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20期-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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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中,两军相互争夺,杀声震天。三千亲兵跟随石亨多年,南征北讨,堪称精锐之师,在数倍敌军围攻下,犹能牢守阵地。更不时分出几标人马,反冲入敌军战阵,杀得内卫军人仰马翻。
大炮仍不时轰鸣,熊熊火光乍明即暗,越过千步距离,将哨塔照得亮堂。石亨不为所动,道:“上皇经北狩之难,定思一雪前耻。只要变天成功,武将地位必大有改善。朝廷一心振作兵事,何愁边患不平、蛮狄不朝?”
大先生举起酒盏:“后世必将石帅与霍骠骑、卫国公并论,载之汗青,流芳万年。”石亨目光顾盼,意兴飞扬:“此次大先生居功阙伟,我定奏禀上皇,论功叙爵。”
大先生目光一跳,道:“在下不过江湖草莽,聊尽绵薄之力而已。”石亨一摆手,道:“中唐李泌不以布衣之身拜相么?王侯将相,不问出身者多矣。”
大先生脸上泛起红光:“如此就多谢石帅了。”他望向五百步外校场,“眼下敌军锐气已丧,该是奇兵出动的时候了。”石亨静坐如山:“不急,府外还有两千敌军,等他们全投入战场,战阵再从容发动,可收一举破敌之效。”
大先生一振身形,站了起来:“朝中衮衮诸公只道江湖人物鄙贱,武功再高,也难挡军队之威。岂知世易时移,战阵革新于江湖,武林人物再非昔时吴下阿蒙。对整个武林来说,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时世。”
石亨平静如水,只是目光幽幽,深邃难测,良久才低不可闻地喃喃道:“这的确是最好的时世,兴许也会是最坏的。”
大先生没听清楚,转头再看石亨,却见他已端起酒杯,望向校场——
安兴不耐久战无功,最后的两千人马也隆隆开向战场。
剑光如匹练般纵横,交织成密实劲网,将孤公公围困其中。此战已持续半个时辰,双方身手都不如起初矫健。凤组折损七人,战阵仍完整运行。孤公公武功冠绝京华,不过在寒光剑阵全力施为下,也成强弩之末。他并非不想突围而去,但敌人重重围困,毫无间隙。
凤姑娘全神贯注,观察着战阵变化。曹吉祥有些着急:“锦衣卫已开拔两个时辰,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来复命。如果让他支撑下去,恐生大变。”凤姑娘不作理会。
不过片刻,孤公公已左支右绌,险险就要丧命。凤姑娘喝道:“变阵!”
流水往复的战阵霎时间停滞,所有人将身形一顿,而后横身空中,剑身一体,若离弦之箭一般,朝阵中心攒射。层层叠叠,先后有序,孤公公一眼了然,任何时刻都有三把长剑朝自己要害招呼,绵绵不绝。
这该是寒光剑阵最厉害的变招。只要挨过这一击,阵法必强极转衰,有片刻的空当,足够突围之用。他静守当地,心神澄澈,贯功于软剑之上,令其坚硬如钢。而后随意挥洒,只听当当之声不绝。
凤组杀手剑若雷霆,快捷至极,但孤公公挥剑却异常缓慢,连曹吉祥也能看清,却分毫不爽地格挡住剑雨。仿佛那柄软剑就是一方磁石,不论敌人剑式如何精微,总要被吸附其上。
只剩最后一拨杀手,孤公公脸泛红潮,显已内息耗尽,他冷哼一声,咬破舌尖,一股血箭飞射,正中当面敌手双眼。而后身形一旋,避过左面之敌,同时飞出软剑,贯穿最后一名杀手胸膛。
寒光剑阵散而难复,孤公公再不犹豫,身化长虹,往大门外掠去。忽觉背后森然一寒,竟被一剑贯穿右胸。他身形一滞,犹如折翼大鸟,坠落在门槛前。鲜血汩汩,从伤口流出,那半截长剑精光耀眼,竟不着血迹,血滴凝聚滚至剑尖,将坠未坠。
孤公公难以置信地回首,见凤姑娘立在身后,矜持微笑。原来这才是必杀之着,远离战阵的凤姑娘悄悄掩上,给一心逃离的猎物致命一击。
孤公公强自站起,凤组再度拢上,将其合围。“想不到咱家纵横一世,竟败在你这个小姑娘手里。”孤公公惨然一叹。
凤姑娘此时却立在阵外,这等绝顶高手拼死一击,任何人都没把握接下。“不只孤公公自身,攻打督府的内卫军也岌岌可危。”她一拂额前刘海,笑容甜美。
孤公公哑然失笑:“咱家大意,才会让你们得逞。攻打督府足有一万雄兵,石亨拿什么来抵挡。小姑娘真会说笑话。”凤姑娘眼现怜意,道:“石帅用兵如神,他的筹划岂是你所能明白。公公安心去吧,大内一系全会追随你于地下。”
“那可未必!”厅外传来断喝。那声音来得好快,初时尚在营门外,“必”字落音已到厅顶。只见碎石瓦块纷飞,穹顶竟洞开井大窟窿,一道身影飞速掠下,乘着尘土飞扬,挥剑间已斩下左近三名杀手头颅。血雨飙飞,头颅惊起,众人看不清厅中变化。
那人一抓孤公公襟袖,闪电般掠出剑阵,连血雨也不沾半滴。这几下兔起鹘落,凤姑娘只觉眼花缭乱,但听到声音熟悉,便觉不妙,定睛细看时只见那个年轻人袍袖飞扬,持剑立在厅门前。
“是你!”凤姑娘恨恨地道。众杀手也熟悉来人,归档为天级的绝世高手,昨日才破阵而出的猎物——叶兆安。
“果然是刀兵相见。别来无恙呀,姑娘。”叶兆安拔出孤公公胸口长剑,运指如飞,封了他几处大穴。凤姑娘忆起早间情景,脸上莫名一红,狠声道:“你来得正好,脖子洗干净没有?”
