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向东流-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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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军的扫射下,一位老太太和一个小女孩中弹倒下。素芬心中一紧,欲往外冲,被张忠良拉住:“别去!”
几个国军士兵边射击边运动,退向一幢破房子,有三人中弹倒下,其中一个战士在挣扎爬行。
张忠良:“跟我来!”刚跑出几步,就被子弹打回来。
阿根冲出去,站在瓦砾堆上,高举红十字会旗,摇晃着大喊:“别开枪!我们是救护队!”
日军照样射击。张忠良把阿根拉回来:“当心!他们不管的。”
这时,敌人加大火力,重机枪、小钢炮一股脑儿打过来。国军士兵倒下无数。张忠良高喊:“同志们跟我上!抢救伤员!”八九个救护队员冲出去,冒死抢救伤员。
日军发起冲锋,轻重武器不停地扫射。国军士兵从掩体里跳出来,迸血大战。救护队员见势不妙,纷纷放下伤员,捡起枪参加战斗。
张忠良端着重机枪拼命扫射,素芬在一旁帮他扶着弹带。
国军士兵和救护队员纷纷倒地,剩下的见势不妙拔腿逃跑。
阿根跑过来:“张队长!我们赶快撤退吧?”张忠良打得正欢:“你带着其他队员到下关会合,我掩护你们!”阿根:“不,我们一起走!”张忠良:“听我的,快跑!”素芬:“忠良……”张忠良推开她:“这是命令!”“我们走!”阿根拉起素芬就跑。
张忠良被机枪后坐力震得浑身颤动。素芬突然回到他身边。张忠良:“你怎么还不走?”素芬:“我要和你在一起。”
突然,子弹打光了,机枪变成哑巴。伏在对面的日军见机枪熄火,叫嚷着冲过来。这一下,所剩无几的国军士兵全部逃命要紧了。
素芬:“忠良,快走!”张忠良:“来不及了!快趴下装死!”他从旁边的死尸身上抹了两掌血,涂在素芬脸上,并把死尸压在她身上,又往自己脸上、身上抹血,闭目装死。
潮水般的日军从两人身边汹涌而过……
温公馆的留声机里唱着软绵绵的歌曲。
温经理夹着公文包走进客厅。何文艳迎上来:“回来啦?”温经理:“回来了。没什么事情吧?”何文艳接过丈夫的皮包:“表妹来信了,她和庞董事长一家上个月中旬离开南京,现在已经到了汉口。”温经理:“在汉口住下来,还是继续走?”何文艳:“说要看局势的发展再作决定。”温经理坐下来,不无忧虑:“局势很不容乐观啊!”
何文艳:“现在军事上怎么样了?”温经理:“日军已于今天占领南京。南京守军已全部撤走,下关一带混乱不堪。现在入城的日军正在杀人放火呢。一帮东洋禽兽!”何文艳面色阴沉:“相比之下,上海倒还好一些。”温经理:“上海是国际都市,日军的行为总还有所顾忌,再说,日本未向英、美、法等国家宣战,不能占领租界。现时的上海,仿佛成了一座孤岛,只怕好景不长。”何文艳:“我看也是,这世外桃源,不过是个纸糊的天堂。”温经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会直。过一天是一天,想是想不好的。”
时值冬季,冷雨如箭。国军一个师的兵员、车辆、驮马艰难地在公路上行进着,脚下的土路黄泥如粥。
三十多名救护队员走在队伍中间,两三人合一件雨衣,没有雨衣的只好遭雨淋。张忠良搂着素芬,躲在一件雨衣下,走得非常吃力。
军号吹响。部队停下来。
张忠良和素芬坐在石头上,躲在雨衣里吃中饭。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来,飘在两人身上,也飘在饭盒里。吃着、吃着,素芬感到恶心,想要吐,又忍住。
张忠良:“素芬,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素芬摇摇头:“没事,突然感到有点恶心。”张忠良观察她的脸:“大概累了,等一会儿你坐车走。”素芬:“把车让给伤兵员,我走得动的。”张忠良:“从南京到安庆,我们已经走了不少路。”素芬:“你放心,我能走,就怕……”张忠良:“怕什么?”素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大概有了……”“有了?什么有了?”素芬脸一红:“有了还不知道?”张忠良明白了:“你是说……有喜了?”素芬害羞地点点头。张忠良差点跳起来:“真的?什么时候有的?”素芬笑而不答,稍顷:“我想,大概有三个月了。”张忠良扔掉饭盒,高兴地问:“这么说我要做爸爸了?”素芬点点头:“看你高兴的,你想过没有,万一在行军路上生下来,我们怎么办?”“我们是救护队,有医生,你不用怕。”素芬开玩笑:“看样子,我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要参加抗日了。”张忠良:“给爸和妈报个喜,让他们高兴高兴。”素芬:“写封信到乡下,把我们的近况告诉他们。”张忠良:“好,我这就写。”
军号吹响,部队要出发了。值日军官喊:“出发了!动作要快!”
