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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一江春水向东流-第37节

小说: 一江春水向东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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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意洋洋地吹着口哨,一副神完气足的样子。
  前面就是公路哨卡。哨兵站在路障前挥手,示意停车。车队减速停到路边。张忠良跳下车,走到上尉军官面前,举了一个美国式的潇洒军礼:“你好!上尉。”
  “你好!”上尉盯着他看,“车上拉的是什么?”
  张忠良:“从缅甸过来的军用物资。”他递了根烟给他,对方不接。上尉:“什么军用物资?”“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管押运。”上尉:“有证明吗?”张忠良这才想起来:“哦,有,这是国防部的介绍信。”他把介绍信递给他。上尉看过介绍信:“我要向国防部核实一下,另外,车上的物资也要检查。”
  张忠良:“上峰有令,物资不得随意检查。请你先向国防部核实,如果有问题,你可以把汽车翻个底朝天。”
  上尉我行我素,吩咐士兵:“检查所有车辆,马上接通国防部电话。”“是!”上士兵跑步离去。
  张忠良无奈,只得招呼车队:“原地休息,吃中饭。”他从车上搬来一只弹药箱,摆到路边,然后把洋酒、香烟、罐头,一样一样扔给上尉。上尉应接不暇,捧了满满一怀。
  张忠良:“这些你留着,我这里还有,过来一起喝一杯,这么好的烟酒罐头,如今可是不大好搞啊!”
  上尉把怀里的东西交给士兵,不声不响地走过来,拿起酒瓶咕嘟咕嘟连喝好几口,抹抹嘴:“啊,他娘的!这鬼地方既没娘们,又没好酒,都快把我憋死了。”
  张忠良把开好的罐头递给他:“美国加州牛肉,尝尝。”上尉接过罐头,叉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
  上士跑来:“报告,全部检查过了,车上应有尽有。”
  “嗯,知道了。”上尉转而问张忠良:“老兄,你拉的是哪家货?”
  张忠良:“不瞒你说,上尉,这批货物来头不小,否则谁有胆量动用军车?依我看,你老兄还是不必认真的好。”上士又跑来:“报告,国防部线路忙,接不通。”
  上尉嘴里塞得满满的,朝上士挥挥手,大概是算了的意思。
  张忠良:“老兄,我这国防部的介绍信,不是伪造的吧?谁敢做这种事情,那可是死罪啊!时间紧迫,如果可以的话,我这就上路了。”
  上尉用手指弹着箱子:“这样的箱子车上有不少吧?”张忠良:“没说的,老兄你再拿一箱去。”上尉站起来大手一挥:“放行!”
  士兵抬开路障。汽车通过哨卡。张忠良坐进汽车,向上尉挥手:“再会!老兄。我知道你的电话是挂不通国防部的。”
  老兄的脚踩在箱子上,笑呵呵地挥挥手。
  身穿军装的张忠良歪戴帽子,在重庆街上驾驶飞车,不停地按喇叭。走在路边的欧阳菲菲看到他叫起来:“嗨,张忠良!”
  一个急刹车,张忠良把汽车停到路边:“欧阳小姐,好久不见啊?”欧阳菲菲:“怎么穿起军装来了?还是个上尉呢!”张忠良:“工作需要,临时的。以前我对军装还蛮有感情的,现在越看越讨厌。嗳,你去什么地方?”欧阳菲菲:“陪庞太太吃饭,吃了饭搓麻将。哦,对了,三缺一,你来不来?”张忠良:“我刚从昆明回来,赶着回家洗澡、吃饭。”欧阳菲菲:“回家?啧啧啧!‘回家’这个字眼听起来多幸福!几天不见丽珍,怕是要小别胜新婚了吧?”张忠良难为情地笑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欧阳菲菲:“我还要到商场转转,你还是赶快回家看丽珍吧!”
