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行-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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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红军艰难地翻越夹金山(2)
——关于红军负重战士过雪山的情况。普通战士轻装上山都很困难,背着重负的战士上山之艰难可想而知。一位炮兵战士讲过雪山的情景说:我这个炮兵,肩上扛着四十五斤的迫击炮筒,上山走路就更困难了。我踏着前面像雪梯似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移,脚被雪冰冻得失去了知觉,曾几次跌倒,但每当我倒下,看着脚下穿的在离开江西时老表送的那双“红军鞋”,心里就感到一股热劲,好像苏区人民在背后推着我前进。三军团的一位司务长回忆道:进入雪山之前,上级通知我们轻装,把不必要的炊事用具都扔掉,只带着可供全连吃一两天的粮食。但是,大家还是坚持负重50多斤到70多斤,包括行军锅,还有生姜、辣子和十几斤干柴。炊事员们体力好些,但爬山负重,也很困难。爬到山顶,见有的战士走不动了,炊事员赶紧上去喂生姜、灌辣子水,但就在抢救战士的时候,我们有两个炊事员倒下了。不论我们怎么喊,怎么喂生姜、灌辣子水,都无济于事。据当时在中央卫生委员会工作的姬鹏飞回忆,炊事员,还有担架员,过雪山时伤亡较多。
——关于红军年老体弱伤病人员过雪山的情况。这些同志行军都很困难,上雪山更困难。红军四老,以徐特立最年长,年近花甲,头发斑白,牙齿脱落,但他仍和林伯渠、董必武、谢觉哉这三位50上下的老人一起坚持着爬上了雪山。董老回忆道: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出发了。没有路,我们就对准峰顶附近那个缺口向上爬。浓雾环绕,大风凛冽,到半山还下起了雨,再往上爬,又遇上了冰雹。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越发困难。讲话不可能,冷得人连呼气都冻了冰。有些人和牲口一步没走稳,就从此永别。那些坐下来休息喘气的,就在原地冻僵。到了傍晚,我们翻过了第一个山头,夜里在山谷中露营。为了避开敌人的轰炸,我们半夜就起来,继续爬第二个山头,雨雪交加,又有很多人在严寒和力竭中死去。提起这座山的最末一个山头,令人胆寒,估计从山脚到山顶共长60里地。我们的人在这里一死就是好几百。聂荣臻回忆说:像我们这些病号,为了不落伍,未等天亮就动身上路。他们用担架抬着我,一上坡,我想起左权同志也病了,就让担架去抬他。我拄一根棍慢慢地走过雪山了。林彪过去从来不掉队,但过雪山,头一天上到半山腰,喘得不行,就下去了。第二天用担架把他抬过山的。伍修权(时任三军团副参谋长)回忆写道:那时我没有马,身体又很虚弱,往前走很困难。快到山顶时,警卫员和我相依为命,用数步子的办法来坚持。开始是走100步稍停一下喘口气,过一会改成50步,最后改为30步稍歇息,走不动也得走,否则就永远躺在这里。经过这样一步步地挪,终于在下午四点左右上了山顶。姬鹏飞说:对于体弱和有病的人,空气稀薄是受不了的。惟一办法是送下山去,可是还没送到,他们就牺牲了。过雪山,牺牲的人很多,天气太冷,有些是冻死的,有些是喘不上气来死去的。在后面过雪山的同志,从路的两旁可以看到一个个隆起的雪堆。这就是冷酷无情的大雪山所吞噬的同志的标记。