叶兆安莞尔一笑,两人应答正合了当时道别。“今晚可没空与诸位切磋,先走一步了,告辞!”他搀扶着孤公公,步伐似慢实快,行云流水一般穿越校场。
“想走么?没那么容易!”凤姑娘一挥手。众杀手归鸟投林般,疾速掠在空中,还是三人为阵,连成一道鹊桥,袭向叶兆安背影。
叶兆安并未回首,长剑却像长了眼睛一般,精确无比地挡住敌人进攻。更为玄妙的是,他身形飘若鸿羽,每接一剑,便借势荡远。凤组杀手到第四拨时,已呈强弩之末,只能望尘兴叹。
冲在最前的内卫军师老力疲,伤亡颇重,安兴传令下去,让两千援军直接越过校场,将其替换下来。羽林、金吾二卫训练精良,交替之时趋合有序,未予敌军可乘之机。两波洪流在校场中段聚拢,盔甲攒动,正是最密集之时。
忽闻尖锐哨声划破夜空,刺耳欲穿,众军士心中一紧,突闻劲风呼啸,不少人未见何物,眼前一黑,已被砸成肉饼。竟是阻在险隘处的檑木堆突然炸开。数百斤重的檑木或平地扫出,或从空坠落,当此人群密集之时,每一根都威力惊人。
内卫军片片倒地,阵形大乱,更为可惧者,那轮檑木过后有数十白衣人从中跃出,绕成一个环形,手中刀剑齐举,寒光森森,每次挥动都有人头落地。精良的盔甲也阻不住穿刺,众军士往往是一合毙命。
人群拥挤一处,展不开阵形,白衣剑士人数虽少,但锐利难当,在内卫军中来往隳突,纵横无敌。剑阵流动往复,却聚而不散,所经之处,众军士如稻草般成片割倒。
在远处安兴看去,只觉暴风雪在己方军阵中肆虐,往日如狼似虎的天子亲卫瞬间变成软弱羔羊,任人宰割。他呆若木鸡,失神良久,喃喃道:“战阵竟可以这么用么?真是可怕。”众近侍张大嘴巴,几尽失语。有这么一支武林战阵,足抵一万雄兵,即便正面交锋,石亨也不用惧怕。
哨塔之上,大先生兴奋难已,不住踱步。石亨却平静如水:“大先生还信不过自己的战阵么?此役未开始,已注定大内一系败亡。”
大先生察觉失态,讪笑道:“只有石帅才可誉之不喜,临之不惊。此战之后,京师碌碌,再无可抗颉对手。宏图伟业,庶几尽于全功。在下谨以此杯为贺。”
石亨抿了一口,眉头微皱:“大先生不可大意,若非阉党猝然发动,我们也难用雷霆手段,一举击破。现在廷益公仍优游于野,阁部也未显山露水,实是危机暗伏,容不得一丝大意。”
大先生不以为意,道:“于谦不过孤身一人,阁部尽是迂腐儒生,所控势力有限。石帅明朝大可举兵入内城勤王,只要上皇重登九五,天下大势定矣。”
石亨觑了他眼,道:“别人且不说,礼部陈老大人如何?”大先生哑然失笑:“稗说逸闻而已,石帅不会真以为燕山卫留存至今?”