  “拜拜!”吉普车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正在下楼的王丽珍听到外面的汽车喇叭声,加快了脚步,刚刚走到门口,门就被推开了。
  “啊!”张忠良扑进来,张开双臂抱紧她:“亲爱的!想死我了。”王丽珍佯装不快:“还说呢,人家等你都等得急死了。”张忠良放开她:“我先上楼洗个澡,然后下来饱餐一顿……”王丽珍嘟着嘴:“不对!”张忠良明白过来:“啊,我明白了,听你的。”
  卧室里,随着天崩地裂似的一声大叫,被窝里的张忠良像一头沉重的死猪,扑通一声倒在王丽珍旁边,后者气喘吁吁,神情陶然,还沉醉在刚才的状态中。
  上海石库门天井。搓衣板上的手渐渐慢下来,慢下来,直至停顿。素芬头晕目眩,身子晃了一晃,急忙用手撑住地面,才没有倒下。
  陈家姆妈见了大惊失色,速来扶她:“素芬,你怎么啦?”素芬摸着头:“没……没什么……”陈家姆妈:“我去叫你婆婆下来?”素芬急了:“不,不要,不要告诉她,我没事。”陈家姆妈:“你坐在这里洗了半天衣服,头怎么不要晕?”素芬:“还剩下一件,快要好了。”陈家姆妈:“好什么呀?还没过水呢!来,我帮你。”
  “陈家姆妈,让我自己来,我吃得消的。”素芬死死地护着身边的篮子不放。陈家姆妈眼圈一红,涕泪齐下。被她这一哭,素芬跟着出眼泪:“陈家姆妈,不要哭嘛……”
  陈家姆妈抽泣着:“素芬,我看着你都觉得可怜。你家忠良,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呢?”
  “忠良在打仗,他会回来的。陈家姆妈,谢谢你不要哭了好吗?”
  陈家姆妈拼命点头,却怎么也止不住哭。
  晒台上已经晾了不少衣服。素芬挽着一大篮洗净绞干的衣服来到晒台上,放下竹篮,一屁股坐在矮凳上,疲惫得再也无力站起来了。
  张母从屋里走出:“素芬快吃饭,衣服我来晾。”素芬:“妈,你歇着,我来晾。”张母拿起一件衣服:“叫你去你就去嘛,我已经吃过了。”
  素芬这才走进屋子。抗儿正在矮凳上乱涂乱画,素芬抱起儿子:“抗儿乖,来,妈妈抱抱,和妈妈一起吃饭好吗?”
  抗儿笑呵呵,老是回过头去看他自己的杰作,口齿不清地喊:“画……画……”
  “哦,这是抗儿要画的对吗?好,抗儿还坐在矮凳上,画画给妈妈看。”素芬把孩子放回原来的位子。抗儿抓起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圆圈,对着母亲傻笑。
  素芬摸着孩子的头,看着画:“嗯,这是鸡蛋吧?抗儿画得真好!抗儿又乖又聪明,长大了一定像爸爸。”
  孩子哼哼着继续画他的画。
  桌子上只有一碗青菜,一大一小两碗饭。
  张母抱着抗儿,喂他吃饭。素芬只顾划饭,不大吃菜。
  张母:“多吃点菜,不然肚子里没有油水。”素芬:“嗯,我会吃的。”张母:“你脸色不大好,邻居都这么说。你是又累又没吃好,这样下去身子要弄垮的,你要是垮了,剩下我们一老一小,就没有活路了。”素芬:“妈,我身体好着呢,什么病也没有。”张母:“小病没有,大病不起,千万不能大意。”素芬:“妈,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能干活挣钱,不管忠良回不回得来,我都养你到老,把抗儿带大,否则,我怎么向忠良交代呢?”张母:“唉,忠良这孩子,不知他在重庆怎么样了?一个人在外头,日子可不好过啊,怕是也吃了不少苦。嗨,这孩子,怎么不想点办法来上海看看呢?”
  一滴清泪从素芬眼中落到碗里。
  抗儿忽然咬到一颗石子,哇地哭起来。素芬:“抗儿不哭,快把饭吐出来,吐出来。”
  张母从抗儿吐出来的米饭中拣出一颗不算小的石子,拿在手里看:“这米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石子?”
  素芬哄着孩子:“我们在乡下的时候,哪里碾过这样的米,这还不是商贩故意掺进去的。”
  张母摇摇头:“世道变了,人的良心越来越黑。”说完,把抗儿吐出来的烂饭,自己又吃进去。
  素芬看着,忽然一激灵,抱着孩子到烧饭的地方察看,看来看去没有看到空饭碗:“妈,你骗我,你还没有吃饭!”
  张母闪烁其词:“谁说的……吃饭有什么好骗的。”
  泪水蒙住了素芬的眼睛:“妈,你吃过的饭碗呢?哪有你的饭碗?你总不会先把自己的饭碗洗了吧?”
  张母知道已经穿帮,只得说:“就这么点饭,我吃了,你和抗儿吃什么?你要干活,我这个老太婆做不了事情,吃了也是白吃……”
  素芬忍不住发起火来,哭泣道:“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将来你让我怎么对忠良和忠民交代?我们一家三口,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我不想看你这样对我……”她再也说不下去,号啕大哭。抗儿看母亲,也跟着哭,而且声音更响。
  一向说话不让人的张母也忍不住跟着哭,脸哭得变了形,一个劲地用衣袖抹泪:“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吗?”
