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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做个自在人--贾平凹序跋书话集-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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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河流结聚精光灵气,以此产生过辉煌的汉唐文化。但过则不及,盛唐之后,
一种保守的、妄自尊大的惰性滋生繁衍,以此浸蚀于民风世俗,故唐后各朝
政治、经济、军事皆趋于萎靡,自然文化艺术也不可幸免(从这个角度来讲,
汉代文化的力和气度比雍容华贵的盛唐文化更令人推崇和向往)。都城东迁
和北移之后,这里渐渐归于偏僻。当置身在碑林博物馆的那些六骏石雕面前,
不禁会得出古人崇仰志在千里的良骏,今人却只看重负载忍劳的秦川孺牛,
便喟然长叹。历史衍进到20 世纪80 年代,社会是信息的社会,而陕西地处
西北,为东潼关、南武关、西散关、北锁关所限,性格由开放型变为封闭型,
自然是赶不到时代潮流的前头。

二、生活差别

生活是文学创作的源泉。这是最古老而又最时髦的口号。每一个作家没
有不遵循的,尤其是陕西的作家。陕西的作家不乏有写工写兵、写知识分子
为终生题材的,但绝大部分是写农村。纵观这些作家的出身、经历,本身就
是农民,或家庭成员就是农民。对于农村生活之熟悉,大大超越外地作家。
但是产生的作品却落后于人,这恐怕是如何生活的问题了。正因为如第一条
所指,有了地域的差别,使一些作家感到了紧迫和慌恐,而放弃了自己生活
的根据地,沦于文学上的流寇;而流寇政策的教训又使一些作家退守于原地
的圈子里。写农村而目注于一村一镇,写农民混同于农民,便又导致了就事
论事的桎梏里。出身于农民可以是农民作家,但不可以是作家的农民,也即
农民意识的作家。

三、素养差别

陕西作家的成份,正是由于大都出身农民,或从农民跃身为农村基层干
部,区县文化馆干部。这有先天性的长处,亦同时有了先天性的不足。很多
年来,似乎有一种观点,认为作家不是大学可以培养的,这话有其道理,但
若以此走入极端,轻视艺术素养的专门训练则又误人误事。国人文化水准的
提高,城乡青年普遍受到高中教育,在某种意义上讲,文学不再仅仅是普及
性的了。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却绝不等于艺术。写什么的问题固然十分重
要,怎么写的问题也同样要十分重视。因而,陕西的作家初发势猛,过后劲
则不足,往往在突破之时陷于困境。

如若上面三点能成立,我们应该按“面对着永恒或没有永恒的局面”的
说法,我便要具体针对王蓬的创作再发一点妄论。

陕西为三块地形组成,北是陕北黄土高原,中是关中八百里秦川,南是
陕南群山众岭。大凡文学艺术的产生和形成,虽是时代、社会的产物,其风
格、流源又必受地理环境所影响。陕北,山原为黄土堆积,大块结构,起伏
连绵,给人以粗犷、古拙之感觉。这一点,单从山川河流所致而产生的风土


人情、又以此折射反映出的山曲民歌来看,陕北民歌的旋律起伏不大而舒缓
悠远。相反,陕南山岭拔地而起,湾湾有奇崖,崖崖有清流,春夏秋冬之分
明,朝夕阴晴之变化,使其山歌便忽起忽落,委婉幻变。而关中呢,一漠平
川,褐黄凝重,地间划一的渭河,亘于天边的地平线,其产生的秦腔必是慷
慨激昂之律了。于是,势必产生了以路遥为代表的陕北作家特色,以陈忠实
为代表的关中作家特色,以王蓬为代表的陕南作家特色。这三位作家之所以
其特色显著于文坛,这种地理文赋需要深入研究。是不是可以说,陕西的作
家不能形成统一流派,是有这个原因的?这也是不是陕西作家阵容不整齐的
一个表面现象?历来的文坛,作家在做人上应团结亲爱,是好友;在事业上
应争先恐后,是情敌。而陕西的作家最具备这种条件。论其优秀作家,自古
中外只能比较其特色,而不能判之高下;只能划为爱与不爱,不能妄断其良
劣。但目前陕西的作家,皆处于未成熟阶段,极需要解决的则是不能自己局
限自己。立足于自己的地域,而知其长处优胜,晓其短处不足,兼收共蓄。
也正于此,我觉得研究王篷的创作,就更有其意义了。