汽车发动。轮胎在乱泥里打滑空转……
晚上,枫桥张家的饭桌上一灯如豆。张母已从上海返回家中,此刻就着灯光穿针走线。张父坐在一旁吸旱烟。忽然有人敲门,婉华在外面叫:“伯父、伯母,快开门。”
张母停下针线活,张父起身开门:“婉华……”
婉华神色紧张,进门后立刻关门。张母的心提了起来:“婉华,出什么事了?”婉华:“忠民回来了,他不敢回家,躲在我们家阁楼上。”张父:“忠民不是在打仗吗?”张母:“是啊,怎么回来了?”婉华:“救国军伤亡惨重,剩下的人躲在芦苇荡里进行整休。忠民受了点轻伤,他是回来养伤的,顺便摸摸镇上的情况。”张父:“我去看看他。”婉华:“
他让你们不要去,免得引起别人怀疑。伯父、伯母,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们。”她站起,复又坐下。“哦,还有,忠民让我告诉你们,忠良大哥和素芬嫂嫂从上海撤退到南京时,他在南浔碰见他们了,当时战斗打得正激烈,彼此匆匆见了一面,就分手了。”张父:“这么巧?”婉华:“就是为了掩护他们撤退,救国军才大伤元气的。”张父:“国军撤退,让杂牌军掩护,怎么不要损兵折将?”
晚上,枫桥镇外树林里坟茔遍布,阴风习习。一个黑影走进树林,停下来学了两声鸟叫。另一个黑影闻声现形,从坟墓后面站起来:“三少爷,多年不见,在上海混得还不错吧?”
回到枫桥的吴家祺直问道:“张司令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张忠民:“一小队日军住在吴家庄院,我想知道他们的武器装备、作息时间,还有,住在庄院的哪个部位,占了你们家几个房间。三少爷能告诉我吗?”吴家祺:“怎么,你想让枫桥镇见见血?”张忠民:“凡是豺狼,统统要消灭干净。”吴家祺:“日军进驻枫桥,至今还没有开杀戒,我看还是不要惹他们的好。”张忠民:“日军不开杀戒,是因为有救国军和新四军驻扎在附近,他们人单势薄,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吴家祺:“如果把他们惹急了,他们就会杀人放火。”张忠民:“他们是侵略者,被惹急的是我们中华民族!”吴家祺:“就枫桥镇而言,只要你一动手,遭殃的是镇上的百姓。就算他们被消灭,其他日军马上就会开过来,到那时,枫桥的河水就会由绿变红。”张忠民:“这么说,你是不愿意提供情报了?”吴家祺:“是的,不愿意。”张忠民盯着他,挥起一拳将他击倒在地:“胆小鬼!”
枫桥镇潘公桥堍,日军士兵荷枪实弹,虎视眈眈地包围着镇上的百姓。小队长站在桥上,俯视众人,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
张母、张父、婉华、吴家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大哥、二哥、管家等人全都站在人群中。吴老太爷抱着套了件花衣裳的枕头,站在婉华身边,用猥亵的目光望着她傻笑。婉华移开去,远离他。吴老太爷转而望着另一位姑娘,朝她笑。那姑娘避开他的目光,躲到她母亲身后。
一持枪日军跑上桥,附在小队长耳边嘀咕一阵,后者闻言勃然大怒,打了士兵一耳光。日军士兵挺起胸膛:“嗨!”
小队长铁青着脸,面对众人,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吴家祺偷偷地逃跑,大大的坏!你的,出来!”他指着吴老太爷。
一根粗麻绳抛上去,绕过树枝挂下来,用力一拉,把吴老太爷反剪双手吊了起来,脚尖与地面若即若离。众人俱惊,引起骚动。大奶奶等吴家人顿时哭成一片。小队长朝天狂喊:“吴家祺!你的出来!”
