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向东流-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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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你本身好戏连台。怎么样,尝到滋味了吧?”王丽珍一副不服输的口气,还在嘴硬:“不经风雨,哪来刻骨铭心的爱情。”“嗬嗬……”这一下白少魂服帖了,“你还不死心啊?你怎么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张忠良是脚踏两头船,甚至是脚踏三条船的人,你这样抱残守缺,到头来非要抱恨终身不可。”王丽珍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白少魂,你少来挑拨离间,没有用的。”白少魂:“有没有用我无所谓,作为朋友我要对你说,你在重庆时的想法是对的,找个善良、朴实的男人,把他培养成有作为有身份的体面人,然后与他结为厮守终身的伴侣,不错,计划是不错。但你想过没有,你培养他的土壤是什么土壤?你培养他的环境又是什么样的环境?给他施肥、浇灌的又是什么样的人手和肥料?今天我不是在背后说你干爸、崔经理和林老板的坏话,和他们在一起,说白了无非应验了一句老话:叫作‘近墨者黑’,你说是也不是?”王丽珍:“是,你说得不无道理。但你说漏了一个人,那人就是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白少魂:“我当然不是好东西,这我承认。但我不好在哪里呢?我不就是喜欢女人吗?这何错之有?我又没有强迫谁,对不住谁。但是,你以为张忠良肯定比我好吗?别忘了还有一句话,叫‘青出于蓝胜于蓝’。”王丽珍站起来:“那当然,我就是要他胜过你们。”白少魂:“问题是,他胜过我的太多了,他是财色双赢,而且赢得太多,到时怕要触犯众怒,玩出血来。说老实话,我倒是为你和他担起心来了。”王丽珍:“哼,为我和忠良担心?是你这种人吗?”白少魂:“你呀,看来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我是玩家,玩就要玩得开心,何必玩出事情来呢?弄得大家都不愉快。”王丽珍:“你是玩家,我不是,忠良也不是。你想看我和忠良的好戏,肯定会大所失望的。”她赌气离去。白少魂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叹道:“唉,你让我怎么说好呢?可爱的王丽珍小姐。”
张忠良和何文艳站在温公馆主人房窗前疯狂接吻,听见有汽车声传来,两人急忙分开。何文艳向窗外看去说道:“丽珍回来了!”“我回自己房间。”张忠良逃也似的走了。何文艳走到梳妆台前照镜子,理理好弄乱的头发。
王丽珍走了进来,砰地关上房门,走过去倒酒喝。何文艳驾轻就熟地做着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她靠在梳妆台上,双手抱臂看着她:“怎么样,她答应吗?”王丽珍倒一杯酒:“沦陷夫人没文化,不明事理。”说着就要灌酒,被何文艳夺下了酒杯:“你光是喝酒有什么用?你一定要想个办法,把那个女人从忠良的生活里赶出去。”王丽珍喝了一口酒瓶里的酒:“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真想找把手枪,自杀算了。”何文艳:“手枪我有,你想自杀容易得很,但你这个抗战夫人死了,就便宜了沦陷夫人,你值不值?依着我,把她打死算了,怕什么?大不了花几个钱,事情就摆平了。”王丽珍又喝酒,借着酒劲说:“你把枪给我。”何文艳:“你真想杀人啊?神经病!”王丽珍:“谁要是再让我当众出丑,我就打死谁。”何文艳:“你另外选个好日子,与忠良结婚,沦陷夫人那里,到时我帮你去游说游说。”王丽珍已有醉意:“表姐,你真好,我谢谢……你了……”何文艳云谲波诡地笑了笑。
雨夜下得清冷,张忠良撑着雨伞躲在里弄口门洞的阴影里。素芬挽着送衣服的竹篮走来,被冷不防闪出来的黑影吓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张忠良唤道:“素芬!”素芬手上的竹篮掉在地上,滚到一边去了。看是灰头土脸的张忠良,一线希望之光迅捷跃然于她的脸上:“忠良,你到底……到底回来了?”