王蓬原籍西安。也便是说,他在关中地面上诞生和度过了童年。因社会
的原因,家庭的遭遇,他来到了陕南。在陕南他不是个匆匆的过客,而是一
呆几十年地耕作农事。关中是黄土沉淀,壅积为源,属黄河流域。陕南是青
山秀水,属长江流域。他因此具备了关中黄土的淳厚、朴拙和陕南山水的清
奇、钟秀。而几十年的社会、家庭、爱情、个人命运的反反复复,曲曲折折,
风风雨雨,使他沉于社会的最基层,痛感于农民的喜、怒、哀、乐。这就是
说,他首先是一个农民,一个不得志的农民,而后才是一位作家。作为作家
的这一种生活的体验,无疑更是一种感情的体验。汉江流域,是楚文化的产
生地。楚文化遗风对他产生过巨大的影响。这从他的第一本小说集《油菜花
开的夜晚》中,就可以明显看出。细读这本结集,无论是往来于猪场与移迁
到乡下的工厂之间的年轻寡妇银秀(《银秀枝》),无论是历经风雨的百年
物事老楸树下的老么爹(《老楸树下》),还是关蓥山的猎手年子才(《猎
手传奇》),再是竹林寨的六嫂(《竹林寨的喜日》),无不观事观物富于
想象,构思谋篇注重意境;用笔轻细,色彩却绚丽;行文舒缓,引人而入胜。
他是很有才力,善述哀,长言情,文能续断之,断续之,飞跃升腾。在陕西
作家中,有阴柔灵性之美的,就不能不算作他了。

文学创作,犹如体育运动,作家也要求有一种意识。对于现实生活,这
种意识愈是强烈,愈能把握作品的总体结构和局部枝末细节。这种意识的产
生,得源于深厚的生活积累和对生活的深刻认识,这便也就具备了作品的底
蕴。作品的深刻与否,并不建立在胆子的大小,作家的文采才华,同样也不
等于嚣喧汹汹。中国几千年的文学,陶渊明、白居易、苏轼、柳宗元、韩愈、
司马迁、曹雪芹、蒲松龄,尽管他们的风格各异,但反映的自然、社会、人
生心境之空与灵,这是一脉相承的。空与灵,这是中国文学的一项大财富。
我觉得王蓬与此是很早就注意到了的,也正在努力继承和实践着的。一本《油
菜花开的夜晚》,若从每一篇来看,有的借鉴运用得很好,有的借鉴运用得
不理想,但即使在一篇不大成功的文章中,也不乏有的段落、有的情节、有
的场面描绘得却十分精彩。

中国的文学如何振兴,外地的作家或许比陕西的作家思考得更多,追求
和实践得更多,但陕西的作家也开始了慢慢的思索和探索。情况是,有的作
家从内到外极力借鉴,吸收外来文学,却在进一步的融汇、化合方面做得不


好,忘掉了和忽视了中国民族的美学心理结构,出现了欲速不达的效果。有
的作家则完全拒绝外来的东西,将自己束缚在一个狭隘的圈子里,我行我素。
文学发展到今天,眼光一定要远,应该在中西杂交的大前提下,各人根据自
己的生活经历、环境、修养、体质、爱好诸多条件,走自己的路子。王蓬的
路子,走的是他自己的。楚文化的精,是不是可以说有一种“自远”的味道。
这种“自远”,建立在“自近”的基础上。这也正是王蓬作品读来空灵而不
空浮的原因罢。这是不是正是他扎根生活之中而才使作品产生的一种底蕴
呢?

读王蓬的《油菜花开的夜晚》,同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即所谓的大度。
也可以叫做力的问题。纵观国内一些名作家,大都可称为思想家,或者说是
有深远的思想。当然,思想不是一个狭窄的概念;否则,会导致所谓“思想
大于形象”之弊。古人讲过:雄中有韵,秀中有骨。这不仅是指文学的表面,
更重要的是内涵。所以我说王蓬的作品是有底蕴,也就是说秀中有骨。但如
果王蓬能重新反过来吸收陕北作家路遥的犷,做一次南北结合,那局势就更
为可观了。也基于这一点上,我在前面说过要推崇汉代之风,在霍去病墓前
看石雕,汉代的艺术竟能在原石之上,略凿一些流利线条,一个石虎石马之
形象就凸现而出,这才是艺术的极致。所以,在整个民族振兴之时而振兴民
族文学,我是崇拜大汉朔风,而鄙视清末景泰蓝之类的玩意儿的。如果以此
去考察,研读当今轰动世界文坛的拉丁美洲文学,从中就会悟出更多的东西
了。

