才子的致命弱点是目空一切。有一次他外出,刚好有份文件要马上起草,刘表于是叫来其他秘书,让他们共同起草。他们“极其才思”,好不容易把文件写好了,谁知祢衡一回来,拿起文件草草看了一下,就说写得太臭,然后把它撕得粉碎,掷于地下,接着他便要来纸笔,手不停挥地重新写了一篇交给刘表。他写的这份文件因“辞义可观”,甚得刘表好感,但却把别的秘书得罪光了!他不但经常说其他秘书的坏话,而且渐渐地连刘表也不放在眼里,说起话来总是隐含讥刺。刘表本来就心胸狭窄,自然不能容忍祢衡的放肆和无礼。但他也不愿担恶名,就把祢衡打发到江夏太守黄祖那里去了。
刘表把祢衡转送给黄祖,是因为他知道黄祖性情暴躁,其用意显然也是借刀杀人。祢衡初到江夏,黄祖对他也很优待,也让他做秘书,负责文件起草。祢衡开头颇为卖力,工作干得相当不错,凡经他起草的文稿,“轻重疏密,各得体宜”,不仅写得十分得体,而且许多话是黄祖想说而说不出的,因而甚得黄祖爱赏。有一次,黄祖看了祢衡起草的文件材料,拉着他的手说:“处士,此正得祖意,如祖腹中之所欲言也。”祢衡和黄祖的长子、章陵太守黄射是要好的朋友,祢衡只要稍微收敛一下锋芒,稍微克制一下过强的个性,对周围的人稍微礼貌些,黄祖虽然是个急性子,但总不会无缘无故乱杀人吧?然而让人扼腕的是:有一次黄祖在战船上设宴会,祢衡的老毛病又犯了,竟当着众宾客的面,尽说些刻薄无礼的话!黄祖呵斥他,他还骂黄祖这个“死老头,你少啰嗦!”当着这么多的人面,黄祖哪能忍下这口气,于是命人把祢衡拖走,吩咐将他狠狠地杖打一顿。祢衡还是怒骂不已,黄祖于是下令把他杀掉。黄祖手下的人对祢衡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得到命令,黄祖的主簿(也是秘书!)便立时把他杀了。时为建安元年(公元196年),祢衡仅二十六岁。
祢衡的死使人感到惋惜,却不让人觉得意外。他太傲慢了,而且正如颜之推所说的,是一种“诞傲”,即不合情理、荒唐的傲慢。他要是能自重一些,有一点自知之明和容人之量,在态度上肯让人,在言辞上肯饶人,就不会死得这么早。特别是作为一个秘书,祢衡对领导既不尊重,对同事又不礼貌,如此恃才傲物,看不起任何人,这样的性格脾气怎么与人友好共事?祢衡是生于乱世,才遭遇了不幸;就是生在和平年代,像他这样的性子,即使没有杀身之祸,但要在社会上立足也是很难的。一个秘书如果没有良好的人际关系,得不到领导的支持和同事的帮助,不能与大家友好共事,本事哪怕再大,也是做不好工作的。骄傲使人失败,是千真万确的真理。这样说,当然不是要为旧时代的军阀们开脱什么责任,而是对秘书人员的一点忠告。
人都有性子,而且各人性子不同。作为秘书,当然不能患软骨病,一天到晚看别人脸色行事,生就一副见风使舵、奴颜婢膝的样子,但也不能目空一切、心高气傲、出言不逊、狂傲无礼。人不可无骨气,但绝不能有傲气,这是弥衡留给我们最深刻的教训。(本文史料主要引自《三国志》、《资治通鉴》等)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杨修(1)
杨修(公元175——219年),汉末文学家。字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