张忠良:“素芬,我来看看你。”素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还不打算回家吗?”张忠良:“我想回家,但我一时还回不了。素芬,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你一定要谅解我。那天你在酒会上出现,把我弄得措手不及,晕头转向。我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能对你怎么样呢?我只能这个样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其实我心里真正惦记的还是你,真正喜欢的也是你,我只是……只是身不由己罢了,真的是身不由己。”素芬:“难道……有谁不让你回来吗?”张忠良:“是的,有人不让我回来,也有人巴不得我回来,把我一脚踢到原来的
老路上。你说我能把这几年的努力化作泡影,前功尽弃吗?素芬,你一定要晓得,我这全是为了你,为了抗儿,为了这个家呀!我来就是想恳求你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把大兴公司董事长的位子坐稳了,到那时,我就把你和抗儿,还有妈,都接出这里的贫民窟,过像模像样的好日子。素芬,你能给我时间吗?”泪珠从素芬眼中滴落下来,她伤心地低语:“这么说,你还是不想回来?”张忠良:“我想回来,但不是现在。素芬,你放心,我终究是要回来的,我现在这个样子,只是权宜之计。因为只有你、抗儿、妈和我,我们四位一体,是永远不可分割的。素芬,你不知道我这样做有多难,有多累,但我是男人,男人就应该是这样的。男人的表面怎么样你不要当真,男人心里是有一本账的,只有在这本账上,才会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他的内心情感。素芬,你明白我的话吗?”素芬抹了把泪,摇摇头,哭出声音来。那茫然而凄惨的嘤泣之声和着夜上海的蒙蒙烟雨柔柔地飘散。
久违的真情唤起张忠良的良知,令他禁不住一起哭起来。他张开双臂搂住素芬,两人相拥大哭。一直哭到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好奇地盯着他们看,两人才松开。但松开了又怎么办呢?素芬六神无主地抹着泪,低头等在那里。
不想张忠良开口说:“我想看看妈。”素芬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行。”张忠良:“为什么?”素芬:“妈还不知道你回来,我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张忠良:“我听三少爷说,妈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你让我去看看她,我不说话,她不会知道的。再说,我也想看看抗儿,我们的亲骨肉。他是我们的亲骨肉对吗?”说时,泪珠扑簌簌滚下来。素芬差点又要大声哭出来。张忠良:“素芬,带我去好吗?”素芬嗓音嘶哑了:“你千万不能出声……”张忠良点点头,带着哭音答应道:“嗯……”
各家的灯都已熄了,弄堂里黑咕隆咚一片。素芬引领着张忠良穿堂过屋,走上楼梯。那楼梯,一步步地走,仿佛攀越高山,步履维艰;那过道,轻轻地往里进,似有无限的深度,总也走不完。夫妇俩的目光偶尔一瞥,却是一路无话。
伸手不见五指。吱呀一声响,门开处,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哧的一声,黑暗中划亮一根火柴,点燃煤油灯。只见张母端坐于桌前,失明的双眼对着进来的两人。张忠良一惊险些叫出声来,被素芬捂住嘴巴。素芬:“妈,你还没有睡啊?”张母:“你出去送衣服,去了那么久不回来,我怎么放心得下?”素芬:“啊,有几户人不在家,我等了一会儿。”张母:“外边的雨下得很大吧?你怎么不带把雨伞?”素芬:“还好,是蒙蒙细雨。”张母:“你怎么呆在那里不动?快把身上的雨水擦一擦。”挡在张忠良前面的素芬极力想要自然起来:“哦,我擦。”她走过去拿了块抹布,周身上下擦起来。
张忠良轻轻上前,走到母亲面前,仔细打量她,伸出手想去亲近却又不敢,内心的激动令他的嘴唇微微战栗,他张开嘴,无声地喊了一声“妈”,眼睛顷刻就红了。素芬紧张地望着张忠良,生怕被婆婆发现。张母似乎感觉到了面前的异动:“素芬,素芬?”素芬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哎,妈,我在。”张母:“你人在我面前,声音怎么在另一边?”素芬急忙走过来:“妈,我就在这里。”张母站起,冷不防伸出手来,往前撩了一把,险些撩到张忠良的身子。
