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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丽江故事-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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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轻对他摇了摇头:“谢谢,我不用。”   
  “你只戴安送给你的吗?”他微笑着问。   
  “不是。”我淡淡地笑,微微地摇头。   
  他不再说什么,缓缓收起了项链。   
  已不知换第几只蜡烛了,我喜欢这些幽暗、静宓的光芒,像他黑夜里轻柔的声音,午夜里忧柔的执着。他说常常独自坐到整个古城只有这一处灯光。   
  “你来了,我很高兴。”他停了一下继续说:“也不知怎么了,见到你吧,就特想说说心里的话。”又停顿了两秒,他淡淡说道:“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愉快地与人交谈了。”   
  “他走以后吗?”我看着光影中他与那个青年的合影。   
  他轻轻点点头。   
  “为什么分开?”我问。   
  “俩人一起生活久了,难免会产生磨擦。”他说完就沉默了。   
  “那么,”我问:“你习惯现在的生活吗?”   
  “一个人的生活,我是习惯的,”他又停了两秒:“只是在这里,没有同伴,也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眼神望着我,有些凄婉。   
  我明白。   
  我在城市里,在英特网上可以自由地与同志们交流,而他在这个偏远甚至还充满偏见的小城里,自然会产生无法与人勾通的失落感。   
  “没有尝试过寻找同志吗?”   
  他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语言,我只是觉得我是幸福的,我被朋友了解并理解,我被人深爱着。   
  “他还会回来吗?”我是说相片上那个青年。   
  “他会回来看我,但不会留在这里。”   
  “他是北京人吗?做什么工作?”   
  “他是北京人,画画的,现在做服装设计。”   
  “哦,这些画都是他画的吗?”我指着墙壁上的画问。   
  “对,都是我们俩自己画的。”   
  “你也会画画吗?”我吃惊地问。   
  “跟他学的。”他笑笑。   
  “哦,是吗。哪些是你画的,快指给我看。”我兴奋着说。   
  他把墙上几处带有卡通调皮味的画指给我看,我笑了。简单的画面,充满了稚气的可爱。他接着说:   
  “我们刚来的时候,这里是住家呀。房子租下后才改变成酒吧的。”   
  他的话勾起了我的心事,我说:“我和安也曾打算开一间像这样的小酒吧。”   
  他说:“不错呀。可是你为什么不去广东工作,和她在一起呢?”   
  这时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悄声说:“现在有客人,我明天再打给你吧。”   
  “影响你了吧?”回到座位上我问他。   
  “没有。你来了我很高兴。”我相信,因为我看到他的笑容了。   
  那一夜酒吧里似乎只有我们俩个人,我的确不记得是否还有其他人来过。我们没有说话,一种静宓的感觉在俩人之间穿越,在心灵与心灵之间相互沟通、自由浇灌。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些事情我开始渐渐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说话也同样可以获得交流,为什么花吹雪让我有回归的感觉。   
  “我还不知道你是属什么的?”他问我。   
  我想掩饰比他大两岁的事实,随口说道:“属狐狸。”   
  “是吗?在北京时就有一位大师说我的前身是狐狸。难怪我们俩这么象呢。”他略微兴奋地说着,全然没有考虑我说的是真是假。我正在想着他为何如此信任我时,又传来了他咳嗽的声音。   
  “你吃药了没有?”我仔细地问。   
  “吃药没用的,老也好不了。”他望着我,眼神带着淡淡的哀怨。   
  “那就到医院里看病打针呀。”我真的像他的姐姐一样,有些着急了。   
  “都没用。得吃一种特殊的药。”他小心地说。   
  “什么药?”   
  他停了停,然后说:“大麻。”   
  我吓了一跳,惊异地望着他。   
  “干嘛这样看着我呀?”他微笑着,温柔的语气里带着轻微的责问,眼光却关注着我的眼神。   
  “你吃了吗?”我紧张地问。   
  “吃了。”他镇定地回答。   
  “你为什么要吃这种植物呢?!”我吃惊而焦急地追问,避免接及“大麻”两个字,但是却感觉到心在往下沉,沉到很深的地方。   
  “因为……因为咳嗽,嗓子很痛,别人就给我吸了,吸过后果真也就不痛了。”   
  “可是,你知道你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吗?”   
