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真故事 作者:周汝昌-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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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背醵痢逗炻ァ罚恋27回《葬花吟》,即伤情而不能续阅后文;既长,致力于朴学考订,而凡有吟咏,总不离《红楼》这一中心主题,因辑为一册,题以“倚红”。可谓生面别开,自我家数。——这当然使我联想到自己无数的咏红韵语多归散落的遗憾之事。
我读《倚红小咏》,见其感情丰富,笔致灵秀,而感慨时时流露于毫端纸背'注'。他的总风格是婉然敦厚的,并无逞才使气的粗豪之习。但当我读到第29页《红学》一题时,不禁拊掌大笑!其句云:“臭新惑见砭针,风骨何曾重士林?芹圃当年殊未料:漫天红学叫‘知音’!”这确实是一位耿介之士有感而发的心声,有些“忍隽不禁”了。
再看到第31页,忽见其《读破》一题,使我且感且愧——其小序云:“闲阅周汝昌先生《红楼梦与中华文化》,新序中谓曹雪芹集文采风流之大成。……”,诗也是一篇七绝:“文采风流独擅场,其人如玉亦痴狂。探新温故穷心力:读破红楼一汝昌。”
按所云新序,是指那部拙著在台北出版的同一年中,也出了大陆版,新序就是为大陆版加写的。而身在台湾的王先生,却特别提及此版的新序,思之亦觉有趣。
我读后,即用原韵遥和了两首,其句云:“万里相违想芥针,欣逢诗雨润红林。人间自有真知在,隔水犹能惠好音。”“粉墨从来好作场,素衣化了素心狂。红楼通得终南径,燕石镌成字‘寿昌’。”
从诗集得知,王叔岷先生是老北大的旧人,杯念北┥滩的“红楼”(原北京大学旧址)。他的诗句也流露出同为炎黄后代,希望两岸携手同行的心曲。他的佳句不少,唯小文难以多引。
至于周策纵先生,我与他因《红》而倡和的篇什就太多了,无法全录。今只记拙句一首,附于文末——这是为他七十五岁学术纪念集的题句,那韵脚又正是我在北美时题赠虚之、策纵两家的那一旧韵,或许也可算是一代红学史上的一段小小侧影吧?其句云:“鸿濛一辟镇悠悠,岂必红家总姓周?宜结奇盟动天地:直齐宇宙筑红楼!”
'注'其《艺展》云:“‘荒唐’旧梦付东流,谁解荒唐嚷未休!一自巧商营艺展,贩夫亦喜说红楼!”即一例也。
1992年
齐如山记异本
美国的大学图书馆,还有香港的,我都进去过。我回国前夕,所住那大学图书馆里正在用轻巧的“推车”往里运书,大批大批地,我看时,是台印《四库全书》,馆里特辟一处地方,立上了很多大书架,来接待这部大书。台湾的书商、出版社,在向美国大学做宣传工作上,不惜费心花钱,我在中文部主任办公室里所见的各式各样的书目,不计其数,不但内容丰富,而且编讲考究,中英文总是都让它并行不缺,还有就是除了台币价目,同时一定有美元价目。我看了,心中暗暗吃惊。我想找一本大陆出版界的同类书目宣传广告品,却一种也没有发现。我心中着实有所感触。
台湾印的书,质量很高,价钱也可观。美国大学对购买图书,是有钱的。所以台湾书店每年单是赚这一笔钱,不是小数目。台湾印书,如大套的丛书,不惜成本,应有尽有,取用真是方便之极。例如我在国内要想翻阅一下《康熙御制文集》,那可费大事了!但在那里,举手可得。做点学问,可以免除多大的时间精力的浪费?这样的一笔文化账,不知可有人算过否?
在那里,我有“特权”出入图书馆内库,自己检书。那都是“开架”的,伸手即取。极大的厅,无数的桌椅,可以做工作。最近看见报上说有一冒牌“教授”,在各图书馆大偷其书!真可够得上一条新闻。记得我们也有过一位“名学者”,就偷书卖书,后被发觉。可见“丑闻”也不分中外。
那书架上满是台湾、日本、香港等地的书,大陆的也有,但极少,立在“书队”里,不免“黯然失色”。来自大陆的我,心头另是一番滋味。
台湾的书,往往大套大套的多卷本。我头一次入库巡礼,就看见《齐如山全集》,十余巨册,煌煌然夺人眼目。我当时就深觉自己太孤陋寡闻了。心中暗语:怎么?竟然有这么多著作!一点儿也不知道呀!