石亨叹道:“我也希望是假的。但陈老大人手中确有神秘势力,不可小视。”大先生道:“陈老大人四朝元老,一向主张善待上皇,又力挺太子复位,应该不会反对我们。且他与于谦交恶,已经三年不相往来。”
石亨答道:“所以我才着力拉拢他,令凤姑娘拜其为义父。但当此更迭之时,变数太大,万不能掉以轻心,得设法稳住此人。”大先生目光一寒:“若他有异议,石帅不妨动用非常手段。”
石亨倦倦笑道:“朝政乃平衡博弈之道,切忌多方树敌。非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走出这步棋。”大先生似想起什么,小心问道:“那于谦是我方死敌,石帅为何不……”
石亨一挥手,决然道:“廷益公是值得尊敬的对手,我不想用此等手段。他虽与我政见不合,但一心为国,令人敬重。八年前土木之乱,我是败军之将,如非他一力保谏,也没有我今日之地位。我希望能正面击败他。”
大先生默然不语,此等情怀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安兴望着远处修罗场,欲哭无泪。一万内卫军已折损过半,前方久攻不下,退路也为白衣剑士阻断。不过半个时辰,攻守彻底易形。金吾卫尸体层层堆积在营寨前,羽林卫鲜血洒满沟壑场坪,两军渐聚拢一起,徒然左冲右突。
一个近侍喊道:“安公公,快下令撤吧!兄弟们支撑不住了。”安兴六神无主,哆嗦道:“对,对,快鸣金收兵!总要为内卫军留点种子。”
“且慢!”阻止声从远处传来。府内火光照远,一匹骏马奔驰而来,白色鬃毛飞扬,与雪地融为一色。待得稍近,众人看清鞍上坐着两人,孤公公神色萎靡,倦怠地垂下头,全靠后座年轻人扶持,才不至于坠落。
“公公,您老怎么了?”安兴更为震惊,功深莫测的孤公公竟负伤而来,大内一系今夜真要全盘崩溃么?“莫说闲话,战事进行得如何?”孤公公强打精神,厉声问道。
安兴与近侍都耷拉脑袋,败北局势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很不妙。现在坚阻于前,袭杀在后,军心士气涣散危殆。只怕一下令撤退,全军都要溃败。”叶兆安远眺战局,毫不客气地道。安兴脸色通红,喝问:“你是何人?内卫军岂容你来指手画脚!”
叶兆安自顾指点道:“石亨果然一代名将,竟将武林战阵用于沙场。但是内卫军一万健卒,如果指挥得当,岂至于此!寒光剑阵一出,就要聚兵一处,打通前后关节,再以一部主攻营寨,另一部以弓箭逼退白衣剑士,如此即便不能攻下右军都督府,也能予敌重创。”
安兴见他神色从容,心中一虚,驳道:“你说得轻巧,兵凶战危之时,岂能轻易变阵?”叶兆安摇头笑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为将者若不能随机生发,无异于自蹈死路。”不再理会安兴,转首问道,“孤公公可信得过在下?”孤公公急问道:“还有解救之法么?”叶兆安答道:“要攻下督府是不可能了。让残部撤出还是有把握的。”孤公公神色疲倦,道:“如此就拜托叶少兄了。”他身躯佝偻下去,浑没有从前气度。
安兴还待再言,叶兆安已驱马在前:“这百位近侍该都是军中精锐吧?”安兴不情愿答道:“他们都是军中高手,骑射娴熟,武功也不弱。”
叶兆安勒转马头,面向近侍:“校场长距千步,中间有九条沟壑,但宽仅三尺,纵马一跃即过。寒光剑阵虽然威力惊人,终究是步卒,岂能抵挡骑兵冲杀?众位紧随我后,以奔腾之势,冲垮寒光剑阵。”
众近侍面面相觑,校场方寸之地,又在乱军之中,骑兵能否从容展开?
“非常之事,必用非常手段。骑术逊色者,自动出列!”叶兆安勒马来回,如若闲庭信步,显示出高超骑术。众近侍都是千中选一的好手,岂堪如此挑衅,齐声喝道:“愿随大人前往。”
白衣剑士已聚成六组,来往冲杀,当者披靡。靠正门一组忽听见蹄声轰响,见一队骑兵正高速冲来,沟壑险隘如履平地,不过数息工夫,就杀到近前。首领不以为意,只分出半数人前往截击。一万内卫军已倒在他们剑下,区区百余骑兵又抵甚事!
数十白衣剑士跃身空中,如若雪鹰般俯冲而下,矫健跃如。但骑队并未停下迎击,仍是纵马前冲,直到鹰群悬临上空,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