  “妈!”素芬抱着抗儿扑过去,三个人紧紧拥在一起,哭成一团。
  重庆小洋房餐厅。张忠良放下饭碗:“哦,饱了,吃不下了。”王丽珍:“吃不下就算了,小心撑坏肚子。”张忠良起身推开窗户:“好久没有吃过家里的饭菜了,这顿中饭吃得真过瘾。”王丽珍吊着张忠良的脖子:“下午不用去了吧?是不是可以陪我了?”张忠良:“仓库里正在卸货,我可以晚一点去。”
  “你知道这批货是谁的吗?”
  “那还用问?当然是大兴公司的货。”
  王丽珍点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呀,还早着呢!”张忠良:“难道真是国防部的?”王丽珍闻言笑得前俯后仰,接不上气来:“你呀……你真是傻得……傻得可爱……”张忠良实在感觉不到自己傻在哪里:“有什么好笑的……”王丽珍:“你以为我到重庆以后天天在玩是不是?”张忠良:“坦率地说,我看不出你在做什么。”王丽珍:“刚才你吃的那些白米,是我和干爸、林老板他们合伙从泰国弄来的,除了狠狠赚一笔大钱之外,还留下一些自己吃,这一下明白了吧?”
  张忠良很意外:“怎么,你也在做生意啊?”
  “当然啦,没想到吧?我王丽珍可不像欧阳菲菲,靠男人的钱过日子。”王丽珍开心地一笑,“你可知这次从昆明拉来的是什么吗?”张忠良:“听说什么都有。”王丽珍又笑了:“你呀,真老实!也不打听打听,撬开来看看,除了枪支弹药、洋酒药品、纸张布匹,还有就是大米,当然,没你刚才吃的米好。”张忠良:“重庆市场上怎么见不到这么好的大米?”王丽珍:“这些大米都是运到上海去的,上海人叫‘洋米’、‘西贡米’。上海沦陷后,日本人对大米管制得很严,平价米限量供应,所以黑市米价这两天已经狂跳到二百八十元一石,你说这是不是商机无限?”张忠良:“原来你们做的是秘密生意,难怪大兴公司里的职员无所事事了。”王丽珍:“生意上的事情,我想全部交给你,以后由你去做,你看怎么样?”张忠良:“你这么相信我?”王丽珍点点头:“不应该吗?”
  两人在阳台上热烈地亲吻。蓦地,一枚勋章从张忠良身上掉下来,落到地上弹跳数下,发出清脆的响音。张忠良低头看见,抬起一脚,将它踢出阳台栏杆,继续与王丽珍亲热。
  勋章翻着面落下来,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上海街上,米店门外人山人海。米店只开了一扇门,排门上贴着一张告示:供应平价米
  ,每人限购一升半,售价五元,碎米三元。弄虚作假者严惩不贷!一大汉警察喊破了嗓门:“排队!排队!他娘的不要挤!不要挤!再挤老子不客气了……”
  素芬、老木、陈家姆妈挤在人群中,三个人被后面的力量推到店门口。
  轮到老木前面的顾客了。米店老板一手执笔,一手抓起顾客的右手,但见顾客的四只手指甲都涂着绿颜色,只剩下小指甲是白的,但有少许绿色。老板乃火眼金睛,这时眉毛一拎:“你已经买过了,滚!”旁边的警察一把将他拖出,用警棍没头没脑狠击了一顿。
  老木把素芬和陈家姆妈让到前面:“素芬、陈家姆妈,你们先买。”
  素芬气喘吁吁挤上前,往柜台上放下一堆角子:“老板,我要买碎米。”一个人抓过素芬的手,在她的小指甲上涂满绿色。伙计把米袋扔给素芬,朝后面喊:“下一个!下一个!”
  陈家姆妈挤到柜台前:“是我!是我!”后面的老木维护着陈家姆妈的领先地位:“不要挤!不要挤!素芬当心……”
  素芬好不容易挤出来,脚下一绊,跌倒在地,零乱的脚步踩到她身上。她死死抱住米袋不放,幸亏老木和陈家姆妈过来,才扶起她。
  晚上,素芬在油灯下补衣服。张母靠在床头,一边轻轻拍打尚未睡熟的抗儿,一边唠叨:“用电要限量,倒也算了,我们可以用油灯,就是这大米,一天都不能少,可这平价米限量供应,越供应越少,价钱却越来越贵,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素芬:“今天不知明天事,穷人的日子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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