四十年代我在燕京大学时,和齐如山先生通过一次信,讨论“吹腔”《贩马记·奇双会》。齐先生的一切,我并不深晓,只知他是国剧学会的创始人,佐助梅兰芳编撰剧本,是位博学之士。事隔数十年,方知他在海外享名甚高、著述极富了。
可是没有时间也没目力去看他的全集,心里一直抱有遗憾。近日,忽然收到了寄自北京大学的一本书,打开看时,竟是《齐如山回忆录》。卷端题有惠赠于我的上款,下款却是一颗楷字印,印文是“如山先生子女敬赠”八个字,——我一下子“回到”了北美的图书馆,重温了我上文所记的那些情景。
原来这是齐先生全集的第十册,北京宝文堂重排的单行本。看序言,方知齐先生到台以后,到八旬祝寿时已有二百万字的著述。这本回忆录,是他的自传,一下子也就有三十来万字。从他的家世、幼年生活一直叙到他写这部书。
齐先生是河北省高阳人氏。高阳是个了不起的地方,北方的戏剧鼓书诸般艺术,高阳都居重要地位。别的不及细说,单是那个老“昆弋班”,我二三十岁在天津还赶上了它的最后的一段“黄金时代”,那几位特立独出的绝艺奇才,如郝振基(老生、武生)、侯益隆(净)、侯永奎(武生)、韩世昌(旦)、白云生(小生),简直是“此曲只应天上有”,说与今日的青年人,那是怎么也想象不出的!这地方出人才,使我起敬。我对河北省的人才,抱有特别的“大同乡”的感情。自然,也许有人嫌它“土”。但齐先生也名扬海外,不知可为高阳带来一点“洋”气否也。
巧得很,不久前南开中学老同窗黄裳老弟,特意来信,说是他在此书中发现一则红楼秘本的掌故,亟为录示于我。因此之故,我对这部书也就不同于一般的留意了。
齐先生记下的这段往事,文字不长,引来如下:“光绪十几年间,先君掌易州棠荫书院。有涞水县白麻村张君,送过一部红楼梦,其收场便是贾宝玉与史湘云成为夫妇,但都讨了饭。此书后来被人拿去。已六十年矣,始终未再找到。恒以为可惜。”(见242页)这段话,我看了真是感慨万端。红楼梦的这种异本,仅我个人收集的文字史料,现已有十几条之多了,未想齐先生早见过此一异本。尽管仍然有人对此本之存在表示存疑,但从清代到民国不同时期的十几家记载,异口同声,这就很难说他们是“联合造谣派”了吧?但我不曾料到河北易州涞水一带,也有过此种本子出现。实在大可注意。(一个传闻,说曹雪芹在蔚县教过书。)看来,流落人间,幸逃百劫的红楼珍本,还是可以抱有发现希望的。
近年来,四川、湖北等地,都传出了消息,有人确实目见红楼异本,连书名子都不与传世的一样。收藏者分明健在,但因种种之原故,人家都“封了口”,就是一不承认有书,二不肯取以示人。弄得有些想“挖宝”的人束手无策,那条线索一直悬在空中,似断非断,书呢,自然也是“可望而不可即”。这大约也许是由于那些求书的人工作不力、作风不妥所致?思之令人叹慨。
后来,我忽然由于一个偶然的机缘,听说咱们天津武清某地现藏红楼珍本一部,规格异乎世所习见,全部精钞,且有硃批。此本从一大户人家抄出,未毁,“文革”期间该地工作干部同志中目击者与保管者都健在无恙,人证确凿。
我闻悉之下,真是说不出的满怀喜幸,因为什么?因为咱们若发现此一钞本,经鉴定后确有价值,那么结论就是:自从一九六一年北京图书馆入藏了一部“蒙古王府本”(黄绫装面,专用的朱丝阑“石头记”中缝钞书纸),至今已历三十年整,再未在任何省县市又出现过半页古本红楼梦。如果我们天津境内首先找到上述之本,以献国家人民,则实为我全天津人的莫大功绩与光荣!全世界都将瞩目而艳羡称颂。
听说已有不少同志在为此事努力工作。我作为天津人,衷心祝祷他们工作顺利,查找成功,早日使此珍本归于中华文化宝库之中,焕发光辉——那么我说句不怕人见笑的书生呆话:咱天津就是为这部专盖一座“藏红小阁”,也是不为过分的。在此阁中,庋藏这部“天津本”,并且记载下所有为此事贡献出力量的同志。
199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