——关于红军女战士过雪山的情况。妇女过雪山比男同志更困难些。参加长征的女干部有30人,过雪山的有27名女干部,还有几名女战士。他们有的体弱多病,有的刚生过小孩,有的正在怀孕。但她们都坚忍不拔地过了雪山。刘英说:人到困难临头都会想办法。我发明了拽着骡子尾巴上山的办法,省力许多。不少女同志也这么办。蔡大姐、博古夫人都是这么上山的。过雪山出问题主要在山顶上,空气稀薄,呼吸困难,挺不住就憋死了。下山容易得多,胆子大的干脆坐下来,像滑滑梯一样滑下去。下了山,大家又似乎忘记了疲劳和危险,还交流起经验来。人在困难之中,觉得非常之难;过来之后,又好像没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再回想起来,又会感到真不容易,甚至搞不清是怎么有那股劲克服困难的。患肺病的邓颖超骑着骡子上山,让警卫员拽着骡子尾巴往上走。风雪太大,警卫员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了。邓颖超从骡子上下来,取出医生给她的药片给警卫员吃,警卫员缓过劲来,过了雪山。不少女同志过雪山后,就不来月经了。
——关于中央领导和部队负责干部过雪山的情况。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是6月17日(《宝兴县志》记载为6月14日)过雪山的。这天早晨,毛泽东喝完辣椒汤,身穿夹衣夹裤,拄着木棍,向山顶攀登。他将马让给了伤病员骑,说:多一个同志爬过雪山,就为革命多保存一份力量。走到半山,遇到冰雹,他拉着战士的手,嘱咐大家:低着头走,不要往上看,也不要往山下看,千万不要撒开手。快到山顶,毛泽东看到一位体弱的同志坐在雪地里,就要前去背那位同志。警卫员抢先背起那位同志,由毛泽东帮扶着上了山顶。下山比较容易,当天下午到了达维。周恩来跟毛泽东一样,是徒步上山的。他有一副担架,让给了受重伤的机要参谋。那位参谋不肯坐担架,周恩来对他说:你腿负重伤,不能行动,你坐担架我去骑马,不是一样吗?那位参谋上了担架过了夹金山,周恩来将马又让出去了。上山风很大,周恩来着了凉,下山后,频频咳嗽,过草地时病倒了。朱德也是徒步过雪山的。上山之前,他习惯地要检查部队,他的马同样让给了伤病员。董老夸奖朱老总说:我们在山谷露营的那天晚上,大家精疲力竭地躺下休息,朱老总仍照往常一样四处巡查。邓小平在过雪山之前,他的马死了,所以在过雪山时,别人还有马尾巴可以拉着,借马的劲而行,他跟许多负责干部一样,一步步地爬过雪山。彭德怀率三军团过雪山前,在检查部队时发现军团教导队长孙毅没有干粮,马上将自己的干粮倒一半出来,孙毅不要,彭总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见面分一半嘛!”他和战士们一样,喘着气艰难地往上爬,让骡子驮着文件,让疲劳得奄奄一息的通讯班长紧紧抓住骡子尾巴过了雪山。
以上是讲的一般情况。也有认为过雪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这都是比较年轻、体力好的战士和干部。各人的情况不一样,对过雪山的感受会有不同。杨尚昆的回忆表达了这部分人的感受。他说:那个雪山海拔高,空气稀薄,能过去全靠那时年轻体壮,吸一口气,慢慢走,就过来了。当然,绝大部分同志还是感到过雪山很不容易。除了准备的干粮外,主要依靠自身的体力、意志和精神力量来支撑,再就是同志间的友爱和互助。如聂老总所说:“就整个来说,我们全靠万众一心,群策群力,互相帮助,发扬了阶级友爱,胜利地越过了夹金山。”{1}
我们两次上雪山之所见所感(1)
2003年9月,我们一行很想对红军过雪山作一番真实的体验。但这不可能原汁原味了。
首先,我们没有从大硗碛沿着当年红军的路线走。我们从小金县城出发,沿着小金川,经过达维,进入现已开辟为“夹金山国家森林公园”景区上山。从达维比从硗碛上山近些。夹金山北面位于达维乡境内。
第二,我们是以车代步,而不是徒步,那种艰苦的感受没有。改革开放以来,从达维到夹金山顶修有能行车的土路,也算高山公路,绕山盘旋而上。大约60里。我们一行乘的是面包车上山,这与当年红军艰难地爬山没法相比。从县城出发至夹金山顶,车行近两个小时。
第三,近70年过去,雪山面貌变化不小。雪少多了,植被少多了,气候没有那么恶劣了。我们的车行至半山,突下大雾,能见度很差,但过一阵后就是灿烂的阳光。到山顶,风不小,但不冷。放眼蓝天,白云朵朵;极目远眺,雪山座座。夹金山主峰为5000多米,但我们上的山顶是垭口,低一点,为4100多米。四周还有比这高的雪山。
我们大家都是第一次登上雪山顶,绝大多数同志没有高山反应。其兴奋之情可以想象。对我来说,梦寐以求的愿望实现了,其他同志可能也是如此。大家尽情欢呼:我们上雪山了!新一代人上雪山了!红军万岁!