  “其实并不是我们想像中的那么可怕。很多人都吸的,你看昨晚进来与我打招呼的那两个老美,他们不是说正在晕吗,要赶快回去听音乐,其实就是因为他们刚吸过。这时候听音乐呀,是最美的,能产生飘渺的感觉。”   
  “我不听。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吸?”   
  他低下头,再抬起时,忧郁的目光中多了几丝沉重:   
  “因为有的时候,真的很寂寞。”   
  我怔住了,本想说:“人生不过百年,何不独守自己。”然而,想一想,我们这些从繁华的城市偶尔来到偏僻的古城看一看、住一住的人,当然会觉得安逸与宁静,会把这里当成培养闲情逸致和陶冶情操的好去处。然而,漫长的生活呢?如果长年累月在这边远小城里生活,除了单调乏味以外,还能感受什么?能忍受得了那份枯燥和寂聊吗?雪山下的古城,夜晚是寒风凛洌的,这一点,就连作为游人的我都是知道。而他,一个人,一个异乡人,一个正值风华的年轻人,日日夜夜守着这个静寂的小城,守着这些灯光,作为游人的我,有什么权力对他作出指责?其实我从洛克身上看到的是一种我自己对于梦想的寄托。我没有勇气过那样的日子的,虽然那是我所向往的。而刚好,在洛克身上实现了我的梦。   
  他慢慢说道:“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在这里,没有同伴,更无法向别人说我心里的话。有的时候会觉得,真的没有什么快乐。”他幽怨地看着我。   
  “可是你也不能吸那种东西呀。”我叹息着。   
  他的目光布满一层淡淡的愁雾。   
  “你知不知道那种东西对身体有危害?”我睁大眼睛问他。   
  “我知道。”他说:“香烟不也一样吗?只不过因大家都在抽,反倒不被认为是毒品了。”          
  其实想一想,他说的话也有道理。就像我自己,迷恋写作,痴心妄想要成为伟大的作家,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写作就像一个魔鬼在诱惑着我,为此而耗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金钱甚至健康。我知道自己走上的是一条充满危险的路,甚至会是死路,可是我依然不顾那些善意的劝说,而朝着这条死路走去。我的行为不也是变相吸毒吗?那么,我还有什么权力指责他呢?我们都是成年人,都明白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既然是在理智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那为什么要通过指责别人来显出自己的“好”或者“正常”呢? 
  我没有权力指责他。虽然我不赞成他的形为,但是我捍卫他自由选择的权力。   
  他默默地看着我,告诉我只抽过一两次,要我别太担心。我想了想说:“洛克,现在你刚开始抽这种东西,就跟我喜欢你是一个道理,”他看我一眼,迅速低下头去,我意识到我说出了自己的秘密。“我真的喜欢你。”我坦诚道:“如果此刻我离开你,完全来得及,只不过这些天会痛苦和难过一阵,但只要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伤痛也就慢慢愈合了;可是如果不离开你的话,我留在这里只会越陷越深,最终无力自拨,一定会破坏了原来的生活。这和你抽那种植物是一样的道理,你想一想是不是这样?现在放弃完全来得及,但要不要放弃全在于你自己决定了。今晚说过之后我就不会再对你说了,你好好想想。”讲到这里我突然动情地说:“我是怕将来再也看不到这个酒吧了!”我真的很难过,我怕花吹雪的灯笼消失。   
  “你放心,”他的声音很轻,但眼神坚定:“我会让你看到一个始终完整的酒吧的。”   
  我相信他说的话,是一些解释不清的东西让我相信他,爱恋他。   
  那一夜,我俩一直坐着,喝了许多的酒,说了许多的话。他说:“从未与人聊得这样痛快。”我看着他的忧郁慢慢散开。他看我时的眼神,充满了柔情。那一夜我没有发现时间的流逝,看到门窗外小径上的石板泛出亮亮的光茫,我奇怪,他告诉我:7点钟了,是早晨。               
◎第三话◎     
    天亮时分我独自回到自己住的客栈,迷迷糊糊里他又令我澎湃了,我在床上意造着与他的爱,这种爱令人不能自己,我连续四次达到高潮,一次比一次汹涌。我泪如泉涌,在那份爱的意境中对他说:不要再吸那种植物了好不好?我泪流满面地哀求他。    
  我在丽江停留的第三天,想逃窜的感觉一阵阵涌起。面对他,我苍促不安,手足无措,羞涩的表情映在脸上。只有拿起笔,才能从容与镇定,才能恢复自己的本来面目。厨房里有绞绊鸡蛋的声音,还传来了一两声他的咳嗽。他在为我做菜,之前我来过,背着书包走入时,他正转身走向厨房,我站住,不知该如何迈动脚步,想让他看到我轻身步入酒吧的倩影。他似乎有预感,突然回头,看到立在门槛外的我。笑,同时。他会心,我羞涩。   
  “你来了?”我问。   
  “来了。”他答。   
  酒吧里的客人奇怪地看看我俩。   
  我走入。   
  “你来过?”他问。   
  “没有。”我答。   
  “那为什么对我说:你来了?”   