晚上,吊在树上的吴老太爷像一根干瘪的丝瓜,奄奄一息。花衣枕头掉在脚下。远处屋檐下,两个守夜的日军士兵坐在那里打盹,极富韧性的口水直挂到地上还不肯断开。
吴老太爷有气无力:“三儿……儿啊……你快出来吧……”蓦地,吴家祺孤魂野鬼似的从夜雾中走出来,径直走到大树下,扑通跪在父亲面前,轻声道:“父亲,三儿来了。”吴老太爷这时已睁不开眼睛,只张着一条虚缝:“来……来了就好……快……快让皇军放我下来……”吴家祺:“父亲,三儿一向洁身自好,无论如何不能做日人帮凶。只要我不做翻译,皇军的政令和军令就无法通告大家,筹集军粮就无从下手。如我救了父亲,则镇上百姓遭殃,也有辱我们吴家的声誉。”吴老太爷:“……那……我又该如何?”吴家祺:“父亲,你几年如一日修炼不怠,乞求超凡脱俗,登临仙道而不成。儿以为,如今才是你羽化成仙的时候,但愿你能梦想成真,修成正果。更何况事已至此,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挺直腰板视死如归,倒也惊得天地,泣得鬼神,说不定后人还会为你树碑立传,光宗耀祖也不可知。”说完,双泪长飞,抽泣而去。吴老太爷出气多,进气少,喃喃自语:“那我就……羽化成仙吧!”
他想死得有个人样,故而奋力挺起腰板,身子迸力一跃,向上蹿去,以他多年练成的内功,神奇般地将绳子缠绕在脖颈,两腿蹬了几蹬,气绝身亡。他双脚悬空,整个人在夜气中晃荡……
天色渐亮,红日高升,一股浓烟袅袅而起。两个打瞌睡的日军士兵一觉睡醒,睁眼一看愣在那里。吊在大树上的吴老太爷已成僵尸,一扎扎香烛堆在他周围,烟雾缭绕,鬼气弥漫。
两个日军士兵惊得瞪大了眼睛,忽然鞭炮声响,又把两人骇一大跳,拔腿就跑。鞭炮在吴老太爷脚下噼叭乱跳!
随着一阵哨子声,一小队日军冲出吴家庄院,在小队长的吆喝下急向镇外跑去。从他们随身携带的装备来看,他们是要离开这个四面楚歌的小镇了。
长江边的公路上,国军一个师正向上游进发。救护队紧跟其后。
怀了孕的素芬手支拐棍,并由张忠良扶着,吃力地向前迈进。走着走着,素芬的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张忠良抱住她:“你太累了,还是让我用担架抬你。”素芬:“不,不要,我能行。”“别犟了,你在发热,又怀着孩子,硬撑下去不大好。”张忠良回过头去:“阿根!担架。”阿根的声音:“嗳,来了。”
素芬躺在担架上。阿根、张忠良一前一后抬着她走。
张忠良:“再坚持一天,就到汉口了。我听袁上校说,部队到了汉口要停留几天,这样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素芬惭愧地:“我是救护队员,反倒要人抬着走。”张忠良:“救护队员也不是铁打的,总有吃不消的时候。”素芬:“忠良,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再苦再累也愿意。”张忠良:“我也一样,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全身充满了力量,有使不完的劲儿。”素芬:“忠良,我们不要分开,要一起回去。”张忠良:“一起回去,我保证。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一起飞’。素芬,我死也不会离开你的。”素芬放心地点点头。
日军在上海苏州河老闸桥北端桥口布下岗哨,行人过桥堍时纷纷向日军士兵脱帽致敬。有几个过桥行人被日军拉到桥边接受人身检查。
守卫桥南端的是租界军警,行人到此无须脱帽,也不搜身。
温经理驾车驶过桥面,在桥北堍接受检查后向北开去。后面,何文艳坐在另一辆车中,保持距离尾随他。
温经理把着方向盘,对后面的“尾巴”毫无察觉。他将车子开到小洋楼外停下,开门下车。女侍打开铁门让温经理进去。
远处的小汽车减速停到路边,何文艳透过车窗观察这一切。
窗帘隔断了外面的阳光。温经理和紫纶在床上翻云覆雨,浪声从被窝里传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女侍的声音:“嗳,小姐,你不可以随便上楼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砰的一声,何文艳闯进门来。被窝里的两个人立刻停下来