素芬抓住她的手:“妈,你想做什么?”张母:“我怎么觉得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素芬:“妈,怎么会呢?屋里没有别人。”“哦,我老糊涂了。”张母扶着桌子走过来,“我总觉得有一股忠良的气味。我真是老糊涂了……”“妈,你不是糊涂,你是天天想忠良,想出病来了。”素芬说时,用哀怨的目光望了一眼丈夫,这显然是说给丈夫听的。张忠良满脸愧疚地站在黑暗里。
张母:“嗨,忠良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晓得。我要见不到他,死也瞑不了目啊!”她一边说,一边往张忠良那里走。后者急忙让开来,碰到靠在墙边的一个铁桶,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张忠良和素芬的心顿时拎了起来,紧张得心别别跳。张母愣在那里问道:“谁碰的铁桶?”素芬:“妈,是我碰的。”张母:“不对,桶在我前面,你在我后边,你怎么碰得到呢?”素芬:“妈,是我碰的。”张母厉声道:“素芬,你别骗我!我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我的耳朵灵着呢,你瞒不了我,屋里肯定有人。”素芬急了:“妈,今天你是怎么了?”张母火了:“问你自己!”说完,挥舞着双手,在屋子里到处乱摸。张忠良逃避着。张母摸到东,他就逃到西,张母摸到西,他就逃到东,母子俩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素芬在一边急道:“妈,妈,你这是做什么嘛?”张母被矮凳绊了一下,人向前面扑去……张忠良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扶住,却又迅速松了手。张母慢慢转过身来,面色冰冷,问道:“素芬,刚才是你的手吗?”素芬:“是……是的,妈。你别这样,会摔倒的……”张母猛地拍了一记桌子,生气地喝道:“素芬!你不会把野汉子带回家吧?”素芬委屈得流出了眼泪,禁不住喊道:“妈,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不要脸的事情?这六年来,我天天在你身边,你什么时候听到看到我有这种事情?妈,要是连你都不相信我,这
个世上还有谁能相信我呢?我是这种人吗?我要是这种人,早就带着抗儿离开你了。别人会不会娶我我不敢说,至少三少爷和福兰克先生会娶我,这你不是不知道。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改嫁吗?因为忠良还活着,我在等他回来,我会等到死的!”她扑倒在桌子上,失声恸哭,哭得身子剧烈颤动。张忠良听着这一切,眼泪禁不止也簌簌地流了下来,面色大动,泪如涌泉。张母泪湿衣襟,颤巍巍上前,摸着媳妇的头,为她抹泪:“别哭……素芬你别哭,妈错了,妈不该这么说你。妈不是有意的,妈是想忠良想昏了头。妈知道你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好媳妇,我们张家能把你这样的儿媳妇讨回家,是我们张家祖上得力,老天有眼啊!”最后这几句话,她是带着哭声喊出来的,喊得这破棚屋都震动起来。婆媳二人哭得昏天黑地。
哭着哭着,素芬想起还有忠良的存在,倏地站起来:“妈,别哭了,抗儿会被吵醒的。你该睡了,上床睡去吧。”她把张母扶到床上,欲为她宽衣。张母:“我自己来,你去看看抗儿。”素芬应声离开她,走过来推推丈夫,拉他来到抗儿床前。张忠良坐在床沿看着儿子,这是他们分别六年来,三个人第一次走得那么近。他左看右看,心中翻江倒海,愧疚、不舍、后悔、自责的千头万绪涌了上来。就在这时,抗儿突然睁开惺忪的眼睛,蒙蒙眬眬地望着素芬和似曾相识的父亲。素芬急忙用手蒙住他的双眼:“快睡,妈也要睡了。”抗儿闭上眼睛,翻身睡去。素芬以不可名状的目光看一眼丈夫,默默起身走到门口,将木门打开,一边说:“妈,我心里闷得慌,想到外面透透气,顺便看看有没有小馄饨,想去吃一碗。”张母已经躺下应声道:“去吧,别忘了撑雨伞。”
烟雨如雾恍如世人心中万般心绪,朦胧缭罩在天地间。素芬撑开雨伞,和张忠良一起往里弄口走。后者接过她手中的雨伞,为她撑着。两人心事重重,默默地前行。
到了弄口,张忠良停下来:“好了,你回去吧。”素芬用希冀的目光看着他,说:“丽珍小姐找过我。”“是吗?”张忠良幽幽地应着,“她怎么说?”素芬:“她要我把你让给她。”张忠良:“你怎么说?”素芬:“我说了没有用。”张忠良:“我也说不好。”素芬:“你会娶她的,是吗?”张忠良的目光逃遁开去,敷衍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素芬:“那你怎么还说……你终究是要回来的?”张忠良:“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素芬:“但你做不到是吗?”张忠良:“走一步算一步吧。你要是不想再等我,可以嫁给三少爷,还有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