  “我打过电话来问你。”   
  我在原来的位子坐下,他在我眼前坐下。望,对望了一眼,落花无言。   
  “到哪里了?”他问。   
  “睡到现在。”   
  又无言了。幸福是舍不得马上喝完的。就如同爱的感觉是舍不得马上宣泻出来的。   
  我坐着,急促,呼吸困难,因他的脸,在我眼前。   
  他笑问:“你忘了什么东西?”   
  “信!”我跳跃而起,白色的信封呈在吧台前。   
  “没拆过吧?”他笑着想得到我的证实。   
  “没有。”我说,慌忙将信装入书包。逃吧。“我走了。”   
  “到哪去?吃饭吧。”   
  “现在不饿。去随便逛逛,就在古城里。”我怕他看出我仔细化妆过的脸。   
  “好的,逛累了、饿了就回来吧。”   
  多好的话!我想掩饰我的笑容,却无法掩饰我的幸福。   
  转过门槛时,他终于看到:“今天穿裙子啦。”我回头,嫣然一笑,立即飘过去了。一路欢歌,我跳跃着,河边有杨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抚着杨柳笑。远方,有阵阵空灵的纳西古乐飘来。   
  逛累了返回后,吃了他亲手为我做的西餐,我们俩各自坐在不同的方向,互相没有言语。酒吧里没有别的客人,刚走了一个年轻小伙子,看到洛克与他说话,我比较在意。后来知道那个人是上海一家旅行社的全陪,第一次带团到丽江来,他说很喜欢洛克的酒吧。我没有了笑容,因为担心酒吧生意不好,又怕客人来得太多,破坏了这里的气氛。我感到心烦意乱,写字的欲望消失了。   
  欲望的产生和消亡都是那么匆忙,在还来不及回味的时候一切就在来去间变换了。   
  他说我的裙子:“今天穿裙子了呀?”   
  我淡淡一笑,算是作答。   
  “蛮好看的,一身黑呀。”我又看到了他的笑容。   
  我坐在酒吧里显得无所事事。我想我们都是一些忧郁的人,没有什么太长的人生规划,随遇而安又不放弃自己的追求。我没有了欲望,说话在欲望,看书的欲望。桌前放着村上春树的书,作家就是坐在酒吧的椅子上写下了那些著名的小说。我倦缩在酒吧的角落里,他一直坐的位子里,看门外快乐的人。游人归家,小城宁静,在所有的人群退去以后,有什么人会留下,什么故事会发生与流传?高原、古城、小桥、流水、酒吧。为着那个台湾男孩,身上有我的梦,他实践着我的梦。其实,就是这一刻,我也实现着我的理想生活。与村上春树喝奶茶的酒吧之夜。想起描述村上春树的文章《与直子行走在东京》,此刻这个小酒吧也会成为我的小说的名字和主人公。我高兴,一小时前我为他冷清的生意而担忧,现在却是高朋满座的另一番佳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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