我们在山上呆了半个钟头。想拨手机报告喜讯,没有信号。幸好带了小录音机,将在山上讲的话作了录音,这也算是“历史资料”吧。山上的雪,尽管不多、不厚,但说我们在云天之上、身处银色世界之中,大概不算夸张。历史毕竟过去近70年,经过改革开放,国家发展了,生活富裕了,我们才有机会考察雪山,才有愉快心情赏景。再想当年红军,那时的第一要务是克服困难、活着过山去,使革命多一份力量。况且,山上雪雹交加,寒风刺骨,没有闲情观赏景色。这个差别大了!
我们走原路下山。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党史研究室李仲康主任,对自然地理熟悉,跟我介绍了高山山貌和植被分布情况。车子边走,他边指着山说:夹金山位于小金县东南,是邛崃山脉的支脉,山岭连绵,层峦叠嶂,南北宽60里,东西长为110里,高山自然植被呈垂直分布状。植被有阳坡和阴坡之分。宝兴那面为阳坡,小金这面为阴坡。从山上往山下说,情况差别很大。
——5000米以上为雪线,植被很少,山上多为裸露的碎石块。5000米至4500米之间的阴坡,多为“高山流石滩植被”,如雪莲、雪茶、红景天等,这些植物可作药用,有的为上佳补品。我们想去找找,没见到这些珍贵药物,所见都是碎石块。
——4500米至4000米之间的阴坡,是高山草甸带,植被覆盖面达80%—90%,是主要的牧草场。这些草甸,我们经过了。可能是为开发旅游,这里有“红军滑雪场”的标志。
——往下4000米至3000米之间,灌木、乔木都有,往上灌木居多,往下乔木居多。往上,多为杜鹃灌木林带,可长各种各样丛冠整齐的杜鹃。我们注意观察,但所见不多。往下乔木主要是针叶林带,多为云杉、冷杉,林下多是由杜鹃、沙棘、金银花、报春花组成的灌木层。
——再往下3000米至2500米之间,为针叶阔叶混交林带,针叶林除云杉、冷杉外,还有高山柏;阔叶林以桦树为主。这些林木,我们都见到了。尽管多年来对这些树木砍伐严重,但仍能见到一片又一片茂密的绿色森林。这是“夹金山国家森林公园”的主要景区。为了旅游,这里有“红军坪”的木标牌。
至2500米以下,则是半干旱河谷灌丛带,包括枸杞、香茅、蒿类等。这里有一个不小的海子,一汪碧绿的湖水,虽比彝海小些,但也有美丽的风景。
出夹金山地区快到中午。我们这一上一下,尽交通方便之利,比当年红军快多了。我们虽然没法“克隆”地体验当年红军过雪山的前述情景,但仍然初步地认识了雪山,皮毛地感受了一下红军所上的雪山垭口的情况,由过去的概念雪山开始有了点形象雪山的感觉。
2004年7月28日,我和张继禄、龚自德、陈洪全三人是二上夹金山。这次走的是硗碛路线,比小金路线上山花的时间长多了。据说,好些时候以来,只有我们这一天的天气特别好。前几日下雨,这天放晴。但由于修路,再加上泥泞,车行上山很慢。从宝兴县城到夹金山王母寨垭口约为210里,我们于早八点离开县城,在硗碛乡吃了中饭。从硗碛到山顶垭口是100里。这100里整整走了五个小时,车到山顶垭口已是傍晚六点多{1}。回到宝兴县城竟半夜两点。这一天车行近18个小时,是走长征路以来从未有过的。
这次从宝兴上夹金山,尽管很劳累,但仍有不少收获。
一是了解到当年红军上山的具体路线。目前无数的回忆录都只讲了过夹金山的艰苦情况,没有谈及上山所走的具体路线。县委的同志陪我们上山时,沿途告诉了当年红军走山路的情况。雅安党史研究室廖主任说: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们访问过当年给红军带路的莫日坚,那时他已是76岁的老人。莫日坚很谦虚,不愿多谈自己。他说:红军过夹金山主要靠杨茂才,杨是汉人,又通藏话,能和红军交谈。我们带先遣队上山,沿途要放二三寸见方印有字的纸条,到了岔路口,隔不多远就放一张,为后面的红军指示方向。廖主任说:从硗碛进山,前40里的路比较平坦,基本沿河沟走。途中有一个地方叫凉水井,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清凉可口,胜过一般矿泉水。当年红军包括毛泽东等领导人都在这里饮水饮马。在到达山麓后,就从筲箕窝,经五倒拐、鸡翅膀、大雪塘、九拗十三坡、隘口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