王蓬近期的一系列小说、散文,似乎比《油菜花开的夜晚》还要好。他
是感觉颇好的作家,又开始了进一步的学习政治、经济、哲学、美学的工作,
来完满他一个作家的“人格”和作品的“文格”。无疑,作为一位陕西南方
的作家,已经在为陕西作家在全国文坛产生影响作出了他的贡献。陕西的其
他作家,应该向他学习,更应该使我效法。

1984 年3 月18 日于静虚村


关于《九叶树》的通信

丁帆同志:

刚刚从北京开完《十月》杂志社举办的我近作的讨论会,一到家就看到
你的来信,心里很高兴。这一段时间里,收到你三封这般长的信了,第一封
信你是谈《小月前本》的,第二封信你是谈《鸡窝洼的人家》的,因为许多
家事所累,没有复信好好和你谈谈,心里总觉得欠了点什么。这次你又针对
《九叶树》谈了许多问题,我不得不急急忙忙写这封信了。但无论及时回信
或未能及时回信,我是极珍视着你信中的看法和观点的。说长道短,完全从
作品实际出发,开诚布公地进行探讨。从这一点上说,我们已经不仅仅是作
家和评论家的交往了,而这种朋友式的兄弟式的如同坐在我的书房一边喝茶
一边闲聊式的交谈,就更自然些,真实些。现在有一种以通讯的形式发表评
论文章,这当然很好,但其中却常常看出仍有一种评论架子。所以这几年里,
与一些评论家交往,我得益最大的,与其说读那些正儿八经的大块理论文章,
倒不如读来信中的只言片语的看法和观点,更能顿开茅塞。作家并不是希望
评论家一味地说好,因为世上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愈是有个性的东西便
愈是长处和短处一样地明显,而只听好话不听坏话的作家可能就不会是个好
作家。这些话,你听了或许觉得好笑,但确实是我的美好愿望。我之所以珍
视你的每次来信,就是想从其中真正学到一些东西。我是一个很幼稚的人,
文学路上步履艰难,那些虽不系统但有见地的说长道短于我是太渴求了。

你瞧我,又拉扯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是针对你的来信谈吧。你的这封3000
字的长信中,似乎没有谈到有关文坛上的一些问题的思考和读书过程中的一
些体会,几乎全在谈《九叶树》了。《九叶树》发表以后,我在静心地等待
着各种反应,现也收到许多读者来信和一些朋友的意见,他们都给了热情鼓
励。但我是很清醒的,这部中篇以我的感觉而论,她还没有尽我的意。起码
后半部分节奏未能保持住,笔触也太急促了。这是我近期描写商州生活的一
系列中篇中的一个,构思时,是很冲动的,也有许多想法,但苦于笔力不逮。
作品越写越难,越来越觉得对生活的认识上,选材的角度上,人物的体验以
及表现的形式上,自己懂得的和积累的知识是太少了,往往读到别人的作品,
就自惭形秽,就想将自己的作品全部化纸浆,甚至产生了另起笔名,重新写
作的念头。

不瞒你说,我是时时在捉摸着我自己。我知道我有一个很大的弱点,就
是敏感和胆怯。这种秉性自然带进我的创作。我在商州体验生活的时期,新
的生活的丰富性使我感到震惊,但其复杂性也使我眩晕。现代的时代是变革
的时代,好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写。当然,作家的任务不仅仅是写出当前农村
这种形势是好还是坏这样一个主题,重要的是写出这个大背景下人的变化。
面对着这个大千世界和大千世界上人的心声,一个作家应该要整个地加以把
握。如何整体把握而不沦于就事论事,我觉得应从历史甚至世界的角度来加
以俯视。而落笔下来,又要落到最本质性的也是最真实、最能引起当今农民
关注的问题上。也以此,这一系列的描写商州的作品中,我总是从对待土地
的观念上,对待传统道德的观念上入手的,想从各个方面探讨农民的心理结
构的变化。我是不大同意有些人说的农村题材的小说应该如何如何地写,人
物应该如何如何地塑造。农村的这场变革,严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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